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诸王哀悼之夜（四十）
“譬如我那个被你一同消灭的分身，如果能以凌家大小姐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话，这算不算是死而复生的奇迹呢？”
听着顾依的发言，苏笑微微一愣，但也不得不承认顾依思维之巧妙。
如果能顺利进行的话，在王都的民众眼中，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只是……
看了一眼天空，苏笑微微皱眉道：“天都快黑了，你的分身怎么还不到？”
此话一出，无论是苏笑还是顾依，甚至是在场的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大家都还记得离开内政部的时间，也就是下午时分，即便是现在闲扯了一会，也不应该这么快就黑天才对。
看着头顶的阴云，素徽微微皱眉：“看这天气似乎是要下雨了？”
“如果是下雨的话倒是还好，可看这灵能异动的程度，恐怕不止是下雨那么简单。”
顾依凝视了片刻天空，露出了一丝笑容：“别灰心嘛，说不定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只怕是我们的灾难。”沉默了许久的音流歌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阴云：“这似乎是某种特定的灵能结界才会出现的奇景。”
“灵能结界？”顾依先是一愣，随即便想起了之前离渊一行人的消息。
“话说离渊说要晚些时间动手，不会这就是她们弄出来的吧。”
“这……”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内心都有了答案，但谁都不想说出这个最坏的结果。
“有谁知道离渊那帮人在搞什么吗？”顾依张望着四周，随即微微叹了口气：
“我的分身就在刚刚彻底的失联了。”
“连顾依的分身都失联了……”影映樱面色微变，快步朝着顾依走了过来：“事情显然已经超过我们的掌控了，你的分身在失联之前留下什么信息了吗？”
顾依摇了摇头：“并没有，事实上从我跟苏笑闲扯的时候，我的分身便只传来一条有情况可能会耽搁一会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而我这边倒是可以传消息过去，只不过那边都没有回复。
而就在刚刚，我跟分身之间的通讯彻底的被断绝了，连我这边传消息过去都不行了。”
“如果现在的情况是离渊那帮人弄出来的，那我们还存在着一线生机。
毕竟离渊的目的不外乎也是为了王血，跟我们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可要是这个结界不是离渊的人的作品，而是王都为了追查我们而做的……”说到这，顾依不免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看向苏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们击杀灵王的计划就可以提前开始了。”
“可现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不复存在了，这个阴气十足的结界倒像个新的奇迹，可惜不能提取出来。”看着头顶的天空，苏笑一脸认真地说道。
顾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苏笑也是有些无语：“既然如此，就派你去摸摸情况吧，说不定能找到获取奇迹的办法呢。”
“我……”苏笑本能的想要反驳几句。但还没开口，一道剑光在他的脖颈处亮了起来。
顾依微微眯着眼睛，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这是命令，不是请求，你必须要证明你的价值，才有在这里存在下去的必要。”
苏笑沉默着点了点，缓缓朝着大门走去。
苏笑一行人藏身的地方并不算太偏僻，大概位于王都中部偏南的位置。
而他们所在的这座院落，大门也是朝南开的。
苏笑缓缓推开门，正思考着该如何探查，却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王都的内部，按说是绝对安全的区域，但此时苏笑居然看到了数十只魂正游荡在外。
而且这些魂，居然都是中位的存在。
而这些魂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苏笑的存在。
狰狞着朝着他扑了过来。
苏笑的反应也很迅速，快速的后撤一步，然后关上了院落的大门。
看着如此之快便返回的苏笑，众人不免有些奇怪。
苏笑却是不言不语地快步向前，走到了卢思怡的身旁，低声道：“快跑。”
卢思怡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苏笑拉住了手，连同着还在昏迷的卢心月，朝着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因此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就这么看着苏笑拉着卢思怡从后门逃走了。
而在这个逃跑的过程中，苏笑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就好像是自己在灵牢之中放弃了去毁灭镇压物那边，离开灵牢之后放弃了去救田媛一样的错觉。
就好像是，自己在某些命运的关键点，选择了错误的选项一样。
“苏笑，你想干什么！”顾依的话还没说完，一声爆炸声便从大门的位置传了过来。
感受着那强大的灵能，众人皆是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率先破开大门的那只四阶魂还没来得及朝顾依等人发动攻击，便被后续的魂踩踏到了地上吞噬掉了。
而魂们似乎对院内的众人并不感兴趣，而是彼此吞噬着。
原本数十只的数量一下子就减少到了十几只。
而顾依等人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因为虽然魂的数量减少了大半。
但这些吞噬到同类的魂，则是摇身一变直接进阶到了五阶。
顾依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抵抗一二，但却被魂抢先一步打断了。
看着自己手中被击碎的储物器具，顾依的表情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些魂，似乎已经有了灵智。”
其他人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个消息，各自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该殊死搏斗一二还是该束手就擒。
而这些人自然是不包括苏笑和卢思怡以及卢心月的。
因为率先一步出逃加上顾依等人牵扯了注意力的缘故，他们很容易的便逃离了那群魂的包围，一连逃了很远。
不知道是运气使然还是路线的缘故，虽然这一路上苏笑他们并没有看到居民，但也没有看到巡查队员以及其他的魂。
这让苏笑不免长舒了一口气，内心也是有些放松了下来。
那数十只中位的魂大概只是个意外吧。
虽然潜意识知道这个理由压根立不住脚，但苏笑只是不想面对那些罢了。
他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罢了。
卢心月和卢思怡的背叛也好，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困境也好。
仿佛只要自己带着卢思怡逃出来了就能置身事外了一样。
可问题是，之后呢？
自己现在更像是第一次反水的范笑姬，期盼着顾依那群人全部阵亡，这样等她们的记忆清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人记得了。
但问题是范笑姬那时候只需要胜利就能赢下所有。
而自己却要寄托于那些魂的力量。
可即便是魂击杀了顾依那些人又能怎样。
