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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秦云盏一时怔怔然,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看师云琢这般由云端坠入泥淖,竟比他自己遭受千人指摘万人唾骂还要心痛悲伤。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去安慰。

绕是他平日里巧舌如簧,擅随机应变,可再周到完备的说辞在这滔天的灾厄的跟前也变得如隔靴搔痒,无济于事。

秦云盏张了张嘴,最终能做的唯有倾身过去抱住了他的师兄。

他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想要去求证,可在眼下这一刻,他只想给师云琢撑起一座避风的港湾。

就像从前无数次师云琢替自己做的那样。

须臾间,一片赤光倾天。

秦云盏猛地抬起头,他错愕的看见,从那皇城之中涌出了血色的浪潮

像是捅破了苍穹的豁口,血浪飞流直下三千尺,奔腾狂泄席卷天地秦云盏目眦欲裂,他看见这粘稠的血色之中漂浮裹挟着无数的残肢断骨,霎时间就至跟前

“师”

他刚想出声,口鼻中就被极冲的腥臭味道堵塞,血浪一个拍击而下将他们二人冲散了,师云琢的身影顷刻消失在跟前。

“师兄师兄”

秦云盏想要嘶声呐喊,然而他被血浪淹没了,颠簸浮沉,无依无靠,慌乱中,他竭力的想要摸索着什么,一件物事随着浪涌迫近过来,几次撞到秦云盏的掌心,最终被他一把抓住

“铮”

剑芒激射将赤色的血海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秦云盏浴血而出朝光净在他手中金光璀璨,而后他手一松,朝光净竟主动降至他脚下,为他御乘。

御剑之术秦云盏可是从来没有学习过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混沌血海中摸到朝光净的。只是这把传闻中的清高神剑突然间变得这么狗腿,为他所驱使,他不仅不能理解,心底还忐忑不安的厉害。

不知道师云琢若看见了这一幕,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眼下却并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秦云盏站在高处张望,满城血浪横涌,不见师云琢的影子。

本命剑与剑主无论如何也不该分开,难不成师云琢出了什么事

这个揣测叫秦云盏不敢深想下去,他的心脏狂跳不安,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唇角也被咬的发白。

“师兄”他放声大吼,声音在皇城上方回荡不休,“师兄你在哪里啊”

他背对着耸立的皇城,却未见一道鬼气森然的影子自皇城中徐徐升起,像是一滴晕开在水中的墨汁,化开极嶙峋诡异的形态。

渐渐地,它化成了一个身着玄袍头带金赤冕旒的老者的形象。

远远瞧去,这老者生的英武贵重,不怒自威,可偏偏双足部分不见正常结构,唯有黑气缭绕,金池冕旒后方的双眼亦没有眼白,像是两汪晕开来的墨。

他忽而又化作一股黑雾,冲向了秦云盏

秦云盏觉察有异,刚要回眸,却为时已晚

那团黑气呼啸着穿过了他的身体

秦云盏猛地一怔。

像是将他的五脏六腑悉数浸透掏空,黑色的雾于秦云盏身周悄然弥散,又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涌,于他背后再次汇聚成人形。

老者负手而“立”,冷然望着这全身僵硬的少年,唇角上扬,含着一缕阴森的笑。

没有哪怕一个活人能逃过阴气侵蚀,此时怕是五脏六腑皆枯萎,人也该气绝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在秦云盏的体内看到了一团苍青色的光。

那团光澄净,明亮又耀眼,它像是一颗心脏,闪烁跳跃着,却显得十分桀骜,以至于将圆润的光影拉出了或长或短的尖锐光弧

那些缭绕的阴黑之气四下逃窜躲避,很快就消散殆尽

秦云盏低下头。

他仿佛看不见那一团苍色的光,朝着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后在自己的胸腹处一通乱摸。

“什么东西窜过去了”他吸气道“可凉死我了。”

老者“”

