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条蟒蛇闹得整个兰月亮不得安宁。陈玉堂也不等应急灯送来，抢先进屋子搜寻结果发现竟然是一条大蟒蛇，此刻正在浴室地板上，四处寻找出路呢。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家有对付一切牛鬼蛇神的超人能耐，一条蟒蛇自然不在话下，木棍按住蛇头七寸处，小心上前，轻易将瘟神捕获。捕蛇郎胜利地高扬猎物从屋里出来，丑陋的蟒蛇被牢牢掌控之后蜷曲成一团，缠绕在陈玉堂身上，好像他家豢养的小宠物似的，在革命家手中它的恶毒、贪婪、冷酷变得一文不值，成了一个不中用的柔顺、驯服的大虫。

兰春梅起初以为是一条眼镜王蛇或者其它什么毒物，想不到竟是如此瘟神。它有碗口粗，三米多长，蜷曲一团盘缠绕在部长身上似乎也渴望从浑身魔力光芒的部长身上沾点能量以便让它变得更强壮更恶毒似的。爱神们惊恐神色一扫而光，顿时热烈鼓掌，齐声称赞她们可爱的干爹有够神勇的。

一位爱神甚至尝试着接近这条冷血动物，并且天真地关切它蜕变之后是不是天下头号美女黑素贞？那将令她们醋劲十足。突然，陈玉堂恶作剧地将它挂到那位爱神的小粉项上，吓得她高声尖叫，面色发青，被兰老板骂了一句，才又得意洋洋地将瘟神当成金牌挂到自己脖子上。

兰春梅着急将这瘟神送走，吩咐孙子声找个笼子什么暂时关几天，然后再高香送祟。孙子声记得厨房有一个关野狸子的铁笼子，不妨先将它关起来。一会儿，铁笼子抬来了，陈玉堂将它放了进去，副经理和一位伙记抬走了。

蟒蛇在乡俗中被视为不吉祥之物，民众视为瘟神，惧怕给自己招灾祸而不敢捕杀反而起倒很好的保护作用，这是迷信的一个小胜利。兰春梅这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倒不准备品尝它的美味，优先考虑让阴阳先生拣个吉日，三炷清香，一条红丝线，将它放生。兰老板吩咐小心看管，不得让它逃出，吓坏姑娘们，也不得损害它生命，他们答应了。

一场好戏收场，众爱神失去了小小趣味性之后，睡意就迅速在她们彼此间相互传染，连连打起哈欠，各自回屋寻乐子。那屋子谌秋不敢住了，老板吩咐她到翠竹楼豪华套房休息，待天亮再查找堵漏。

自行回到白云轩的陈玉堂斟上美酒，等候兰美人。兰春梅回到白云轩，也不免称赞他神勇、胆大，重新吃起酒来。他特别关心艾小琪那件事，询问准备怎么办？

有关乌龟的外婆是谁？一直是一道智慧难题，兰春梅成功地破解了这一世界性难题。她开起小玩笑，看了他一眼，她说：“这是天大的福音。她替你生仔，我将荣幸地担当外婆之重任。”这句话，不能不令陈玉堂动容，他的确亏欠她太多了。

当初她甘愿跟了他，老枪凶悍，每发必中，由于个性的胆小、自私和贪婪，只为自己个人锦绣前途着想，每次她都不得不含泪拔苗，令充满生机的育儿袋千疮百孔，至使最终丧失育儿权力。她最大的期望莫过于要一个儿子了，由于罪孽深重，哪怕一颗葡萄籽也怀不上，更别说一只猴子了。这个天才终日忧虑的养老送终和财富继承问题，如今有了实质性突破，她那荒唐的人生哲学倒没什么可指责的。

百感交集没有令陈玉堂浑身闪耀的魔力有任何暗淡，他一言不发，不能再逼迫她们了。

兰春梅以为小玩笑令他心生不快，她说：“就一个小玩笑。”她也担心他拂袖儿去。没想到，陈玉堂却说出另一番令她刻骨铭心的话来，他承认自己亏欠她太多了，并真诚道歉。什么时候，草包也变绅士变优雅了？兰春梅顿时如一只秋天的小蝴蝶似的动情地投入了宽广的怀中，所有的委屈、愤懑、痛苦，和着泪水流淌出来。

