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蟠桃殿

云松一行在府中修整了大半个月，并且在太医的保证下，小郡王的身子骨已恢复如初，皇帝这才召见他。

郡王礼服对于一个瘦弱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沉重。冬日里，云松出了一脑门汗，好在路还走得稳当。

“外臣云松见过大齐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可能是因为紧张，后面小半句忘了，不过无伤大雅。

元照不在意道：“起来吧，赐座。”云松有些笨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让他越发紧张防备。外在表现便是，手脚没有平时好用。明光殿的椅子对他来说太高了。

多杰在唐海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将云松抱到椅子上安顿好。云松寻到亲人，再不肯松手。多杰进退两难，连声告罪。

华自闲开口道：“给多杰少卿加个凳子。”多杰感激至极：“多谢美丽善良的皇贵妃娘娘。”见表哥能呆在自己身边，云松露出一个笑脸：“感谢美丽的娘娘。”

华自闲夸赞道：“真是个赤城的孩子。”云松浓眉大眼，五官有些深邃。多杰也是差不多的长相，用传统白兰男子的审美来说，细瘦了些。

鉴于白兰王府实在寻不到支撑门庭的人，皇帝直接任命最靠谱的多杰为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以免人生地不熟，被不明不白的欺负去。

反正鸿胪寺未来十年的首要任务便是招待好云松郡王，多杰入职鸿胪寺，实在是专业对口，人尽其用。

“洛阳山软水柔，和风细雨，不及白兰粗犷瑰丽，小郡王可住得习惯？听说小郡王喜欢吃牡丹花糍和蓑衣饼。今日也准备了些，还有这冰糖酥酪配上玫瑰花酱，更是别具一格，小郡王尝尝。”

云松是个脾胃不太好的孩子，蓑衣饼过油，牡丹花糍不好克化，都只是象征性的准备了一些。

冰糖酥酪和加了杏仁的羊乳，才是最适合小孩子的点心。华自闲难免有些以己度人，谁让她小时候很爱冰糖酥酪呢！

云松先拿了一块牡丹花糍，转手给了多杰。这才想起回话，然后说了一小段白兰语。元照和华自闲精通一些鞑靼语和肃慎语，对白兰话暂且无能为力。

多杰马上站起身回答：“禀陛下娘娘，郡王说他很喜欢。”多杰话还没说完，云松已经捧起冰糖酥酪，小口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才想起来似的，说了句：“糯糯，不能……吃多。云松……不吃。”多杰补充：“之间没管嘴闹了肚子。”

华自闲笑：“真是个明理的乖孩子。”云松听不懂，直觉告诉他，这是在夸奖他，开心道：“谢娘娘。”

华自闲继续推荐：“奶酪豆沙卷也好吃，觉得腻的话旁边还有青梅饮，热乎乎的很是开胃。”

云松虽听不明白华自闲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同一桌子的点心有关，笑眯眯的逐个尝试，遇到好吃的也不忘多杰。

元照知道多杰关心什么，直接拿奏折给他：“四王子叛乱平息，吕佥事不日班师回朝。摄政王太妃平安，上贡优良马种百匹。三王子并未在高昌盘桓多久，继续向西迁徙。五王子倒是在身度安顿下来，摄政王太妃的意思，暂且休养生息。”

多杰悬了两个月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直接跪倒在地：“皇帝陛下大恩大德，白兰子民永世不忘。”

云松听不懂，处于本能，跟着一起跪下。拉着多杰的衣袖，快要哭出来了。多杰没有同他解释太多，说多了他也听不懂：“姑姑平安。”

云松高兴得拍手，真心实意给元照和华自闲磕头，用磕磕绊绊的汉话道：“谢陛下，谢娘娘。”

华自闲估计云松只记住了这两句汉话，运用的倒是挺娴熟。元照自然不会为难幼子：“起来吧！”

多杰将云松抱起来，安顿在椅子上。又有些为难道：“启禀陛下，郡王已来京半月有余，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

多杰这个表哥真是实打实为云松考虑，比达玛可汗那个亲爹还靠谱。也是可以理解的，作为未来的白兰之主，总是这般敏感怯懦，确实不好办。

元照道：“云松这般年纪的孩子，早该在武城殿读书。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只不过以白兰郡王的性格和身体，恐怕很难适应。务本书院可曾听过？”

大名鼎鼎。多杰点头：“文武双修，名满天下。”元照介绍说：“是务本书院主讲四书的先生秦云峥不日将抵达京城。由他为白兰郡王启蒙，等年纪大些，入学国子监。”

这可真是太好了，多杰感激得不行，务本书院的先生，那是黄金千两也请不来的。又是当今天子的亲舅父，有他保护，白兰王府在京城的日子绝不会难过。

元照继续道：“至于你，围着白兰郡王府转也不是个办法，到国子监读书去吧。也好为将来做些准备。”

多杰千恩万谢领着云松走了，回去的路上，云松老实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一般孩子的淘气，掀开帘子向往熙攘的街道人群。

多杰关切道：“可是累了？”云松主动靠在多杰怀中，疲惫的打了个小哈欠。多杰拍拍他的后背：“睡吧。”

