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旧年往事
床榻之上，慕荒曲腿盘坐。
闻着仍残留的些许幽香，慕荒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怔怔地看着安瞳月离去时站立的地方。
慕晓生的无声跟随，爷爷父亲的希望与嘱托，慕小溪的依靠与劝慰，慕妍为自己的极力辩解，杨洪长老对自己的谆谆告诫.......
那么多人，都为他曾经的苍白堕落付出着无声的爱意，就连他本来怀疑安瞳月不安好心的图谋，自己的一滴心脉之血，却换来了她倾力而为的玄力输出，以及她自己的一口血，印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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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公子要是不愿，奴家就只能日后再来了。想不到慕名而来，却败兴而归。”
“你我非亲非友，你又如何让我帮你？”
“喝了这壶魔藤枯茶，奴家应当与慕公子也算点头之交了吧。自然算得上朋友。”
“和朋友见面也要带着面纱？”
“慕公子昨日可是劳累了？睡得让奴家可是好生久等啊。”
“我安瞳月以心魔立誓，承诺之事必履行之，如若不然，则遭天谴。”
“留下你的名字。”
“安瞳月。”
“慕公子，以后再见不知何时，最好，忘了今天吧。”
……
不论是安瞳月不怒慕荒的讥讽之语，径直取下面纱露出自己绝世的美颜；还是安瞳月那一直不矜的妖媚如妖的调戏语气，亦或是以心魔立誓下的铮铮血誓，带着她最后印上嘴唇的冲击之感，悍然冲撞着慕荒那扇紧闭的心扉，让他深深的难以平静。
慕荒仰头颤抖着身体深吸一口气，紧闭的双眸让他感到无边的茫然。
“啊啊啊啊啊啊！”
慕荒昂头嘶吼，伴随着控制不住却早已远超原本七脉的玄力波动向四周震散而去。就连房间内挂件都禁不起晃动，摔落而下。
而先前安瞳月喝过的茶水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皱起水纹。
咔咔咔咔咔.....
慕荒紧握双拳，双手骨节毫无血色，唯有指节的骨骼错位声。
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强大玄力，慕荒猛然一震，双手横于胸前，陡然掐了个法诀，牵引周身所弥漫着的玄气，吸纳入体。
心神沉入体内，蓬勃的血脉生机一览无余，原本贯通的七条较粗的筋脉，七条浑厚的白色玄力匹练早已融会贯通，而他直勾勾的看着体内四肢百骸遍布的玄力。他便是惊觉，现在的他，直接跨过了通脉境，在紫祭龙血花血脉提升的效果下，还有极为单薄的龙力尚存，连同安瞳月的玄力刺激他的身体。
继而使他直接冲入了通脉境的桎梏，直入破玄境一品！
通脉境，乃是上天赋予人能够存储玄力的九条特殊经脉。修玄一道，本就是运用这片天地之间可利用的法则，将玄气吸纳后达到强身健体，并转化为人体内玄力，由此达到法则化、意象化的能力。而身体经由玄气的不断淬炼，打破人体本来并不具有的桎梏，才能够使修玄武士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破玄，则是通脉境时，仅有的九脉存储玄力，破后而立依附全身，此时全身的经脉早已脱胎换骨，使得全身都能够容纳玄力，破玄境同样意味着慕荒正式成为了一名玄者，而岚风书院的内院考核，门槛便是从破玄境子弟中挑选三百人进入其中，而前五十名，则被刻印到岚风书院的内院排行榜上！
传言只有内院排行榜上留名者，才能被东域的二流势力甚至是一流势力所看重！
这也是为何当初岚风书院给予慕荒内定名额时，引起的众人所不满，而慕荒那时年仅十二岁便是通脉境七脉，要知道大多数到七脉时，早已十四五岁。所以他那时足够有天赋，所以其他人敢怒不敢言，而后来慕荒自甘堕落，不再修玄，也令得曾经的那些人嫉妒与怨恨不再隐藏。
“破玄境一品了吗.......”慕荒怔然，看着手中的力量完全远超七脉的力量时，他惨然一笑。
“我本是一个半废之人，为了我的一滴心脉之血，却让她付出紫祭龙血花此等灵药的代价。真的是.......很不值啊.....”
眼神从茫然渐渐转过犀利，半废么......既然如此，从此明轩再无我慕荒之位，而我，也不再甘愿陨落的天才之名...........
