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李家
天德十一年,正月初九,热闹的春节过去了一大半,李家大规模的宴饮都已经结束。作为新嫁娘的华令柔,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夫君李言明的提议,让华令柔有些心动。可比起营造一个华家人亲密无间的假象,华令柔更在意母亲的情绪。
在母亲看来,白园的存在,那两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对她全部感情的背叛,对她一往情深的否定!视而不见已经很难了,比起外面的风言风语,母亲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华令柔遣人回华府征求母亲意见,没成想见到了童妈妈。童妈妈像是几十年没见过华令柔一般,满眼慈爱的打量着:“柔姑娘多得很好。”
华令柔甜甜一笑:“祖母很好,婶婶和妯娌好相处,夫君待我也好。”董妈妈放下心来,说正经事:“姑娘说了,柔姑娘嫁了人,便是李家的人,要时刻记着自己李家妇的身份。给人当媳妇,和在家当姑娘不一样,要相处久了,才算得上一家人。白园是我们华家的家务事,关起门来再是如何,也不关外人的事情。姑爷这一辈兄弟五人,妯娌多难免比较。我们柔姑娘,不能因为家里面的事情,被妯娌们笑话。再过几年,李家下一辈姑娘们也要义亲了,万一因为婶婶娘家姐妹失和而影响了亲事,那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华令柔想哭,但不能。母亲处处为她着想,更不能让母亲挂心。“我明白了,转告母亲,我会安排好的。”
华令柔婚后居住的院落,李阁老取名致远居。李家宅院的建筑风格,以方正为主。花草点缀,山石环绕。
李阁老夫人居住的泽恩堂,位于李府二进院的中轴线上。华自闲到时,华家三姐妹都已经到了。屋子里面热热闹闹的。
华自闲走进去,大方方施礼道:“黏黏见过李家祖母,见过李婶婶,见过诸位姐姐,见过李家嫂嫂。”
李阁老夫人年过七旬,精神矍铄,是位慈和、欢快的老人家。年轻是跟着李阁老外放,走过大齐的山山水水。
夫妻恩爱,儿子成器,就连孙子都个顶个出息。李老夫人的生活,好似跟忧愁沾不上边。也正因为如此,李老夫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没有老年人的浑浊以及沧桑,唯有清澈。
李老夫人笑起来,眼睛依旧明亮:“好孩子,快到祖母这来。”华自闲依偎在李阁老夫人身边,祖孙二人有说有笑的。
御史台左都御史李守明,与夫人育有两子。长子李家三郎,李拙字敬明,高中进士后外放福建,一双龙凤胎儿女年纪太小,留在京城由祖父母照顾。
次子李家五郎,李拼字崇明,比四哥李言明小一岁,举人,在家苦读中,育有一子,名唤李周裔,今年五岁,是个可爱活泼的小朋友。
一直坐在李老夫人身边的小女娃抱住华自闲,兴奋道:“黏黏,我好想你呦!”华自闲和小女娃滚成一团:“棠棠,我也想你。我们有三日未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九年未见了!”
名唤棠棠的小女孩,是李家三郎李敬明的长女,龙凤胎中的姐姐,李周棠。华黏黏最好的朋友。
和弟弟一起玩九连环的李周商--李周棠小姑娘的双胞胎弟弟,丢下九连环,急哄哄凑过来:“我呢?黏黏你不想我吗?”
李周裔小朋友也不甘示弱:“黏黏姐,黏黏姐……”叫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能单纯觉得有意思吧。
四个小娃娃笑成一团,李老夫人怕他们从塌上滚下去,起身护着。李御史夫人、李五娘子将孩子们分开。
华自闲歉意一笑,跑到华家姑娘下手老实坐好,李周棠依依不舍回到祖母身边,听话不去闹□□母。
李敬明夫妻思念儿女,在福建也稳定了下来。春节的时候写信回来,想将儿女接到福建,跟他们一起生活。
李御史夫妇舍不得孩子们,更加心疼不能和父母团聚的孩子们。李家已经决定,等到三、四月分,天气暖和一些,由李五郎护送两个孩子南下福建。
李周棠和华自闲两位小朋友,很珍惜剩余不多的相处时光。山高水远,再见面不知是何年月。
李周棠、李周商两姐弟,很有可能在父亲外任途中婚嫁。就像幽州留守李执明的长子、次子一样,成为了镇边的武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洛阳。
泽恩堂的热闹散去。华自闲跟着姐姐们到致远居小坐。刚刚一进正堂,华令禾迫不及待问道:“你和李家人很熟?”