他一张本就诡异可怖的面孔在少年的这一句不经意的感慨之下变得愈发的狰狞怨毒,猛然间他高举起双手,青黑色的五指变得长如钢叉,蜷曲成爪再次朝着秦云盏扑了过去

秦云盏只觉得足下的朝光净剧烈一颤,朝着一旁疾掠

他不擅御剑之术,站在这细细长长的剑上就像在走平衡木一样,光要站稳就已经很困难了,这一下突兀的挪动,他直接就从朝光净伤摔了下去。

“救命”秦云盏短促的大呼,却感觉滚滚森寒杀意于头顶腾冲而过他呆了两秒,足下一实,朝光净又稳稳当当的抵在了他足下,将他托举,堪堪悬在血海狂潮的上方几寸处。

“喔”秦云盏惊魂甫定,艰难站直,垂首又惊又喜道“谢谢你了朝光净你果真是把绝世好剑”

鬼影再次扑了个空,在半空中翻滚悬停,徐缓转身。

“朝光净”他的声音粗嘎尖利,不似人声,又充斥着难以置信。

这一次,秦云盏看清了他的模样。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龇牙咧嘴,额角狂抽,嫌恶之色快溢出来。

老者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嘶声道“云琢的朝光净”

“云琢”秦云盏眸光一凛,顿时收敛了所有戏谑的神色,沉声道“你认识我师兄”

“师云琢师云琢”老者像是没听见他说话,突然仰天狂笑,恨恨然道“我的好儿子”

这份怨怼讥诮浓烈彻骨,仿佛师云琢做了什么滔天罪孽十恶不赦之事,秦云盏却蓦地回想起了方才师云琢痛苦不堪的样子,就平白生出一股子的恼火来。

“他天生地养,哪儿来的什么父亲你且死你的去莫来挨他”

老者猛地佝偻了脖子,雷霆震怒,“你既与他同流,就该与我御熙国同葬”

“”

秦云盏瞬间头皮发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处幻景中会莫名其妙的跳出这个发疯的鬼老头来,还四处迁怒,只是他如今手中无剑,唯一的剑在他脚下,足下是深渊血海。

真真是身陷囹圄,进退不得。

腾腾黑雾突然在他那老者身侧层层分裂,数十道鬼影桀桀厉笑,袭面而来秦云盏瞳孔骤缩,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如破布般撕成碎片之时有人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

师云琢并指捏诀,剑意虚影在他跟前寸寸分化,铿锵结印,迅速闭合,形成了一面圆形的巨大屏障金色的剑芒像是绽放的花瓣,以他的手为心,徐徐的旋转

秦云盏被这瑰丽壮观的景象所震慑,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咆哮

这就是洞虚印的力量比世上最坚固的战壕长城更加坚不可摧

朝光净还在他们的脚下,无器结印更是印诀中的最高境界

黑雾撞击在上面发出金铁之声,悉数被弹开,剑意自师云琢的指尖凝练,以他为核心喷薄啸散,无限膨胀他已人剑合一,此时此刻他便是剑之本身,他的魂灵可以化出千上万的剑之分影

秦云盏眼睁睁的看见下方的无垠血海在剑影下退潮般的消失了,地面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师云琢短暂的驱使朝光净降落,将秦云盏放回地上

在重新看见他的那一刻,秦云盏的心有放回到实处,可此时见他又有要孤身离开的意思,秦云盏只恨自己没有与他并肩作战的本事。

“师兄”他一把抓住了师云琢的袖子,急声道“我”

他一时间竟然语塞了,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

他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你不要走”。

师云琢再次离开他的视线,这让他感到害怕;他甚至有一种,哪怕他们不用去打败对面的这群鬼东西,哪怕他们走为上策,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只要师云琢还好好的在他眼前存在,就够了的念头。

即便他知道,剑修在面对险境时应当不畏生死。

师云琢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托住了秦云盏的下颌,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以拇指摩挲了几下他的脸颊,“云盏,别担心。”

而后,他吐出几个字眼,宛若在说服自己,释然而坚定

“你是真实。”