不然，真是对不起他们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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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古城，洛家别院。
草地之上少年隔着背后的玄尺，靠在大树上，阖着眼眸，嘴角叼着一根细长的草根，咀嚼着淡淡的苦草味。
突然他睁开那剑气弥漫的星眸，云淡风轻的惬意脸庞上涌起惊讶之色。
一道人影闪烁，破碎虚空而来，落在了他身旁的草地上，赫然是先前为慕荒觉醒血脉的安瞳月。
“以你的修为，取血应该没多少消耗吧，怎么虚弱成这样？”
少年皱眉开口道，显然他对于安瞳月气息极其不稳的模样很是疑惑。
“我为他化开了紫祭龙血花。”安瞳月平静地说道。
玉手牵引周围的玄力，浩瀚无匹的玄气涌进了她的体内，暂时按耐住了体内极为躁动的气息。
“你疯了？”少年眉头更加紧缩，质疑道。
本来拿出紫祭龙血花就是她开口，他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是相比于他的愿望，这品阶极高的紫祭龙血花赠与慕荒也无碍，所谓提升血脉一说，他不需要。
饶是以他的出身和修为都看不透安瞳月，听到安瞳月说自己为他化开了紫祭龙血花，他如何不震惊，那等神物浪费在一个堕落的通脉境七脉小子手上爆体而亡就算了，化开紫祭龙血花必定让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然他不可能顺利吸收。
“不然你准备取了他的心脉之血便不管不顾吗？”安瞳月脸色微变，语气都变得有些生冷。
“一介凡人，赐予他这等神物便是极大的恩泽，拿到慕家的心脉之血就够了，他的死活，与我无关。”少年面对安瞳月的质疑也毫不畏惧，冷哼说道。
“你可知如果不是我设下遮天迷幻阵，没我的帮助，他必定爆体而亡，光是紫祭龙血花出世，中州那些老怪物能不察觉吗？就连东域统治者夏皇都会惊动，届时河州古城在弹指一挥间便是灰飞烟灭。而如今紫祭龙血花仅有一株，到时候你洛家也难逃干系！”
听到夏皇之名，少年的瞳孔还是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显然这个名字对他也不可能完全平静。
“就算他们察觉到了紫祭龙血花，那也是属于我的东西，如何处置在我。”
“那你可知他们就算发现不了慕家的秘密，一隅河州古城的十几万生灵在他们眼里宛如草芥，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你的目的，还能达到吗？”安瞳月同样冷哼，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忌惮，只有无边的不解和恼怒。
少年那弥漫着剑意的眸子突然虚眯了一下，两人的争论暂时陷入了沉默，而他没有说话。
安瞳月看着他不再接话，便是松下了一口气，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少年连她都要顾忌几分，他的淡漠乃是她这二十年生平仅见，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无法让他起丝毫的波澜，除了他来河州古城的那唯一的目的。
不过看来，她的话语明显起到了作用，他可以不管慕荒怎么服用紫祭龙血花，也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但是他无法不管他内心深处掩藏的那抹痛苦，所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为了慕家鲜有人知的秘密。
“我们之所以将修为压制到斗转境巅峰，便是怕引起那些势力的警觉，毕竟这小地方出现一个星移境，都足以让人引起怀疑，所以，收起你的狂傲，行吗？”安瞳月深吸一口气，径直坐在了少年的旁边。
少年无声地咀嚼着唇齿间的草根，久久不语。
“把他的心脉之血给我。”
安瞳月闻言，玉手一挥，自袖间射出一道光芒，精准地落在了少年的手里。
少年接过，看着那小拇指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玉瓶，怔怔失神，他的记忆飘忽到十数年前，他忘不了在整个偌大的强大家族之中的你争我斗，尔虞我诈，处处充满了狼子野心和算计，他无意去争过什么，而他却一直因为天赋和地位被人暗算，诋毁，冷落。而唯有他心中那一道谪仙般胜过一切美好的身影，永远会把最好的温柔与爱给予他。
她本该属于家族之中无上的天之骄女，哪怕连族长之位，她也有权去争取，而她却不愿沾惹权利的纷争，只愿陪着他在最温暖的怀抱中成长，无灾无恙。
可是她却意外受了重创，族长以回天之力留下了她的玄魄与灵魂，不愿为她报仇，甚至是救她..........
从此之后无人能再进入他那幼小却早已冰冷的心，他的身边也永远只有她送给他的那把洛仙尺，而他这些年来，从未离身。
如今，救她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收敛他的一切傲然，只为救她一切顺利。
“小衡，姐姐走了，你好.....好......活...下去。”
想起她最后一刻抚摸着自己的脸，一切希望的光都把他摒弃掉了，唯有她送给他的洛仙尺，保存着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