自己和卢思怡就真的能逃掉吗？
数十只四阶的魂，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而要是自己和卢思怡碰见了那些魂……
想到这，苏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虽说在幻灵法之中死亡可以消耗灵来完成复生，但失去了记忆的复生真的还有意义吗？
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不断复生不断重复的循环呢？
想到这，苏笑不免自嘲笑了笑。
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自己的心态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苏笑……”卢思怡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笑转过头看着卢思怡那犹豫不决的表情，释然地笑了笑：“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吧。”
“苏笑，你为什么要救下我和心月姐，明明是我们先……”
“我不知道。”
“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大概是下意识的举动吧。我出门看到那一群魂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大祸临头了。
然后之前被顾依威胁所以我对于她有点不爽。
正好回来一眼就看到了你的眼神，心里莫名的有种冲动，所以就拉上你跑路了。”
“这样啊。”卢思怡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苏笑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天空之中的阴云有些不安。
他又想起了逃离院落时突然出现的那种错觉。
就好像是自己选择了某个会让自己错误很久的选项一般。
可自己真的选错了吗？
如果选错了，那什么才是对的呢？
他迷茫地看着四周，最后还是感受到了卢思怡的气息才回过神来，看着不知何时悄然来到自己身旁的卢思怡。
“苏笑，我……”
苏笑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卢思怡。
双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虽然没有言说，但内心的想法却早已表明。
“看着这天空，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是啊，感觉王都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就在这里躲着，说不定能撑到幻灵法结束呢。”苏笑伸了个懒腰，看向卢思怡的眼神却是多了几分柔和。
坦白来说他并没有忘记之前卢思怡和卢心月放弃自己的举动。
但在这种大家随时一起完蛋的情况下，纠结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依她们说不定此刻已经阵亡开始复生了。
而自己现在还活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即便是自己被放弃了，可要是死亡了完成复生的话，这段记忆也会消失不见。
到时候被说了背叛与否了，自己跟卢家的这两位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状态。
不是关系上的陌生人，而是情感上记忆上以及关系线上彻底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所以，到了这一刻，苏笑也就不再去在意自己被背叛的事了。
甚至还觉得卢心月和卢思怡那时候的放弃是对的。
“苏笑，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卢思怡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看着苏笑，缓缓开口道。
“不就是背叛与否的事吗，到了这个时候，不重要了。”苏笑颇为大度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了。
而卢思怡也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笑的反应居然如此阔达。
她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卢心月，似乎有些不忍心。
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你能告诉我让心月姐醒过来的办法吗？”
话还没开口，卢思怡便已经在心里后悔了。
但她和之前的苏笑一样，也没得选。
精神入侵然后提取王血失败的卢心月或许会直接爆体身亡，或许是精神遭遇重创。
但像这种彻底昏迷失去意识的情况，却是卢思怡预料之外的事。
并不是没想过的坏结果，而是不应该存在的结果。
卢思怡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即便此刻幻灵法结束，卢心月也不会恢复正常。
因此，想要拯救卢心月，必须请求始作俑者苏笑。
虽然卢思怡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很败好感，但她也没得选。
接下来的事谁都说不好，甚至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的两人一起死亡然后复生的话。
连这件事都会一同忘记。
到时候自己和苏笑固然能回到刚进幻灵法的状态，但卢心月恐怕还会保持现状昏迷不醒的状态。
所以，卢思怡没时间去细细思量亦或者是跟苏笑慢慢发展感情了。
她必须利用苏笑对自己最后的那点好感，也献上自己跟苏笑最后一丝关系缓和的可能，以此来作为换取卢心月恢复的赌注。
这很卑鄙也很可耻。
但人就是这样的，即便是再鄙夷唾弃的行为，在只有这一个选项可能有一丝可能的时候，还是会不顾一切的会抓住它。
即便，内心早已知道了开口的结果。
苏笑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着卢思怡这时候开口的时机。
但令卢思怡意外的是，苏笑并没有思考太久，也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反倒是笑了笑。
正当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之时，却听到苏笑开口说道：
“抱歉啊，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没办法帮助卢心月恢复。”
这就够了。
卢心月如此对自己说着。
无论苏笑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找个借口，到这一步都已经足够了。
自己已然是个失败的赌徒了，把一切都押上却没得到任何回报。
卢心月的事等离开幻灵法之后自然会有王族的人去操心，而自己和苏笑的关系大概也会就此终结吧。
“不过，虽然可能一会我们就会死去，然后忘了这段记忆。”卢思怡对自己的声音有些震惊。
自己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开口，但这的确是自己的声音。
她索性不再矜持，而是任凭内心的想法驱使自己开口。
“虽然，虽然有很多错误，也有很多后悔。
但至少认识你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也很想要珍惜这段回忆。
啊，都这个时候我还在纠结什么啊。
苏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