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太后有谕
高贵乡公是什么官、什么级别,王阿奴不知道。
但是高祖武皇帝的四世孙,他还是能听明白的,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是武皇帝的重孙,和现在的皇帝,实打实的近亲。
高大壮说的没错,果然是皇亲。
那么前面所有的这一切,没有门牌的屋头,训练有素的仆人,就全部能解释的通了。
普通的商人,根本不会这样,也不敢这样。
钱郎,不,他已经叫曹髦了,今天似乎很有兴致:“先生,你听了这些,难道一点都不吃惊吗?”
王阿奴觉得,今天已经装的可以了,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实话,吃惊,原来以为你就是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没想到你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哈哈哈”,曹髦又开始笑了起来:“先生,你要不就从谷阳搬过来算了?住在这里,陪陪我,让你师父放心,银子肯定是少不了他的。”
王阿奴的脑子,又开始了飞速运转。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比县令更大的官了,要是跟着皇帝的亲戚混,至少张富贵打自己和差点做太监这两个仇,都能报了吧?
但是王初九的吩咐又在耳边想起,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曹大人,药店里面特别忙,师父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下来,他培养了我几年,如果我现在走,的确不合适,所以住过来的确不太方便,不过你放心,有事就随时叫我。”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曹髦,只好叫他曹大人。
被拒绝的滋味,换谁都不太舒服,曹髦也不例外,但是他毕竟还是有修养,语气淡淡的说道:“也行。其实是在这,别的方面都挺好,主要是闷的慌。”
“闷的慌?”王阿奴也很是意外,“怎么会呢?院子里这么多人伺候你。”
“伺候?”曹髦冷笑了一声,“这个院子里,是有二三十号人,看起来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听,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做,但他们中的大多数,或者说是全部吧,职责只有一个:监视我。”
“监视你?”
“是啊,先生,寻常百姓或许羡慕我们天家的子孙,吃的好穿的好,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但其实我们亦有自己的难处。你看看这房子漂亮吧?下人多吧?他们恭敬吧?可这些都是虚的,我就是那笼中的鸟啊,不能自由的迈出这个院子。
王阿奴没说话,这些话题,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静静的听下去。
“虽说是天家血肉,但是或许明天一纸诏书,我就见不到后天的太阳了。”
“曹大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王阿奴惊讶的问。
“说给你听听也无妨,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夜里说了什么梦话,不消几天,便会详细的摆到洛阳的案头。你现在能明白,为什么我出去看看新出的纸,都要叫侍女跟着了吧?不让她跟着,我根本出不去。”
原来如此。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曹髦今天的兴致似乎非常高,与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
两个人正在闲聊的时候,突然看到侍女推门进来:“主公,宫里来人了。”
王阿奴往外面一看,院门已经大开,几名身着藏青色衣服的人,簇拥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长的是异常的白,而且身上的衣服和别人都不一样,他的衣服是紫色的。
只见他进来后,在客厅站定,随即展开手中一张黄色的布,口中念到:“太后有谕。”
声音细细尖尖,乍听起来,异常刺耳,王阿奴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去了势的阉人。
客厅包括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曹髦,立刻跪倒在地。
王阿奴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看到其他人都跪下了,自己也学着跪下来。
“着,即刻召高贵乡公进京”。
宣罢口谕,那个胖乎乎的太监立刻快步上前,将曹髦扶了起来。
然后自己跪了下来,给曹髦行礼。
曹髦大惊,脸色都变了,连忙扶住他:“张公公,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这个被曹髦叫作张公公的人,满脸堆笑:“使得使得,刚才老奴是宣读太后口谕,现在是老奴自己给高贵乡公行礼。”
“张公公,那我们几时动身?屋里有些许笔墨纸砚,可否容我收拾一下?”
“太后口谕,即刻动身,一刻也不得耽误,至于其余的那些物件,下人们自会收拾好。”
“好”。曹髦便不再言语,准备往屋子外面走。
王阿奴看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站起来,自己也只好在那跪着。
张公公靠近曹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
“主公难道不知道吗?我们这次是特地来迎驾进京的。”
曹髦的眼皮轻轻一跳,目光锐利了起来,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又收敛了回去,恢复了漠然的神态,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张公公,我只是大魏的臣子,说话请注意分寸,不要坏了规矩,被人听到了不好。”
说罢就一个人独自向院子的外面走去。
“好好好,是老奴多嘴了”,姓张的公公也不恼,依旧满脸堆笑,他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眼睛瞟到了跪在大厅里的王阿奴,问:“主公,这个人是谁?要不要一起带走?”
曹髦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他在叫自己,扭头过来一看,知道张公公说的人是王阿奴。
于是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哦,不用,他就是附近的土医师。我近来身体有所不适,今天是叫他过来把脉开药的。”
这个张公公,用疑惑的眼光扫向了一名侍女,侍女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张公公便不再多话,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曹髦,满脸堆笑的搀扶着他,一起走出了院门。
曹髦在他的搀扶下,径直登上了马车,再没有看周边一眼,包括王阿奴。
马车疾驰而去,后面扬起一路烟尘。
王阿奴目送烟尘消失,恍若一场大梦,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神医,我们送你回谷阳。”
依旧是接他的两个人送他回去。
到了仁医堂,王阿奴下车向他们行礼后,为首的那名仆人突然说话了:“先生,有些事,无论是见到的,还是听到的,最好不要对外人说,烂在肚子里,对大家都有好处”。
说罢,也不等回话,驾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