云松问道：“我们何时能回家，我想娘了，想大哥了，还想小侄女了。小白玛就快要过生辰了，她可不能再长胖了。”

多杰刚过二十岁，是摄政王太妃兄长家的幼子，这次陪着云松前来大齐，未尝没有保全他的意思。

达玛可汗就是个混账，姑姑身为第一王妃，身上时常有掩饰不了的青紫。可为了表哥，为了娘家，只能咬牙支撑。

最可恨的连累了小云松，这孩子从小翻身慢、走路慢、说话慢、写字慢。达玛嫌弃他，想将他丢在雪山中等死。

要不是表哥羽翼渐丰，姑姑同小云松早就没命了！

多杰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小殿下难道忘了姑姑的嘱咐？我们要等小殿下有能力保护白兰是才能回去。”

云松不解：“家里不是已经安全了，不需要我的保护。”多杰无法解释太多：“只有小殿下待在洛阳，才是对白兰的保护。”

云松听不太明白，不过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气馁道：“好吧！娘亲不会忘了云松吧？”多杰安慰他：“怎么会！我们都不会被遗忘的。”

云松还是委屈：“大齐一点儿都不好，我想回家。”多杰也想，只能尽量安慰云松：“洛阳多热闹，山矮地平，天气也暖和，还有很多好吃的。等我们将洛阳所有的点心蜜饯都尝便了，可能舍不得离开了！”

云松憋着嘴道：“可是家里有阿娘，有大哥。”多杰装作伤心道：“云松不喜欢表哥了？”善良的孩子马上被转移注意力：“云松没有，表哥不要伤心。”

多杰保证：“表哥会像姑姑一样，陪着云松长大。”而云松只想着：“表哥也回不了家了。算了，我自己呆在这里，表哥赶快回家去吧。”

多杰哪里能走，笑着表示：“我们大人都是不想家的，表哥喜欢洛阳，要住上许多年才行。”

云松不明白：“为什么？”多杰解释说：“因为长大就要离开家，就像我被父亲赶出了家门。云松也一样，长大了就要离开洛阳。”

云松希望：“要赶快长大。”多杰鼓励说：“所以云松要努力吃饭、努力长高，将来才有力气离开洛阳。”

云松很有信心道：“我们能来到洛阳，便能离洛阳回家。”多杰提醒：“这一路上病病愈愈、走走停停，确定要拖着病体让姑姑担心吗？”

云松低头反省：“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多杰欣慰极了：“还要多喝羊乳。”云松皱着鼻子：“好！”

马车驶入白兰王府时，云松睡得正香。他是一个睡眠习惯和睡眠姿势都及其规矩的孩子，除了叫不醒。

多杰拿出马车上准备的披风，将云松从头到脚包裹的密不透风。洛阳虽暖，毕竟是冬日。对于云松的身体，多杰向来是小心再小心。

王府长史早已经等候在旁，并且准备了暖轿。相处几日，杜鸳早已熟悉云松的习惯，全程无一处声响。顺便将一手炉塞到多杰怀中。

多杰不习惯用这个：“我……”杜鸳看了眼躺在软轿中的云松，多杰明白过来，不再说话。

等安顿好云松，多杰这才放松身体，恢复几分少年人的本性。看着手中暖炉道：“洛阳人就是会讲究。”

杜鸳道：“少卿也要学着做个洛阳人。”多杰虽心中别扭，依旧领情道：“我明白，多谢。”杜鸳笑着问：“功课可完成了？郡王一时半刻醒不了，回屋写功课去。”

多杰这才想起来：“请老师将蟠桃殿西暖阁收拾起来，郡王读书用。”杜鸳关切道：“陛下为郡王请了哪家名师？”

多杰回答说：“长安的秦云峥先生。”杜鸳比多杰还高兴：“好呀，陛下器重郡王，郡王往后的福泽，必延绵永昌。”多杰听着高兴：“谢老师吉言。”

杜鸳，礼部为白兰郡王府选派的长史，出身四川大商贾之家，在礼部当个可有可无的捐官。因精通白兰语，故委此重任。

杜鸳父母恩爱，多年求子不得，后诞双胎男婴，取鸳鸯为乳名。长子名鸳哥儿，次子名鸳哥儿。

后两兄弟长大，乳名直接成了大名。二十及冠后，杜鸳字守一，杜鸯字念一。兄弟两直接成为父母恩爱的见证者。

杜鸳到了白兰王府后勤勤恳恳，比两眼一抹黑，连路都不认识的多杰不知强了多少倍。没过几天便得到了包括多杰在内，全体白兰人的敬重。

当多杰得知杜鸳精通白兰语后，直接拜他为师。杜鸳年过四旬，秀才出身，教导多杰倒是绰绰有余。

云松前脚回了王府，后脚宫中的赏赐便到了。来人是唐宁的小徒弟，直接道：“少卿、长史莫急，娘娘说了，郡王要是休息了便不必叫醒。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不值当。”

小公公走后，多杰特别不解的问了一句：“宫里的娘娘怎么知道云松在休息。”杜鸳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这天下没有皇贵妃娘娘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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