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色昏暗，寂静的山岭黑黝黝的，像一只巨兽的口，随时能将人吞没。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草丛间各类小昆虫的叫声，林间偶尔吹过的树木枝叶摇晃的飒飒风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几声鸟鸣。

月夜之下，在太原郡知名的黑风山上，那里有一个“远近闻名”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寨。

那寨子里头都是些穷凶恶极的土匪，残暴至极，不知烧杀抢夺了多少路过的商队旅人。这次太原郡大旱，他们还抢夺了过路赈灾的粮草。

官府也不是没想过降伏他们，只是这黑风寨所处之地，易守难攻。而且那些山匪手握利器，领头贼匪功夫不俗，因此官府几次围剿都失败了，甚至损失惨重。

此时，黑风寨内灯火通明。地上三三两两地躺着不少尸体，血迹四处散落，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漂浮在空气里。这副场景，颇让人作呕。

“传令下去，派四队人马，每队三十人搜查黑风寨附近是否有山贼余孽。其余人马驻扎寨内，暂时休整。”一道清朗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有条不紊地安排。

“是。”苏祁身边的小将领命。

“寨内修整的士兵分成两队，一队戒严，注意寨中是否留有山贼余孽。另一队好好修整，处理伤处，补充体力，半个时辰后交班。”

“是。”另一个跟着苏祁身边的小将领命吩咐下去。

现下局面已定，剩下的匪贼余孽也不足为惧，掀不起风浪了。苏祁这才放心地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走到一堆火堆旁坐下，木材在燃烧下发出噼啪的响声，红红的火光映在他清俊的脸上。因为山野中夜间风大，火焰被吹得明明灭灭。

苏祁从怀里拿出一个蓝白色的小瓷瓶，里面是苏渺给他准备的上好的金疮药。

他的手被山贼头目砍了一刀，虽然他躲避及时，但也还是在手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口。万幸的是，他伤的是左手。而且相比其他士兵，他的伤算是轻的了。

军医被她他派去照料其他伤员了，苏祁觉得自己可以处理自己的伤口，便决拒绝了军医的帮助。

苏祁用打湿的干净巾布擦干净了伤口附近凝结的血迹和灰尘，然后均匀地倒上了药粉……整个处理过程行云流水，只是最后用纱布包扎伤口的时候他犯了难。

“我来帮你。”一旁的方明重开口道。他已经在旁边站着好一会儿了，没想到这个白面书生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处理这不浅的伤口居然能够一声不吭。之前指挥得也不错，他这个人还可以。

说着他就接过苏祁手中的纱布，熟练地给他包扎起来。

“多谢。”

苏祁朝他微微颔首，只是……他看着对方最后给他打的那个结，长眉微皱，这未免也太童趣（？）了些。

看到苏祁有些古怪的神色，方明重微微一笑。他道：“没见过这种打结之法吧？”

“确实没见过。”苏祁真诚开口道。他看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纱布结，白色的纱布被打成了两个圈圈，两边分别有一条带子垂下来，就像一直蝴蝶的模样。

“那是！”方明重脸上神采飞扬，“这可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教给我的，你看它形似蝴蝶，因此它便叫做蝴蝶结。”

“噢，原来如此。”苏祁对此兴致缺缺，干巴巴回道。这个蝴蝶结打在他的手臂上，让他感觉有几分别扭，这似乎用在女子身上会更好。

见方明重说道那故人之时，脸上神采飞扬的模样，苏祁笑道：“看来那古人对方小将军你什么重要了。”

“那是自然，她，她曾经救过我的命……”方明重回忆起那时候在西塞时的光景。

那时候他负气出走草原，不慎从马上摔下，伤了腿，就是她救了他。如果不是这样，想必就没有现在的他了。就算父亲那时候及时带人找到了他，他也许也已经缺了点什么，不会像现在这般康健。

自从两年前她和那老头离开西塞，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那时他也不是没有挽留她，只是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后还是离开了。

唉，想到这里，方明重的情绪有些低落起来，脸上神情也显出几分落寞。

见身旁的人，情绪一下子衰落下来，苏祁大概也知道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不过这也算因为他而起的，他轻轻嗓子转移话题道：

“我看你身上也添了些伤口，不处理一下吗？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药效很好的，你可以拿去用。”

