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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凤襄与宋鲤这两个家伙显然是压抑憋屈的久了,此刻双双打开了宣泄口,火山喷发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言辞紧密相连,根本就叫人插不上话。

旁边儿的四个人则端坐着,在这激烈热忱的氛围下,都是一幅吃瓜吃到快噎住的表情。

凤襄大概这辈子都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活活给自己说累了,把他的乌木象牙扇往桌上一拍,翻目道“看吧,我早说过这些事情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平白浪费口舌”

秦云盏眼看着他又要开摆,不禁辩驳道“哪有,凤襄哥,我倒觉得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你这些内心独白和行事动机平时说得太少了,才积沙成塔,积水成河。”

“是啊。”苏九重老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道“你今天不说这些,光看阿鲤姑娘这遭遇,我对着你都手痒你知道不恨不能替天行道揍你一顿若非你的名声那么臭,宋鲤姑娘也不至于听了外人的谣传对你生出这般大的误解啊啧啧啧,所以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当真是误解么你们两个可别急着下定论。”祁红药冷冽挑眉,仍旧存着一份警醒,轻轻嗤笑道“莫忘了有句俗话,叫做无风不起浪。”她横目望向凤襄道,“你若当真行得正坐得端,磊落清明,那倒是说说看,云南幕府、佘山灵宫、江南烟雨巷,都是些什么鬼”

“你没去过对吧,你只是路过”秦云盏用手肘重重的顶了一下凤襄。

凤襄垂眼,斟酌了片刻,坦然挺胸,言语中竟流露出几分诡异的自豪“不,我都去过。”

秦云盏“”

宋鲤“”

祁红药眯眼,遂冷笑了一声,“行啊,凭你承认了,勉强还能算是个男人吧”

“但我去并非是与她们谈情说爱,更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凤襄矢口否认。

“那你去做什么”祁红药挖苦道“抄近路,走错门儿了”

凤襄的神色微有犹豫,其中竟还有丝丝缕缕的难以启齿,“我其实是去找人的。”

“找人”

显然,这个答案又叫诸位听众大开眼界。

祁红药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你去不同的女子内阁找人”她言辞犀利,饱含讥讽,“你这找的是什么人啊梦中情人么”

她说出这四个字,叫凤襄的眸光急剧的扑闪了一瞬。

红衣男人恣睢轻狂惯了,看人的眼神总是懒懒的,带着疏离与不屑,却在一刻,瞳孔深处凝聚了一份非比寻常的光与彩,将他浓密的眼睫沾染,汇聚成了厚重迷迭的情愫,又啸入不见底的暗渊。

他是鲜少表现的如此郑重坚定,反倒让祁红药略感意外。

那一刻祁红药都差点儿以为,自己真的猜中了些什么。

凤襄轻扯唇瓣,歪头道“随你信不信,我就是去找人的,那个人去过云南幕府,去过佘山灵宫,也去过江南大大小小的烟雨巷子,我追寻他的踪迹,见他见过的人,自是一步不落,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倒是稀罕的紧,宋鲤与祁红药面面相觑,皆是迷惑不解。

一旁的秦云盏则照着师云琢耳畔小声逼逼,“什么样的人会连着去这些地方啊”

“云南幕府的将军千金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佘山灵宫的冉淑圣女有波斯血统,金发碧眼,亦是艳名卓绝,至于江南的乐坊花坊就更不用提了,旖旎温柔乡聚集处。”师云琢说。

“他找的这人尽挑有美女的地方去,那十之**也是个淫贼啊”秦云盏道。

师云琢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凤襄。

与凤襄开诚布公的说了这么多,宋鲤先前的怨怼之情已经消了大半,倒不至于一味的指责凤襄如何,只古怪道“冒昧的问一句,凤襄,你找的这个人是谁”

凤襄竟摇了摇头。

“不好说。”

“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

“是男是女呢”

“说实话,这我也不知道。”凤襄发出了一声自嘲似的笑。

“连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宋鲤略略错愕“那你要如何找”

凤襄的目光低垂,眼底有温和的光芒掠过,若孤鸿翩跹。

他轻声道“我自有我的线索,这一段属我私事,我可以选择不讲。”