陈玉堂任由她发泄心中的积怨，她跟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未见过他温柔、体贴、宽容，她尽情地哭了一通。陈玉堂又哄又骗，又替她擦泪眼，查某人这一哭，美酒变味，再也咽不下去了。

兰春梅痛哭之后，很快天气转晴朗，阳光灿烂，她谈了打算。准备将小琪送回老家，跟一位可靠的远亲结婚，然后光明正大得到一张证明孩子他爹的证明，当然，他们婚姻将很快破裂。她的丈夫牺牲了尊贵的名誉，为此将拿到一笔合理的报酬。

陈玉堂没有任何的表态，他的小建议是她自己看着办。兰春梅十分开心，用亲吻报答他的宽容。因为吃两杯美酒，陈玉堂情绪高涨，谈起一件小趣事。本地一所大学校长，站立在唯物主义高地上却被鬼蒙心了，或者被神奇的魔力光芒吸引，特别聘请他为客座教授，热情邀请他去举办一次关于猴子到超人进化过程的讲座。将大学当成了一个秀场是抬高它了，它的堕落和腐化远甚于此。

“我一个大老粗，开什么讲座？”他笑道。

兰春梅听了，也哈哈大笑，说：“行行行，这一堂人生哲学课保管成功。”

“我给你先上一节幸福课。”陈雷公取笑道，两人都乐了起来。不提他们及时行乐。

再说那条大蟒蛇，被关在铁笼子里。由于香城突发一件恶性大案，兰月亮为此歇业了一段时间，兰春梅专注于那件事，无心过问，吩咐孙子声送到附近一个山沟里放掉。那恶棍得令有如拾到宝藏，乐得差点蹦上天去，马上招来蛇贩子在指定地点与他汇合。

孙子声叫上一名伙记，驾着车将蟒蛇送到山沟里。又特邀市电视台记者到场拍摄，将整个过程完整记录下来，后来还被当成趣闻在其它电视网上播放。

那些证据足以证明他办事能力，又很好地在老板面前交了差，他心思当真缜密。当一行人采集足够证据后，驾车走了，蛇贩子趁蟒蛇未逃远，又将它捉了回来，用他故意扔掉的铁笼子，送往蛇馆，很快成了餐桌上的美味。孙子声为此得到相当丰厚的酬谢，当然，他不会忘记他的朋友，那位厨房的小伙记，他为保守秘密而得到合理价钱，可谓皆大欢喜。此事完全瞒过了兰春梅一人。

早上，陈玉堂到宣传部上班，芝山大院如此美丽、平静，翠绿的草坪铺着一层柔和的光线，空气清新，没有一丝异兆。他答应到大学里开一次讲座，拟定了一个提纲，让秘书去完成。

中午瞌睡虫准时扰人心神，他刚刚准备午休，突然平衡被打破了，他接到秘书通知，要求立即赶到市府红楼会议中心听取省委紧急电话会议。

他从家里出来，天气炎热，他却感觉到香城气氛异常紧张，甚至于恐怖，大街小巷到处是岗哨，那奇妙的带电的感觉又回来了。整个政府大院更是如临大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呼啸而过的警车匆匆进出市府大院，好像市府大院发生地震似的。

陈玉堂赶到了自己办公室，秘书苏长河已在那里等他，他关心宁静的午后太阳被什么打破了？他神色莫名其妙，又有如惊弓之鸟似的，压低嗓音说：“出大事了，市长被人打了黑枪。”

陈玉堂大吃一惊，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次不知又将死多少人？他关心具体时间？在什么得点？苏长河仅说是下班回家，在家门口受到袭击，身中两枪。是谁如此大手笔竟敢朝市长开枪？哪怕建国以来也从未有过此类奇闻。

陈玉堂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写了一张纸条，叫来亲信赖师傅，让他到街上叫车子，将字条亲自送到兰月亮，务必让兰月亮暂停营业几天。老司傅不知什么事情，匆忙出门去了。

