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因着跟师云琢说定了,明日天亮便启程返回箫下隐居,秦云盏很是激动,晚间根本就没什么睡意。他燃了张引火符将衣裳烤干,听着外面的雨势渐渐停歇,心里头就老是惦记他师兄,感觉亲那一下脸不够,特别不够。
师云琢的居室似乎在靠近议事厅的那处,距离凤绥还有凤苓儿的屋室很近,秦云盏靠在门边遥遥相望,寻思着那凤家俩父女不会再变着法儿的去骚扰他师兄吧
这么想着,他就更坐立难安的猫抓心了,拍拍屁股决定还是去找他师兄秉烛夜谈一波,最好能聊一个通宵,镇守到天亮,太阳一升起来就立马走人。
雨停了,凤家庄里来来往往的仆从也就多了起来,秦云盏装模作样的穿过小径,几个两三岁的孩童你追我赶的路过,为首的小男孩儿差点儿撞着他的膝盖,秦云盏侧身避过,见那小孩儿摔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脸着地,鼻头竟然歪了,还流出血来,他张了张嘴刚想慰问一句,却发现那小孩儿跟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非但一声也没哭,还面无表情的小跑着离开了。
庄子里的小孩儿看穿着也不像是凤家嫡亲的孩子,那大抵就是家仆们的骨肉,只是两三岁的小孩儿就早熟自律至此,不免有些罕见,甚至是诡异,秦云盏微有咋舌,而后觉得闲事少管,省得被讹上,便自顾自的走了。
他离开未几,那厢,凤苓儿与凤绥从一处连廊下现身。
明亮的灯光没有照射到这二人身上,反倒生出大片的阴翳将他们浸没在其中,凤绥轻轻摇晃着折扇,那把扇子上绘着殷红的夹竹桃枝,显得靡丽又贵重。
“你说这小子那天有提到我们过分关注孩子的事情”他冷冰冰问道。
“是,但是我没有承认就是了。”凤苓儿小声道,瞳光冷冽锋锐“二爷,这个秦云盏确实有够敏锐的。”
“你看他刚才,是不是又觉察到了什么”凤绥抬了抬下颌,目光凝在那几个奔跑的孩童身上,眉峰紧蹙。
“应该不至于吧,他只是揣测,又没有任何依据。”凤苓儿道“而且我觉得他这般胡搅蛮缠,大部分原因还是为着我在刻意接近师云琢的缘故,他是个心思肮脏的小鬼。”
“那你说他是不是跟师云琢说了什么”凤绥道“不然为什么师云琢会拒绝我们那么好的提议既不让我们送人进箫下隐居,又不要我们的灵石去医治苏九重”
凤苓儿垂眸不语。
“若当真如此,这两个人就是天大的祸害了。”凤绥的眼底闪过腾腾杀意,“得想办法除去才是。”
“云琢哥应当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的”凤苓儿脱口而出反驳道“他拒绝我们可能只是他性格使然,不会轻易接受他人馈赠,若我能与他结为道侣,定会旁敲侧击,找机会说服他改变心意”
她话音未落,凤绥的扇子已经出其不意的并拢,重重的敲击在了她的头顶,这一下几乎要敲得她肝胆俱裂,她眼前一阵发黑,便软着腿跪倒在地。
“二爷”她颤声道,惊恐万状。
“贱人。”凤绥的声音变得尖利高亢起来,像是以刀片刮擦着人的耳膜,恶狠狠道“叫你逢场作戏,你还给我当真了你还真以为我会让师云琢迎娶你啊你真把自己当凤家庄的小姐了是不是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
凤苓儿的面色骤变,浑身抖如筛糠,她脸色苍白如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苓儿不敢”她小声说“二爷,苓儿知道苓儿是什么身份,苓儿是二爷的母家犬”
她连声道着歉,甚至膝行上去抱凤绥的大腿,用脸颊讨好的蹭着,楚楚可怜又妩媚动人,凤绥却无动于衷,冷冷的看着远处,那厢秦云盏已经进了师云琢的居室,门掩上,两人看起来简直是亲密无间,半点也没有被他们挑唆的分裂的迹象。
凤绥捏着扇柄的指节一分分收紧。
“宁肯错杀,不可放过,不管是哪一条,师云琢定是知道了什么,我们要采取行动了。”他一字一句道“去,传音给鸣鼎剑宗的鹤童子。”
“好,好”凤苓儿见他似是暂不打算追究,当即擦干眼泪爬起来,积极又谄媚道“要说些什么,二爷,您告诉我。”
“就告诉他,不能再这么拖着苏九重了,是时候下点儿猛药,绝了箫下隐居这处祸患。”凤绥低声道“不然他们鸣鼎剑宗要完成的大业只会难上加难。”
秦云盏觉得他师兄还是脸皮太薄了。
他本想借瘸腿之嫌赖在他师兄的居室里不走了,最好能跟师云琢一起睡,打个地铺也行啊,谁晓得他那腿在师云琢手下好的飞快,他头回这么恨修真之人的自愈天赋,这不师云琢死活不肯,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想要侵犯黄花大闺女的采花贼似的,硬生生掐断了聊天把他赶出门去。
秦云盏被提溜出门才发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明开峦和唐大招住得不远,这俩货就不是什么文静份子,动辄在外面溜达闲逛,随时随地都能路过师云琢的房门口。