“那你若只是寻人,又怎会与那些女子生出这许多的红尘纠葛”祁红药追问道。

“祁掌教,没怎么走过江湖吧”凤襄侃侃而谈,“到底是打听消息,太不走心的话,谁又会与我交心,告诉我真话实话呢其实我都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去的,我陪她们把酒言欢,赏花弄月,打牌玩骰,很热情很有诚意的。”

“这点我承认,凤襄哥确实很擅长交朋友,十分懂得投人所好。”秦云盏说“我一个男的被他下毒都甘之如饴,对他好感至斯,就更别提女人了,他就是男女通吃的那种类型。”

“但当你发现对方给不出你想要的讯息时,你会及时止损,停止与对方打交道,干脆利落的斩断尘缘,然后逃之夭夭。”师云琢说“这点我说的对也不对”

凤襄眯了眯眼,莞尔道“知我者,云琢也,我要走的地方太多,尘缘厚重会拖慢我的脚步。”

“故而她们为你伤心,虽然并非是那种意义上的被骗身骗心,实质上也的确是被你利用了情感。”师云琢沉静道“你走之后,她们的怨怼之情一传十十传百,蔚然成风,就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小凤凰啊小凤凰,造孽啊你”苏九重直拍大腿,“你可知中原人最是讲究礼教,也注重名誉二字,你这么作,不啻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我年少时在苗疆长大,受到的文化熏陶与你们中原当真不同,苗疆人奔放,讲究及时行乐,欢喜就在一块儿,有事就各奔天涯,我承认,刚来中原时是很不习惯。”凤襄耸了耸肩。

“你屡进女子内闺,孤男寡女共处,风花雪月却不越雷池”祁红药淡然道“凤襄,你当真是柳下惠在世吗我很难相信。”

“那我只能恨一恨为何男子没有守宫砂了。”凤襄听得直捋袖子,“不然我非得给你们自证一下。”顿了顿他道“不过我现在彻底知晓中原女子唐突不得,宋鲤,我向你道歉。”

他这话不带任何偏激的情绪,沉稳,平静,且发自本心。

宋鲤张了张嘴。

这一刻,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像是装满了情绪的容器猛然间被倒扣过来,诸般滋味没上心头,让她的鼻子发酸,心口发热。

“你做什么要与我道歉。”她轻声嘟囔着,指尖无措的摩挲着那桐花小锤,“分明是你在访惠镇救了我一命,我该与你道谢才是。”

“哟嚯,难得难得。”凤襄道“怎么不骂我在访惠镇见死不救当逃兵了”

“你没有那个义务。”宋鲤撇撇嘴说“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胸怀大义的神仙英雄,不能对你有那么高的要求。”

凤襄笑出了声。

“知道就好,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道。

“只是现在想来,我身为仙门弟子,竟然对访惠镇的灾劫一无所知,更未曾对那些人施以援手,实在是有愧于天地。”宋鲤合了合眼眸,“若时光能倒流,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行了,你一个小丫头,孤身在外,就算回到当时,又能改变什么”凤襄说“往事不可追,就莫要伤怀了。”

“凤襄,姑且认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祁红药说“可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问。”凤襄道。

“你为何会在访惠镇盯上阿鲤呢镇子上有那么多的女人,来自五湖四海,环肥燕瘦,你偏偏就要对她仗义出手。”祁红药的眸光澄澈明锐,像是初生的朝阳,有融化一切晦暗阴霾的力量,“你可不要告诉我说你对阿鲤一见钟情,这样的话旁人说来我信,你凤襄,多么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啊,说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凤襄怔了怔,饶有兴致的笑开了。

他看祁红药的眼神中除却诧然以外,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祁掌教不愧是祁掌教,慧眼如炬。”他慢条斯理道“我帮宋鲤,确有特殊的理由。”

“为什么”宋鲤失声道。

凤襄又来了那句话,“说出来怕你们不会信啊”

“你特么倒是说啊”秦云盏与苏九重异口同声的喝道。

凤襄被逼无奈,以扇骨挠了挠鼻尖。

“我先前做过一个梦。”他迟疑道“梦里,我做了许多对不起宋鲤的事,不仅自己不得善终,还拖累了旁人”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吸气,笑的微有苦涩,“很荒诞对吧”

周遭一片寂静,无人应他的话语,大家都或多或少的陷入了冥思念想,直到过了许久的功夫,宋鲤才按捺不住。

她启唇轻声发问,问出了她心底毫无缘由跃然而出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旁人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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