陈玉堂荣调宣传部后，启用了新秘书苏长河，这只矮小的猴子有两道剑眉，大眼睛里的黑瞳孔闪烁着机智、聪明、圆滑，脸色黝黑证明他不幸也感染了具有干部专利的肝炎。

陈玉堂还想进一步了解具体细节，比如市长受伤情况、杀手是否到案等等，正如他一无所知一样，秘书也没有更多细节，会议时间快到了，秘书催促赶快到红楼去聆听新精神。

空气凝固，呼吸也有些困难。这位唯物主义革命家一向标榜天不怕、地不怕，有生以来内心第一次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手脚发麻。昨日，市长还降尊亲自到市府门口，苦口婆心，做劝导工作，以舒缓胸前挂满抗美援朝勋章的退伍老兵们不堪饥饿折磨和社会地位低下的不满情绪，他们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却将在光荣的粪堆中饿死。最后双方在谈判中达成某种共识，相互做了妥协，市长承诺解决他们的福利问题，作为交换，他们结束了连续十几天的街头游戏。那件事背后是否有幕后师爷不得而知，但相信香城有许多人暗地里很开心，他们正准备瞧新市长笑话，很不幸，他们的愿望落空了，事件解决得相当圆满。

戕害对手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新领导上任不久，有一次大动作，更换了几个重要部门领导，难道他们当中某个家伙不甘心，采取狭隘、偏激、冒险行动？

陈玉堂身穿一件白色衬衫，一条棕黄色长裤，黄色皮鞋。他脸色凝重，于己无关就胸怀坦荡，双手也不免拽把冷汗。疯子韩修武搅起的大漩涡，由于他的倒台而归于平静。各个利益团体达成某种新平衡，相安无事，称得上是一个团结的班子。不幸的是一声枪响打破微妙的平衡，刀起头落，是一群新权贵们的覆灭或者是一群旧利益集团的最后瓦解？这是一个智慧难题。

陈玉堂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件大案爆发，通常市面上总会有些风声，兰月亮那种容纳五湖四海客的风月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未免太奇怪了。是谁策划这件事？其术如此诡诈，连陈雷公那种惯走夜路老江湖也感到心虚，打了一个又一个寒噤，肌肉因紧张而僵硬而疼痛，他不得不加快呼吸频率。

香城的政治经济中心在芝山大院，而红楼又是芝山的决策中心。它是一字排开的一幢三层的小洋房，掩隐在高大翠绿的玉兰、桉树、梧桐树之中，树上的老蝉像怨妇、冤魂、屈鬼，大声地倾述着灵魂深处的遭受的各种煎熬，但谁也没有理会它们。临时会议显仓促，班子领导并没有全部出席。会议室里的座位排列具有政治性，相当有趣，稍不留意，就会因为小小位置冒犯领导。陈玉堂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子，他发现在家各位领导全赶到了，公检法三家领导齐挤一堂，可见事态之严重了。各位领导个个有如坐在火盆上似的，神经紧绷，神色冷漠，个个禁声，彼此谁也不客套，虚伪大师们喜欢的握手式也免了。

班长在最当中的位子坐下来，这是沿用了北京模式的最滑稽的形而上安排，他没有以往的官腔、谦让等等客套，清清公鸡嗓子，直接介绍会议内容，徐正宽同志身中两枪，十分危险，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秘书分发了一份内部材料，内容相一致，没有说明更多细节，这只能令人更担忧。

电话会议马上召开，省领导讲话也承袭固定模式，省长在电话宣布由书记暂时接手市长工作，鉴于目前严峻形势，要求所有同志团结一致，同舟共济，渡过眼前难关。公安厅、检查厅领导依顺序发言，无非是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必须接受上级调查，包括各位班子领导。

任何人不得阻碍调查，不得搞隐瞒，不得敷衍了事，积极提供线索，力求尽早查出真凶，还香城一个宁静、平和的社会环境。议会上，并没有提及凶手是否归案，只是不排除跟光荣的老兵们的街头游戏有关，也有可能是雇凶杀人。这是一件十分蹊跷之事件，若是遇然事件，凶手归案，皆大欢喜；若不是遇然事件，又被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巧妙利用，那将有很多人会丢官，甚至入牢。

陈玉堂忐忑不安，一面听取领导分配工作，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电话会议后，又是市委扩大会议，布置了具体工作安排，防控及稳定人心成当务之急。而此次会议及事件则被全面封锁，电台、电视、报纸不得将讯息外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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