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指点时局
下午,正在上课的张跃民,被一阵急促的喊声叫出来了。
还是那个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来学校找他,见他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赶紧跟我走,有你的急电”
“啥?”
“电报啊,急电”
张跃民心头一惊,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连忙伸手道:“电报文呢?”
“黄所长只让我赶紧来喊你,没给报文啊,而且电报你必须去所里签收啊”
“稍等,我骑车和你一起去”
“你有车?”
“有”
不管邮递员的诧异,连忙喊来老爷子交代了声,就冲向芳子家,简单招呼声,骑上车就冲回学校。
芳子不在家,今天去村里一个以前的老裁缝家,学着做衣服去了。
两人刚骑上车,准备出发,张跃民又跳了下来,跑进自己的小屋,用米袋子装上两瓶酒和两条游泳烟,出来放在后座上捆好。
拿出一包大公鸡烟扔给邮递员,不容他拒绝就催促道:
“走了,走了”
这时候的人收到加急电报,只有两种事,报喜或报丧,其中报丧最为普遍,电报很贵的,一个字几分钱,加急的更贵,一封电报下来几块钱就没了,所以一般人没重大事不会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一路心情如同这山路,起起伏伏,如果省城的家里发生了什么难忍之事,怎么办,他还没做好准备。
三十里地,焦急中只用了一小时就赶到了,在门口把车往邮递员旁边一靠,就冲了进去,正好黄所长也在等他,邮递员就是他派出的,要求快速通知到人。
“黄叔,电报呢?”
“在这呢,我给你收着呢”
说完马上从夹子里抽出一张电报纸,绿色的,接过一看内容:
“速回电话:58xxx”
“嗯,这是哪的电话?”没头没尾的张跃民有点懵。
这时候的电话是没有区号的,张跃民仔细看了下开头的发信单位,京城电报局。这也看不来是谁给他发的啊。
不是省城的就好,张跃民放心了大半。京城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十月杂志了,可是什么事能让他们用上加急电报呢。
“黄叔,咱这有电话吧?”
“有,我带你进去”路上黄所长给介绍了下,长途电话费可不便宜,让他注意通话时间。
电话房里,话务员接过电报,但是没直接拨过去,先是接省台,再转接京城,再转接,转接。
三十分钟后,在张跃民怀疑这老式转盘电话,会不会给转坏了时候,终于接通了,话务员把话筒递给他。
“喂喂,我是张跃民啊”
“啊…哪位?”
无奈,电话里的声音严重失真,杂音电流声也多,张跃民只好吼道:
“张跃民,你们电报找我的”
“对,春暖的作者是不是?”
“啊,你大点声”
“是,我是作者”
三十分钟过去,终于搞清楚了,张跃民哭笑不得,这叫个什么事啊,电话里,张跃民知道了对方是帮他发表的编辑周清,答应他在下期公布他的地址,让读者来信直接寄到这里来,还有催稿。
张跃民的吼声整个邮电所都听到了,羡慕的不行,这可是在首都发表过文章的作家啊,现在的人们都比较含蓄,没人敢上来握手要签名,只是远远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围观着。
黄所长全程陪同,也是听的最全的,这小子不简单,得好好结交结交。
去柜台交费,一算,好嘛九块八,难怪普通大众宁可写信慢慢等,也不敢选择这种更快捷的通讯工具。
结完账,黄所长邀请到办公室去喝茶坐会,张跃民去外头把车后的米袋提进去。
这是邮电所二楼的一个房间,单独办公室,布置的和高书记哪里差不多,进去后,张跃民轻轻带上门。
“黄叔,这是前几天去县城买的,您尝尝”张跃民拿出一条游泳烟和一瓶黄鹤楼酒递给他。
“唉呀,这怎么好意思呀,破费了,破费了”黄所长没拒绝,双手接了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黄叔,以后麻烦您的时候多着哩”
“跃民啊,你别和我客气,咱也是为人民服务嘛,何况咱这关系呢,是吧”黄所长笑眯眯说道。
客气完,又闲扯了几句,张跃民告辞,提着袋子出门,黄所长送出大门,看着他骑车进了公社大院。
看着桌上的烟酒,高书记哭笑不得,这货也来搞这套了,脸一黑:“你哪学来的这歪风邪气,小小年纪不学好”
“叔,我刚得了稿费,来给长辈送点烟酒怎么了?我又不是来开后门的”张跃民装作委屈道。
高书记拆开整条烟,拿出两包,放桌上,把其他的装袋子扔给他,抽出一根烟,张跃民很有眼色的连忙上前划火柴点上火。
“我也尝尝这两毛六的好烟”高书记自己平常也只抽生产。
两人在办公室腾云吐雾,高书记把桌上的一份报纸递给他,点了点第一版的主题新闻,让他看。
这是一篇社论,关于改革开放后姓社还是姓资的评论文章,仔细全篇读完,高书记给倒了杯水,问道:
“有什么想法?”
“高叔,信号很明显了”张跃民本不想聊这些敏感话题,但看高书记不收礼这份做派,忍不住想提点几句。
“这场争论持续多久了?”张跃民问道。?
“一年多了,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各大报纸新闻已经就这个问题,发表了太多社论了”高书记回答道。
“那你认为,如果不执行改开,为什么还能上报?”张跃民指了指报纸上的这篇文章继续说道:
“能上报展开大讨论的,恰恰说明了势在必行,大讨论只是为了统一思想罢了”
高书记夹着烟,沉思良久,说道:
“那到底是姓资还是社?”
“重要吗?能让人民吃饱饭的就是好路线,好政策”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最后张跃民用去年三中全会上提出的话语,做总结道。
办公室里,除了抽烟喝水的声音,一时无声静谧。
高书记自去年以来,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读过工农兵大学的他,敏感的意识到这是他的机遇,也关系着他的帽子,他还年轻,还有抱负,要想有所作为,必须保持不能走错每一步。
奈何只是区区一个公社干部,没有太多消息来源,自己琢磨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今天本想考验一番这小子的,没想到这一番话,如醐醍灌顶,点醒了自己。
对呀,要是上面不执行,那还能在报上公开讨论这么久,自己这是当局者迷啊。
掐点烟头,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把东西带回去,明天我到你们生产队转转,你管饭,酒留着明天喝”
“我没开火”张跃民是真的没开火,这些天一直都是在芳子家吃来着。
“那就去你老丈人家”
“还没结婚呢”
“迟早的事,就这样吧,快回去,我要办公了,这一天天的净是事”高书记开始赶人了。
“……”
送个礼,不管饭不说反还被讹了一顿,早知道不来了,张跃民郁闷的提着袋子出门。
门外,艳阳高照,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