第二百一十六章 冻土之下的瓷人
“真是讨厌的狗狗！可惜了……雪原上不吃狗，他们是居民的好伙伴！哪怕是在最饥饿的时候…”
就在大鼻涕跟肉块相互吞噬维持均衡之势的时候，厨师身上的堕落气息开始衰减。
瓷人厨师竟然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
一把捏住狗腿，将其顺势安置在脑袋上，令他跟肉块相互牵制。
他并没有杀死赫洛放出的狗，反而是借助他的力量让自己更加清醒。
“现在可以来聊聊了吗？我没有……恶意！”
恢复理智后的厨师对着赫洛问道。
蛮横的脸部肌肉搭配着那凶悍的语气，赫洛一点都不想跟他聊，奈何自家狗崽子落在他手上了。
战术上的失利，属实是他没有想到。
“你站在那我们就能交流，可以不用再靠近了。”
嘴上答应着，顺势用余光一瞥，远远看见德斯的影子绕进了茶杯镇。
见没有了牵挂，赫洛索性也直接说道：“你应该能发现，我的……狗，跟你头上的东西同出一源，你跟他一样都属于被寄生的状态。”
见赫洛不再逃跑，瓷人厨师招呼身后大批瓷人呆在原地，手中剁骨刀一放，抖了抖围兜，对着赫洛点了点手指：
“我知道，所以我能够清醒过来，保留一丝理智，只要你的狗能坚持住，我也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说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舒服过了，emm…我指的是心灵。”
他说的这点赫洛明白。
当灵魂触碰污染物导致堕落后，刚开始是十分痛苦的，但之后会沉浸于极度快乐享受。
这也是很多堕落者无法自我清醒，只能依靠灵魂医疗手段才能缓和的情况。
“好吧，我不敢保证他的坚持，毕竟我才刚得到他，抓紧时间我们来聊一下，如果能解决双方的问题，想来是好的。”
“正合我意。”
见赫洛一直关注着身后，厨师以为在好奇他的瓷人伙伴。
“你在看瓷人？”
“也许，他们变成这样是你的杰作？”
“不！我想你误会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是一个镇子里一同长大的朋友，我给他们做饭，他们在风雪中制瓷……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将他们变成这样？”
厨师橙黄的眼仁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悲伤跟怜悯。
“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老学徒说是你将他们变成这样的。”
“不是我，是他，他是骗子，他骗过了所有人，就跟他的火焰戏法一样，善于欺诈。”厨师摇摇头，咬着牙解释道。
对此赫洛点点头，深感认同。
若不是混乱黑洞能够直接泯灭魂术，他很难直接越过火人捕捉到真身。
厨师一击重拳将积雪砸起，宣泄着心中的不忿。
“我只是想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外面，我是无辜的！他们也是！只不过有时候很难清醒，导致会伤害到别人。”
‘你这可不只是伤害啊，那么多学徒都被噶了。’
“你想传递什么？如果我能出去，我会帮你的。”
“将这里遭遇的灾难传播出去！”
“高塔已经知道这里被污染了，所以才派遣我们来肃清，如果还有人没有堕落，我们会拯救的。”
“不，不是这个消息。”
在赫洛期寄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中，厨师似乎又陷入了迷茫，只是口中仍在诉说着过往。
“他们不是堕落者，也没有被寄生，在你们来……不，在这肉块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我出生在这里！这里是故乡！但我在这是个例外，我出生之后并没有制瓷的天赋，三岁时并不能掌握泥料，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抛弃我，反而鼓励我学习别的技能。
为此我避开了瓷化的侵蚀，呵呵，其实我本身就不被侵蚀。”
“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全身都瓷化了，而且看上去要比他们更加彻底。”
赫洛见他逐渐陷入混乱的思维，开始后悔刚才不应该打这么狠。
现在脑仁都被打坏了。
见状他将一团【黑海】抛向大鼻涕。
黑水团噗嗤一下在狗身上炸裂，紧接着疯狂涌向肉块，将它压制。
过了一会，厨师的眼神再次清明。
从外表上看，厨师的瓷化程度很高，不管是从光泽还是饱满程度都远超一般的居民瓷器化。
明显不像他所说的那般，所以赫洛才分不清楚他说的内容真假。
似乎是回忆起赫洛刚才质疑他，厨师气愤地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粗气。
“跟我来。”
厨师将手掌伸出，让赫洛上来坐在肩膀上。
既而转身带领着瓷人傀儡们返回了茶杯镇最中心的餐厅。
这一次坐在高点向四方望去，赫洛将所有的布局纳入眼底，甚至还能看见一两个身影在房屋间窜动。
