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哈德加 II （上）

金雕已经给了哈德加第一个任务，但这份工作看起来却异常的简单。

随便杀一个人，并把眼睛挖出来。哈德加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深层的意义，但金雕是第一个让哈德加自己挑选受害者的雇主，尽管他应该是个有怪癖的变态。

杀人很简单，哈德加也从来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跟其他职业一样，这只是他的工作。

杀或被杀，这是哈德加从小就明白了的道理。没有人会在乎马德卡林那东北区域的贫民窟里的人，就算是小孩也可以被送入死斗场里，被当做下注的对象。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在乎的只有他们能带来的收入。

在哈德加杀了第一个人，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时，他没有任何感觉。

每天夜里他都在回放着那一瞬间，数百次数千次，他想要去感到难过或是遗憾。

到最后，哈德加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这样吗？为什么我不觉得杀人很糟糕？”

他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他必须那样做，他做到了，仅此而已。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事情：人们觉得自己比其他动物更伟大，但这终究只是自己灌输给自己的想法。归根结底，杀人很容易，也很简单，跟杀死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它不会撕裂你的灵魂，让你寝食难安，更不会阻止你继续这样做下去。

哈德加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倒霉蛋来完成他接的活，然后领取他的报酬，继续他的生活。

夜空晴朗，午夜的马德卡林城只能看到稀散的火把光芒在街上走动，城市内的声音如被毯子盖住一般低沉。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

哈德加身穿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穿着静谧的深色鞋子。

他很别扭，在城市的阴影中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他是竞技场上万人瞩目的战士，不是躲在角落里的杀手。

天空中诸星神清晰可见。在星辰之神内米尔的右上角，死神赫达尔的裹尸布已经敞开。

哈德加能依稀看到赫达尔周围的三个亮点，那是他的三只手臂，一只用来夺取，一只用来指引，一只用来给予。

平时难以看见的死神之手，今晚却全部显现，他已经准备好将灵魂引渡到他们各自的终点。

广场旁的风行街上永远不缺要饭的乞丐，他们风餐露宿，睡在任何能睡觉的地方，从门口到墙角，就像是宴席之后被扔出了门外的残羹剩饭。

至高神教的神职人员总会给他们施舍，这也是为什么城市里的乞丐数量只增不减的原因。只要雨水够，马德卡林可以长出任何植物。

哈德加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好的时机下手。他隐藏在角落，躲避着巡逻的卫兵。

卫兵举着火把走过却没有注意到他，在卫兵离开的一瞬间，哈德加避开所有视线，静步溜进了街中更深处的巷子里。

排泄物和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不得不抑制住自己呕吐的**。狭窄的暗巷无法供两个人并排行走，他只能靠着月亮的微弱光芒来提供照明，并缓缓往里走去。

他在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猎物，一个正在睡觉的乞丐。乞丐侧躺着身，面朝墙壁，哈德加只需要干净利落地用小刀在他的脖子上一抹就行了。

他悄悄走近乞丐，他右手握着匕首，想要用左手捂住乞丐的嘴巴。

在靠近时，哈德加的鼻子才在恶臭味中嗅到了一丝不妙的铁锈味，他这时才发现他脚下踩着的并不是街道的污水，

而是这乞丐的血。

这人已经死了，哈德加看不清他的皮肤是否已经开始变色或血液开始变红或发暗，但他的血还没有凝固，说明他还没死多久。

哈德加挑了挑眉，这下更省事了，他只需要把乞丐的眼睛挖出来交给金雕就行了。

他将乞丐翻过身来，却发现自己在和一双窟窿对视着，有人抢先了自己一步。

难道金雕除了自己以外还雇佣了其他人？哈德加想，也只有这个小变态混蛋会做这样的事了。

这时，照在乞丐脸上的微薄月光突然被黑影遮挡。哈德加心头一颤，预警传遍他的全身上下。

他侧过身向右滚去，黑影一刀刺进了乞丐尸体的胸腔里。

哈德加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他和自己一样披着黑色斗篷，而且还戴着面罩。

黑影将匕首拔出，直接扑向哈德加。他的速度如闪电，哈德加转过身来迎接他。两人刀刃相撞，面对面对峙片刻不相上下。

哈德加比黑影要更高大，他出腿想要将其绊倒但被后者抢先一步后跳拉开距离。

狭窄的暗巷没法让哈德加和对手绕行，他只有一把在正面战斗中毫无优势的匕首。

“你是谁？”哈德加问，“这人是你杀的吗？”

黑影没有回话，又径直向哈德加冲了过来。

哈德加伸直左臂，直接顶住了黑影持刀的右手，他抬起右手向黑影刺去，但又被黑影躲闪开。

“如果这是你干的，”哈德加解释，“那我们都受雇于同一个雇主，这是个误会。”

黑影保持着沉默，并慢慢逼近他。

“诸神在上，金雕找的都是些什么变态混蛋…”哈德加骂道。

他一个跨步往前突刺，想要用自己的重量压制黑影。黑影一边后退，一边流畅地闪躲着哈德加的进攻。他身手敏捷，哈德加的匕首没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这种奇特又灵活的闪躲身法哈德加只见过一次，他在竞技场里遇上的穆索尔王国的冠军勇士也是这招式。

“你们这些人在南方没有猪可以干了吗？”哈德加停下手向后退，“一个穆索尔人在马德卡林干什么？”

黑影还是没有回复。

“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或者他给了你多少金子还是抓住了你的把柄，我根本不在乎。”哈德加说，“但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渗人的黑影使得不祥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哈德加现在只想离开这破地方。哈德加不知道那天杀的金雕给他带了什么样的狗屎麻烦，他只想走，走的越远越好。

“我们还没结束。”黑影慢步逼近。他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