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3 豚骨拉面

“也就是说，你俩没拿到春晚的赞助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吃饭？”副部哭笑不得地来回撇我们。

这是商场内的一家日式家常餐厅。三人并排坐在长条木桌的卡台座位。

“这家不太讲究正宗的做法，你看哪有把姜丝搅碎了拌进去的？”坐正中的Flora没听见似的，夹了几缕面条放进红漆勺中，旋转成卷才送入口中。

“Flora尽力了。”我照吩咐的辩护道。

当事人扶了左侧的头发，低下去喝汤。随即点了点头。

“你那不是意大利面的吃法吗？”副部撑着额头看她。

“这是‘微型拉面’的吃法，一勺可以尝到各种配料。”

“拉面还这么多事儿，又不是米其林。”

Flora停下筷子，瞪了副部一眼。后者慌忙举双手遮在脸前，却不料被夹走一筷炸虾。

“总之，”Flora咬了战利品说道：“人家不给这个面子，只说是再考虑考虑。等过几天让Dennis亲自来谈吧，原本就是他的渠道。”

“也只能这么着了。而且拿不到拉倒，又不缺这点，还给他们脸了。”副部说得义正言辞，又突然后仰着越过Flora看向我，挤笑脸道：“怎么样，我家姑娘能干吧？”

“Flora前辈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非常照顾我这个新人。”

她拍了腿大笑起来：“听到没，她说你人道主义呢。”

“当然。我甚至包庇着某人来回划水、不务正业，跑大老远来偷见男人。”

“你说小北啊，就他也能算男人！”副部不知怎的情绪激动起来：“我跟你讲，他放我鸽子诶。”

我隐约觉得谈话的气氛逐渐转向了本无意探究的领域，却不好抽出身来。说实话，我并不反感饭桌上的八卦话题——这是我在诸多派对中学到的真理，即只有八卦是绝对包容的。对任何人恋情的兴趣总能跨越文化与种族的差异（应该说恋情本身都时常是跨越种族的）。只要控制在合理范围，哪怕是私下里的打探都能被当作无害的好奇、关心。一同聊及的恋爱话题宛如某种水晶鞋契约，足以在短短一晚上——往往也仅维持这一晚上——将在场所有人的关系都升华得亲密无间。而当下，我低头吃面的功夫，这第一支鞋已经是套上半程了。

“你评评理，诶Dan，作为一个男生，你说。”

我等着她列完题干，但她忙着直摇头，看向Flora了。

“最主要是他约我过来的行吗！说什么‘诶呀，我们这边草皮好呀，来打球呗’。巴拉巴拉说一堆屁话。你倒是打啊。什么，半小时告诉我你累了要先回去？这是冬天啊我的姐。”

Flora起先淡然地往嘴里送汤，终于也没忍住，噗嗤地笑出来。我看不清那是怎样一种笑，因为她低了头，脸庞由侧发遮住了，平时藏起的耳朵显露出来，也薄薄的。副部早就闭了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一只手伸上来揉了揉那短发。

“你个可爱的家伙，昂。”副部道。“Dan你有女朋友吗？”

两句话连在一起难免生出些关联性，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哈......没有的。”

“所以加学生会是为了找女朋友来的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吧，副部。”

“难道说是找男朋友？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部可是很开放宽容的。”她比了个鬼脸。

Flora扒开那只手，重新抬起头来：“喂，你不会喝酒了吧？”

“才没有。我怎么可能置你俩的安危于不顾呢。阿，但这么一提确实有点想喝了呢。”

“返程咋办？”我略微担心。

“别理她。你看这人敢不敢买。”

“有什么关系嘛，带一瓶回去喝好了。这家店可是有清酒和烧酒的哟。”只见她朝柜台招手：“您好，结一下账。顺便拿个酒单。”

我掏出银行卡来递过去，被拦在半空。

“就当是新部员的迎新会，我来吧。”

“咱分一下也不麻烦。”

“诶没事的，这算是半个传统了。”

“这样的话......”我有些介怀地看向Flora，她只起身说要去洗手间，留下我们在吧台。

“你看，收起来吧。下次有机会再请我们咯。”副部的女生挤了个欢快的眼神，随手接过酒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