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泰州学派,医林楼
俞尧日插嘴道:“他们泰州学派,最是离经叛道。”
原来赵文肃公,正是赵贞吉,不仅与杨慎、任翰、熊过共同并称“蜀中四大家”。
更私淑王阳明,也是泰州一派,与颜山农、李贽等泰州学派大将齐名。
他的弟子不仅有皇帝,有朝臣,有数千国子监生,更有邓豁渠等离经叛道者。
众人这才了然,原来是泰州学派之人,那一切就正常了。
赵台鼎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我都想跟着泰州学派学一学,就是不知道李卓吾先生何时进京。”
张介宾还记得父亲想让他拜李贽为师这件事儿。当然还有徐渭,应该也快进京了。
赵台鼎说道:“我泰州学派来者不拒,讲究有教无类。”
就在他们低声交谈这会儿,徐伟第三次说话:“恭喜二十八位医丁,从此你们便是太医院三等医生了。”
众人大哗,这都是在搞什么?好好的入学考试怎么一波三折?
徐春甫也很无奈,徐伟虽贵为院使,可已经十年没怎么管过事了。他是通政司右通政,掌太医院事。
通政司,是明代中央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的官署。是一个位卑权重的职位。平时事务繁杂,已经很少管太医院事了。
前日不知怎么听说太医院招考,过来考察了两日,昨晚突然变推翻前议,搞了这一出。
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徐伟是太医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是堂堂院使,更别说还是通政司右通政,听说又要高升了。
张介宾很是兴奋,崇拜道:“你们知道吗?院使大人可是东海望族徐家当代传人,这可是医林第一世家。”
杨健颇感诧异的问道:“东海徐家很有名吗?为何是医林第一世家?”
“唉,高手寂寞呀,老天赐我一个对手吧!”
张介宾很是无语,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杨健,他都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了。
这自然不是只有张介宾才知道,俞尧日便给他说道:“东海徐家,本是东晋世家,南朝代晋后,徐熙时任濮阳太守,一日赠水结缘道门,得《扁鹊镜经》,从此开始了医学传家,至此千年不绝!”
当然这只是他们认为的千年不绝,实际上是自徐熙以下八世为医,自徐伟之上九世为医,至于中间是否有断,只有徐家知晓。
南北朝到隋,从元到明,徐家确实是世代相传,只是缺了唐宋传承。
但东海徐家是南北门阀中的异类,唯一的世医门阀,而且薪火延绵至今,这是也是事实。
虽然不能和曲阜孔家、龙虎山张家这等千年世家相比,却也是医林最显赫的世家。而徐家医脉还将延年至清,直到清末才断了传承。
“医不三代,不服其药”,足以看出时人对世医的推崇。而真正三代以上的世医少之又少,所谓“富不过三代”,也可用在医家中。
所以张介宾对此很是兴奋,就不难理解了。像他张家,还只是两代从医。
众人听闻也是佩服不已,都在想徐家有什么奥秘,可以千年传承不绝。
“莫不服气,他们虽然免试,可你们也有进御药房的机会!诸君好好考,我去去再来。”
徐伟说完,便离开了太医院,回了通政司。
一百五十三人便开始安静的考试,二十二位医学讲习巡视其间。
徐春甫看了一会,便带着二十八人进了医学门,穿过长长甬道,过了宣门平台,也不进大堂,反而左转,向北行去。
“我们太医院的建制与儒学庙制相似,儒学有大成殿、圣殿、启圣祠、先师庙,我们医学也有药王庙、圣惠殿、景惠殿、先医庙,当然各地的称呼不一,我们太医院的先医庙就叫景惠殿嘛!
比如刚才我们进的医学门,儒学也有,叫学门或者儒学门。我知你们很多都曾在儒学就读过,想必也去过尊经阁。
这会儿无事,就看看我们太医院的尊经阁,我们叫藏书楼,当然大家更习惯称它为医林。”
徐春甫在讲解的同时,也将众人带到了北厅后面。
众人一看,颇感震撼,这藏书楼比普通儒学还大。
“卫儒学跟这完全无法比,没想到我张介宾就要在这里学习,真是太好了!”张介宾忍不住感叹道。
“这就是医林?里面都是藏书?”赵台鼎也很是诧异,他父亲之前也担任过国子监祭酒,可国子监尊经阁也没这么壮观啊!
“并不全是,东楼藏书,西楼刻书,中楼抄书。所谓东藏西刻中学习,以后你们都用得着。”徐春甫颇为自豪的说道。
张介宾这才明白先前父亲转述“一体堂和太医院是萤火与皓月之别”的意思。他本以为一体堂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太医院更是恢宏大气。
“与国子监不同,国子监重在教,局限于四书五经,因此藏书阁不需要多大。我太医院承载天下医学兴衰的重任,尤重学,更在乎经验传承……
你们进藏书楼,安静一些,龚吏目此时正在里面。而他正在做一件利在千秋之事,编纂修订龚老先生医学笔记。”
徐春甫嘱咐道,众人肃然起敬,这是无私贡献自己的家学啊!
众人进了东楼,没有看到龚廷贤,却见到了余应奎。他正倚在书架面朝着大门。
徐春甫问道:“子才今日未来么?”
余应奎看得正起劲,随手往东边一指,张介宾立刻蹑手蹑脚的跑了过去,片刻摇头晃脑而回。
“子才走了么?”徐春甫再一次问道。
“我都说了在那边,不知道自己过去,问什么问?”余应奎恼了,转了身去靠在另一排书架上,背朝他们,这时指的方向成了西边,正好是中楼方向。
徐春甫苦笑,颇为无奈道:“行了,你们看书去吧,别去招惹余吏目。我去中楼看看龚吏目。”
众人便分散而去,各自寻找起中意之书,看了起来。
张介宾随手拿了本《大观本草》,翻了没两页,便又放了回去,蹑手蹑脚的跟在了徐春甫后面。下了东楼,又上了中楼。
里面有几十人在书写着什么,但只有一人他认识,便是龚廷贤。
走近一看,一旁摞着厚厚几本,最上前一本,书写四字《古今医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