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满屋子闪亮的星

我想尽快回到那个地方，那熟悉的大厅，熟悉的楼梯。虽然不过是第二次来，但我好像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在这座城市里，我没有任何牵挂。唯独老板娘那里，有几分情谊，去道个别——以她没有察觉到的方式，我认为那是道别。

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疑惑，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这扇门比我想象的更沉重。或许，设计这道门的人，其用意就是为了让人们在推门时，再次思考，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即，所谓“三思而后行”。下定决心，很难。下定决心后，立即行动，更难。大部分决定，都会在第二天烟消云散。每艰难地向前挪动一步，信心就动摇一分。肢体上承受的压力，让我反思，费这么大的劲，做这种事，是否值得。

当门打开一条缝，里面此起彼伏的砰砰跳动的声响，一阵阵传过来。一阵光朝我照射过来。门再打开一些，眼前是漫天星星闪烁般的情景。

这次没有无面人的指引，没有他的帮忙，我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站在门口，我再次问：真的要走进去么？

这时，一股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香气，自鼻腔沁入心脾，让我觉得无比舒畅。我循着这股香气往前走。我记得这条路线，就是那天晚上，无面人领我来走过的地方。尽管这里的闪烁之心大同小异，但若是仔细看，还是有些许差别。有的声音特别响亮，灯光特别闪亮。相信你的直觉，相信那些跟你有过一面之缘的物体，你就能沿着走过一遍的路，走到终点。

我相信，眼前就是我想要找到的那个闪烁之心。当我伸出手去触摸时，它忽然异常地跳动起来。再试试旁边的闪烁之心，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它了。我背过手去，找到了背后那个按钮。胸腔打开，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关闭四个阀门，屏住呼吸。将心脏从胸腔里取出来，放在玻璃器皿上。再打开玻璃器皿的盖子，将里面的心脏取出来，安置在胸腔里。四个阀门，对准四个接口，拧紧螺丝。缓缓地呼吸。将放在玻璃器皿上的心脏，稳稳地安置在玻璃器皿里，盖上盖子。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在原地静默了几分钟后，恢复了力气，四肢渐渐有了温度。我知道换进去的心脏开始工作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再随着大厅里的节奏，而是随着我的呼吸节奏，从微弱到强壮，越来越勇敢地跳动起来。

我快步朝门外走去。路过每一颗心脏时，那临近的心脏都短暂地停止跳动，仿佛是在向这颗即将离开的心脏致敬和道别。

“那么，再见了？”我转身朝满屋子的闪烁之星说道。

忽然，整个大厅里静谧下来，灯光全部熄灭，不知道是在回应，还是为以后可能有的遭遇而哀叹。这个奇特的场景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我下意识看了手表上的分钟，确实是整整五分钟。在这之后，大厅里的闪烁之星又恢复了此起彼伏的跳动，以及不顾时间变化的闪烁。

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被无面人骗了。这颗心脏一直被储藏在这个房间里，只是因为没有人来打开玻璃器皿，将它拿出来据为己有。目前，还不知道这颗心有什么样的特质。希望它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人生吧。

带着这样的心愿，我走出大厅，带上门，沿着楼梯走到一楼。无面人在楼下等着。见我下楼，无面人走到我面前。

“在你二十一岁那年，出了点事故。”无面人说道，“为了救你，给你安了一颗人工心脏。你现在换上的这颗新的心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也到了换新的心脏的时候了。希望你带着这颗新的心脏，能够做点不一样的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