说着，苏祁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方明重，眼神诚恳。

方明重本想推拒，他身上是有伤口，只不过是几道小伤而已。之前他和父亲在西塞的时候，受的伤可是比这重多了，现在身上的伤对他来说不过毛毛雨啦。

可是看到那个小瓷瓶，他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多谢。”

他伸出手去接过，这个瓷瓶还真像那个人会喜欢的风格。里面据说是上好的金疮药，他没太过在意，出身武将世家他见过的好的金疮药不知凡几。

那苏祁不过一介文官，拿出的金疮药再好能比得上他们家？方明重拔掉瓷瓶上的布塞，然后下意识地闻了闻那金疮药的味道。

好熟悉！

他把药粉倒出来，用手指捻了捻，粉质细腻。

之后方明重不发一言将手中的药粉倒在了伤口上，道：“你这金疮药倒是真的好，哪来的？”

“哦，在京城的一家医馆买的。”苏祁并不想说出妹妹的名字，避免引起一些麻烦。

“嗯，这药挺好的，下次可以多买些。”方明重道。

“嗯，有机会会的。这药确实很好。”苏祁应道，同时也替妹妹的只要能力证明。

看着那药瓶，方明重想何止是好呢，这药跟他认识的那个人配的几乎一样，只是比那个人配得还要好一些。

若不是他知道她不会到京城去，他都要以为配这个药的人就是她了。没想到这次回京，顺便半道上过来帮忙剿匪，居然勾起了这么多对她的回忆。

上完药后，方明重把那瓷瓶扔回给了苏祁，自顾自抬步往外走。

“我先走了，再会。”

苏祁看着他的背影，双眸微眯。听说定国将军的儿子方明重是个顽劣至极的性子，现在看来倒非如此。从他愿意帮他包扎伤口这一小事来看，他的品性可见一斑。

而且这次黑风寨剿匪一事，这方明重也出了大力。一人力斩匪首，若不是如此，他们想要攻下黑风寨还需要一番力气。

看来，王爷招他回京一事也并非明面上，让他代父述职那般简单。

不过，赈灾一事已了，再待到这剿匪一事完结，自己便很快就能回京了。太原郡的水利设施亦在着手建设，那水渠也不日完工。

想到这里，苏祁心中升起几分激动。不知道京中府里是什么情况，父母亲可还安好。尤其是渺渺，她最近过的如何呢？

还好，他很快便要回去了，苏祁脸上因此露出个清浅的笑来。在这山间皎洁的月色之下，格外明亮。

此时已经是寅时末了，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他要快些赶回去，监督水渠的建造，争取早日回京。想到能早点回京，回到府里，见到渺渺，苏祁的眼睛亮了起来，而且感觉自己充满了能量。

京城。

苏渺今日醒得格外早，醒来之后她便睡不着了，干脆就早点起来了。她推开房间里的窗子，外面的天色还是蒙蒙亮的样子。

不远处的早点摊子，传来小贩们的吆喝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各色早点的香气，肉饼子的，白粥的，还有包子的……

苏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徐徐地吐出来。迎着初升的朝阳，伴着这人间烟火气，她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彩色人间。

她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来，脸上梨涡浅浅，洁白的贝齿在晨曦下闪闪发亮。

医馆里的其他人还没起，苏渺又被方才的早餐香气勾起了馋虫。圆圆的眼睛一转，她悄悄开了门跑到附近的小摊吃早餐。

点了一碗汤底清澈且喷香的面条，苏渺慢慢地吃了起来。

她看着坐在身旁用着早膳的一家三口，那家的大人正在喂小孩吃粥，温馨非常。她眉眼弯弯，忽然想念起了远在太原郡的兄长。

不知道兄长现在在做些什么呢？他此时是否也跟她一样，在用早膳吗？

呵呵，苏渺笑起来。兄长他离开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希望兄长他快些回来吧，她有些想他了。

愉快的早膳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用完膳后，苏渺就回到了医馆，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她先是拿出了一些还未炮制好的草药，将它放到院中的架子上晾晒。

林潼按照往常的时间到医馆的时候，就看家师妹已经在医堂里忙了起来。

他有些惊讶，“师妹，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上好，师兄。呵呵，今天醒的早便起早了些。”

林潼点点头，看苏渺心情很愉快的模样，也不多言，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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