华自闲寻张椅子座好,皱着脸道:“大姐姐,我渴了。”华令柔马上吩咐侍女送来羊乳,华自闲咕咚咕咚喝饱了:“李五叔是听雨蹴鞠队的原始成员。”
李家四郎、五郎曾是正行书院的学生。准确来说,李崇明至今依旧是正行书院的学生,爱玩、爱闹、爱交友,最崇拜为《水经》作注的郦道元,平生愿望是踏遍万里山河,写本《大齐山河志》,成为当代郦道元。
“家里……白园有跑马场,哥哥专门改建了一下,可以打马球也可以蹴鞠。李五叔经常来白园训练,时间长了,棠棠和阿商也过来跟着凑热闹。李五叔和哥哥脾气相投,最喜欢对着《水经注》畅想未来。对了,五婶婶是五叔自己求来的。五婶的爷爷是工部的一位笔帖式,五婶的父亲是一位举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走遍大齐河山,写了很多游记。五婶年纪大了一些,便带着妻女一起出行。直到五婶十五岁,为了五婶的亲事,才回的京城。看到五婶过得好,五婶父母再次踏上旅程,说是要去云贵、安南国看看。对了,五婶的父亲还想出海去见识一下海的尽头。五叔说了,五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李五郎的妻子徐氏,比丈夫年长三岁。徐家没真想过高攀阁老幼孙,还是看在李家真心求娶的份上,才答应嫁女儿。
华自闲想到哪里说哪里:“李五叔一心只想追寻郦道元的脚步,写本传世的《大齐山河志》出来,四书五经都不爱读。李阁老寻了一本治河官的书札回来后,五叔迷上了治河,嚷嚷要去工部都水清吏司,这才收了心思,闭门苦读。别看五婶婶温温柔柔的,骑术可好了,还会武,还能打山贼!阿裔傻兮兮的,话不多,喜欢九连环、鲁班锁,会动的小木偶什么的。棠棠活泼,最崇拜五婶婶,弹琴绣花都不爱,喜欢蹴鞠,不喜欢颜色鲜亮的衣服。阿商是个小学究,因为自己是弟弟不是哥哥哭过鼻子。嘴硬心软,很爱护棠棠的。李阁老夫人牙口不好,不喜喝粥,喜欢加了糯米、薄荷的绿豆汤,喜欢吃冰糖酥酪,还喜欢饮羊乳。李阁老的话,李阁老曾经在陕西任职,喜欢吃一种硬邦邦的馍,不喜欢太精细的食物。别看李御史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内里其实怕老婆。我有一次和棠棠他们玩捉迷藏,无意间瞧见李御史夫人和李御史说话,无论李御史夫人说什么,李御史都是那一句‘夫人说得对’,完全没有朝堂上的威风!还有,李御史夫人喜欢女扮男装出游,还和李御史一起去勾栏听戏。反正就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李四叔的话,我想想,李四叔喜欢收集砚台,还喜欢吃酸的,特别酸那种。李四叔还喜欢吃兔头、鸭头、鸡爪、鸭掌、鸭脖之类的,喜欢下酒菜,但不喜欢饮酒。也许是酒量不好吧?我没见过李四叔饮酒,李五叔也比较少见。难道是李家的家规?”
华自闲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侍女自动续上一杯金橘团,香香甜甜。“还有就是,李四叔和母亲的感情很深,我见过李四叔写的悼亡诗,李留守夫人葬在了邙山李家祖坟。”
说到这里,华自闲跳下椅子,凑到华令柔身边,小声道:“我听说,我听说啊,做不得准的,李四叔的娘亲,不是生病药石无效过世的。而是受伤后得不到医治,才去世的。反正,李四叔一家,很恨肃慎人的。”
华令家皱眉,语气严肃道:“黏黏,这话可不能乱说!”华自闲乖乖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在外人面前乱说的!”
还有一点,华令禾忍耐好久了:“华黏黏,记得你的身份,不要一口一个李四叔李五叔好不好?”
华自闲眨巴眼睛:“知道了,一时改不过来嘛,三姐姐好凶!”华令禾再接再厉:“这可是华家的体统和教养,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华自闲生气:“我不理你了!”华令禾更生气了:“你还有脾气了!”华自闲不甘示弱:“就有,就有!”
华令家永远在当和事佬的路上:“行了,行了,黏黏还小,以后会改的,欲速则不达嘛。”华令禾最怕双胞胎妹妹:“慢慢改行了吧!”
华黏黏摸摸肚子:“大姐姐,我饿了。我想吃云英面、鱼肉馒头、乳饼、酥油鲍螺、荔枝膏、杏片、沙塘冰雪冷元子,再加上雪泡缩皮饮就好了。”
华令禾听不下去:“你不怕撑到,我们还怕没法跟华寄锦交代!”华自闲不理解:“三姐姐不饿吗?你刚刚在泽恩堂很紧张来着!”
华令禾才不承认:“我哪有?”华自闲是不撒谎的好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在和衣袖较劲,现在还有痕迹呢!”
华令禾缩手,华令柔出手:“都饿了吧,先垫下肚子。华自闲,不许吃甜食!”华令柔养过妹妹,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正在和牙齿作斗争!华令禾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暂且放过幼妹。
华自闲放过吃食,关心中带着几分好奇:“大姐姐,大姐夫请封诰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