师云琢不曾明确回应自己的告白,秦云盏其实能够理解,他寻思着师云琢大抵是有顾虑在心的,毕竟裘难和蔺少梧这二人有前车之鉴在先,叫人想不在意联想都难,师云琢那么一个正直又谨慎的人,必不可能毫无顾忌的,立刻就变得与他一样放浪形骸。
但经过这么一遭,秦云盏的心态已经变得好多了,他对自己的认知定位还颇为清晰,觉得自己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只要霸占着师云琢身边儿的这个位置,就没人能轻而易举的把师云琢从他身边夺走。他不会再随随便便就胡思乱想,也不会有事遮着掩着不告诉师云琢,甚至还大着胆子抬杠师云琢,类似于“你之前不是还警告我说不要随随便便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现在自己怎么反而说信就信澹台衣了呢她让你来妈祖庙找我你就来妈祖庙找我你不怕是陷阱啊”
他阴阳怪气,师云琢却宠辱不惊,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洞虚境有能力自保,不比你丹都没结,天敌随处可见,再者就算是陷阱,既然你落在里头了,刀山火海我也要来探上一探,这是我身为师兄的职责所在。”
这话还让秦云盏偷着爽了好一阵子,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夜色深沉,星光迷离,他步履轻盈的穿过寂静的小花园,忽然看见两个家仆模样的人端着盘子从一处院落里走出来。
秦云盏定睛细瞧,诧然发现,他们端的盘子是是几个装药的白瓷瓶,还有一堆染血的绷带。
这凤家庄里阶级地位森然严明,能叫家仆伺候的应当也只有凤绥和凤苓儿,可凤家父女的住处也并非在这偏僻的小院儿里,那这几个家仆是去处理谁了呢
秦云盏的心底飞过几许疑影儿。
他向来是个艺高人胆大喜欢冒险的主儿,从前在符之镜里,连御熙国的心魔幻境他都敢闯,更不消说这实实在在的凤家庄了,他遂折了一支树枝插在腰间,蹑手蹑脚的往那处小院儿的院门掠过去。
此处人烟稀少,僻静非常,连灯也不曾点,一片晦暗,只有月光稀稀拉拉的照亮砖瓦。
秦云盏跨进院门,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庭院,院子里堆着一些不用的杂物弃物,旁边儿的一间厢房大门紧锁,窗棱上都落了灰。
“没人住”秦云盏喃喃自语,心中的疑虑更甚。
既然没人住,那两个家仆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能端着一堆有使用痕迹的托盘离去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问题在这里面。
他愈发坚信了此事,便仔仔细细的在这处庭院内搜查起来。
搜查了一圈无果,这庭院狭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实在是没法藏人,秦云盏扭头将目光落在了那把紧锁的厢房门锁之上,他若有所思的靠过去,拨起那锁头查看。
灰尘蛛网处处可见,这锁头和锁眼儿却意外的干净通透,连个锈迹也无,秦云盏不免有些诧异,他想起了上次澹台衣交给他的那个通用的“开锁符文”。
指尖虚空轻描,淡金色的符文轮廓初成,秦云盏扺掌一拍,锁头“啪”的打开了。
下一刻,他被厚重澎湃的丹意击中,这废弃的厢房里竟然安置着九尊铜鼎,每一尊里面都在燃烧着灰白色的丹丸,烟尘弥漫袅袅刺骨的丹意铺天盖地。
秦云盏退了半步,只觉得一阵心慌恶心,意识也略略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的反手去握腰间插着的那截树枝,手指却一阵阵酥软无力,根本也握不住,电光石火间,有一枚暗黄色的小物“叮”的撞上了铜鼎,一处铜鼎被打翻,里面的丹丸散落一地,秦云盏的魂魄骤然间归体,他闪电般拔出了树枝,手腕一震,灵台紫府响起铿锵有力的呼号,他提着树枝剑一般刺出去,将剩下八台铜鼎悉数抡翻。
丹阵被破,秦云盏只感到胸口一松,他刚要动作,下一秒他脚下的地面却塌陷消失了,他整个人顺着石阶球一样滚下去,
秦云盏摔得眼冒金星,四仰八叉感觉自己像只被掀了背的王八,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他一偏头,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与他一同滚下去的那枚暗黄色的小物,十分眼熟。
秦云盏在原地翻了个身,扒拉了两下将东西举到眼前。失声脱口道“千丝”
下一刻他回首,发现此处竟是一间地牢,不远处有重重锁链环吊缠绕,中心缚着一个人,一个他十分熟稔的人。
“凤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