逃窜的学徒在看见厨师后，应该不会乱来。
毕竟这大块头正常人都不会想着去对抗。
厨师自顾自走着，一边诉说：
“在我年轻的时候，长辈们跟我说过，他们是在旧历时被帝都派遣到这里制瓷的，那时候各家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只是在这里工作久了以后，都变成了一家子人。”
赫洛点点头。
作为捧哏，适时问了一句：
“什么工作？”
“挖泥，制作瓷器。
在积雪下面有一种神奇的泥料，深埋于冻土之下，茶杯镇的居民需要人工将它们从冻土下挖出来，再经过制泥，做形，高温烘烤，冰雪冷却。
在冰雪环境下它能够诞生出绝美的纹路跟冷凝的功效，但是挖掘跟制作这种泥料需要纯洁的灵魂。
很遗憾，我就没有这种天赋，有些同年龄的孩童说我灵魂不纯洁，但长辈们却很高兴，说终于有了希望，那时候我不理解。”
厨师的脚步逐渐沉重。
“纯洁的灵魂？”
他没有回答赫洛的疑问，因为他也不明白灵魂的含义。
“瓷化正是长期制瓷导致的，最初一批来到雪原的长辈们沉浸于瓷器换取高额的奖赏，泥料的特性在漫长岁月中缓缓侵蚀进了血肉中。”
“那些瓷化的效果似乎并不会影响到灵魂吧。”
“不知道，起码我生下来之后并没有觉得伙伴们有不一样的地方，除了皮肤。
虽然不知道坏处，但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瓷器化带来的保护特性，保护我们在风雪中不受寒冻，保护我们在高温的柴炉中不被烫伤，保护我们的灵魂纯洁，直到整个族群变成瓷人，子孙后代都将如此，世代制瓷。”
“这样……该说是好还是不好。”赫洛犹豫了，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或许很残忍。
换做是自己包括后代永世呆在极寒之地，望过去都是空无一物的雪原，日复一日的制瓷，恐怕早就找机会逃离谋求新的生活了。
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穿越雪原。
这种压抑是他无法接受的。
但从一个族群考虑，瓷器的特殊泥料带给了他们独特的保护机制，让他们不受外界环境的伤害，并且有一个能够支撑生命延续的稳定工作。
“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无法抉择。
在茶杯镇中，只有我是特殊的存在，出生的时候便没有继承父母的瓷器化，是近几十年来唯一正常的孩子。
但我无法掌控泥料，制作出来的瓷器品相极差，十几岁的技艺甚至比不上三岁孩童随意捏造出来的好，嘿嘿。”
回忆起儿时的技艺，原先容易气愤暴怒的厨师竟然自嘲起来。
赫洛好奇地问道：“所以你转行当起了厨师？厨艺怎么样？”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赫洛竟然能这么轻松地跟他聊天，他的心情也在交谈中好了一些。
“哈哈，在这方面我很有天赋，刚开始做的跟屎一样难吃，但你知道这东西就跟制瓷一样……熟能生巧！
况且，雪原中缺乏食物，他们在吃食方面并没有太多讲究，当大家知道我的灵魂纯净度不足以驾驭泥料后还是很关照我，并没有觉得我不配居住在茶杯镇，反而都来吃我做的饭，为此我也在镇子中开了一家餐厅，能够帮到大家。”
赫洛低头看见了厨师眼角的温柔，在他眼里这些居民真的跟亲人一样。
“然后呢，你还没有说到底为什么，他们变成这幅傀儡模样，还有他们身上的冰裂纹是怎么产生的？你为什么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在我出生后没多久，高塔派人监管这里，他们被称作居民尊称为术师，就像你们一样，能够施展魂术，每数年轮换一人。
直到那人的出现，我不清楚为什么他能一直待下去不用轮换，他逼迫这的居民日夜做瓷，很多人都累倒了。
可他变本加厉，有一次他消失了几天，我们高兴地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但等来的却是噩梦，他掌握了一种将瓷人制作成傀儡的……魂术。
那些拥有冰裂纹的瓷人其实全都是劳累死亡后被他敲碎，再一片片拼成的……艺术品，我的长辈甚至朋友，在被他变成这幅模样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赫洛心头一惊。
这些艺术品的去路……按照老学徒的性子，除了卖到高塔还能有什么去处。
厨师随手一指：
“你所看到的作坊已经熄火很久了，因为周围的泥料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听我父亲说…瓷人死后应该埋入冻土之下，等到来年周边会诞生新的泥料，可他的存在让泥料产出越来越少。
“所以……罪魁祸首是他？”
泥料的诞生需要瓷人的尸体，但老学徒肯定等不了那么久，饮鸩止渴将所有瓷人尸体变成傀儡艺术品，转而卖一手高价。
舍弃整个茶杯镇的未来，满足自己晋升位阶术师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