秦云盏的眼眸一颤,像是盈了水。

下一秒师云琢提剑纵身而起。

“铛”

金色的剑光与澎湃的黑雾对撞,直教天地变色,秦云盏不得不以手遮目。

万道剑芒以千钧之力斩入雾中,师云琢迫至那老者跟前,眼神雪亮如刀。

“逆子”御熙国主狂怒咆哮,嗓音可怖不似人声,它背后的鬼气暴涨,狂涌翻腾,形成了几能盖过天地的帷幕,将剑芒层层缠绕包裹,其中隐有万鬼哭嚎,“我送你去桃山关修行,是叫你忘恩负义,屠我御熙千万国民的吗”

“那我母亲嫁你,为你生儿育女,是叫你有朝一日食她入腹,又悬她首级,以保你御熙国上下代代永昌吗”师云琢厉声道。

他的脸孔扭曲,眼中血丝蔓延。

“这是我御熙国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天规至法鲜麝为圣,只有被食入腹中,她们的魂灵才可踏入东洲仙岛不然就是死无归处”御熙国主吼道“也只有食他们入腹,御熙国众方能百病不生,延年益寿”

“荒诞这些都是你自以为是的谎言,你不过是欺那些那些女子无知以权势逼迫”师云琢咬牙道。

“逼迫她们无一不是心甘情愿的。”御熙国主冷笑道“不信,你可以去看你母亲死前的表情”

“你闭嘴”师云琢嘶吼出声。

“你不敢看,是因为你心里知道我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御熙国国主大笑起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是御熙人,就当入乡随俗我们御熙国只吃国中每年七月初七降生的女子,她们是妈祖娘娘降赐的鲜麝,献祭是她们无上的尊荣,我们会给她们赋以最崇高的荣誉,将她们的头颅精心装点供万代敬仰”

“不要拿这些,作为你们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借口”师云琢道。

“我们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云琢,御熙国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外乡人。”御熙国主道“谨遵乡俗,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和睦且顺遂倒是你害死了我二十万无辜民众满手血腥师云琢,没有御熙国和我,何来你的存在你以为你修了几日道法,就能站在老天的立场上来审判芸芸众生世有百态,存在即合理你凭什么置喙又有什么资格摧毁我御熙国的百年基业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拿什么仁义道德来粉饰太平”

师云琢面无血色。

这么多年来,他不敢与他人说起自己的身世,说起御熙国的那些秘辛。

一来,他不想与那些食人的怪物一块儿被视为同族,二来,他也不想听见那些论调。

这是他多年来听到过的最多的论调。

说他忘本,说他心狠残忍,说他自以为是天道理法,强行干预已经和平存在了千百年的事情。

再不合理,似乎也只是御熙国自己的事他的一个主观的决策,却造成了一个国度的覆灭,是小题大做,是多此一举。

他也曾在无数个黑夜里自我诘问和动摇,可无论他怎么遭受指摘,他的潜意识里始终隐约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除去那一次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旁人不懂。

而这世间真正能与他站在同一立场的,便也只有那个人

师云琢握剑的手激颤,心底微微发苦。

一如梦中的断剑那是他怎么也抓不住的虚妄念想,又如何能在这现世真正寻觅呢

忽然间,他的耳畔炸开了霹雳雷霆般的咒骂。

“我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听见没”秦云盏在下方直跳脚,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指天誓日般的高举着手,正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御熙国的国主。

“你有那些七月七出生的女子看过世间女子一生真正该有的样子吗你给过她们选择吗你没有你压根就不给她们选择那凭什么就觉得这些一定是她们心甘情愿要的你都没把她们当人还谈什么和睦顺遂”他怒吼道“存在即合理我呸你那分明叫封建糟粕,封建糟粕该存在吗哈我告诉你昔日就算我师兄不曾屠戮你二十万余孽往后也会有千人万人代他行事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所有的封建糟粕都应该在历史的变革中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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