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贡塔尔 II （上）
贡塔尔·卡瓦列克凝视着床边桌上的蜡烛火焰，他感觉支离破碎。
“只是一个眼睛，孩子，你还有左眼可以为你提供光明。”贝尔丹叔叔说。
“我现在连敌人出现在我右手边都发现不了了，叔叔！”贡塔尔激动地说，“我是一名骑士，一名琥珀骑士！我不能失去我的眼睛！”
医师没有办法保住他的眼睛，他用小刀把已经损坏的部分挖出，然后再用浸泡着蛋清的羊毛修补。
即使服用了毒茄参粉和罂粟粉，最后还是需要五个助手才能把身受剧痛的他勉强按住。
他的琥珀色眼睛啊，贡塔尔心想。他生来就与众不同，他是父母的希望。他才二十二岁，他刚想要开始属于自己的冒险，争夺属于自己的荣耀。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呢，他保护了弱者，诸神不但没有嘉奖他，反而夺走了他的右眼。
“我能感受到你的悲痛，孩子。”贝尔丹叔叔将他带着茧子的手放在了他手上，“但是失去的不可复得，你越早接受这个事实越好。”
贡塔尔眼睛一酸，“我知道，叔叔，可是我……我不甘心啊！”
他知道向叔叔抱怨也无济于事，但他不愿把这感觉憋在心里。
贝尔丹叔叔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温柔地说道：“诸神对你自有安排，他们让你活了下来，你的人生故事还远未结束。”
说罢，叔叔慢慢松开他，从床边拿起了一把用布包裹着的长棍。
“这是什么？”贡塔尔问。
“还记得在广场时我叫你等我一下吗？”贝尔丹叔叔解开包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孩子。”
“一把剑？”
贡塔尔看着眼前的长剑，大概有四尺半。这把剑的剑身在烛光下闪着暗橘红色的光，剑刃锋利，镀银的剑柄上是带着黑色与红色丝线的琥珀宝石。
“这是我的剑，”贝尔丹叔叔回答，“我让城里的铁匠又打磨了一遍，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不能接受这个礼物，”贡塔尔说，“这可是您的剑啊。”
贝尔丹叔叔轻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用它了，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再用上了。”
“可是……”
“拿着它吧。”贝尔丹叔叔坚持，“你之前的那把剑可没我的这把好呢。”
贡塔尔接过长剑握在手里，比想象中要沉重一些。
“这真是一把好剑，它有名字吗？”贡塔尔问。
“没有，我不给我的剑取名字。但现在它是你的了，你可以给他取第一个名字。”叔叔说。
“我想好了。”贡塔尔抚摸着剑身说。
“这么快？”
贡塔尔点了点头，“‘眼睛’。”
贝尔丹叔叔愣了一会，开口问道：“我可以问问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吗？”
“首先，我失去了右眼，”贡塔尔回答，“但您把您的剑送给我，我想以这样的方式纪念我失去的，和我获得的。
其次，这把剑见证了您在战场上的英姿，如果诸神保佑的话，也会见证我在战场上的战斗。”
“真是好寓意，”贝尔丹叔叔说，“我都有些后悔当时没给它取名字了。”
“如果是您的话，您会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贡塔尔问。
“嗯……”贝尔丹叔叔摸了摸他黑白相间的胡子，“不知道，可能就叫‘大剑’吧。”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再给我说说当年南征穆索尔的故事吧，叔叔。”贡塔尔说。
“唉，哪里有那么多故事能讲的？你想听关于什么的？”叔叔故作不太愿意地说。
“您在旱地碰到过最棘手的敌人是谁？”贡塔尔问。
贝尔丹叔叔看着床边回想着，缓缓说道：“穆索尔人善战，人们提到他们一般都会想到每个亲王手下的冠军勇士。
他们会各种各样的武器，有长枪、弯刀、鞭子、三叉戟这样的近战武器，也有花里胡哨的投掷物，他们扔出来的东西有些能发出巨响吓你一跳，有些可以释放让你恶心作呕的烟雾，有些则可以爆炸……
但我碰到过最难缠的对手不是他们的冠军勇士，而是一位城市的亲王。”
“一位亲王？”贡塔尔问。
“伊尔顿·瑞德摩尔。”叔叔回答，“他当时是阿基城的亲王。虽然穆索尔王国平日里城市跟城市之间的亲王谁也不搭理谁，但当我们南下时，诸亲王都团结在一起抵御‘铁锤’阿塔其努的军队。”
“您赢了吗？”贡塔尔对帝国的南下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他的叔叔有没有打败这个叫伊尔顿·瑞德摩尔的亲王。
“我赢了，但只是以极小的优势取胜。”贝尔丹叔叔点头，“他用的是五尺多的三叉戟，在战斗的一开始压制得我还不了手。
他那戟尖上还带着钩子，你若是一不小心被他勾到了剑，他就会要了你的命。
但这武器有一点不好，就是他必须得用两只手握着。我的剑虽然要短一些，但我可以单手操控它。
于是我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跟我拉进距离，用左手顶住他的戟把，然后右手用剑直接砍开了他的脖子，我当时可真强壮。”
“真厉害。”看见叔叔脸上流露出情不自禁的怡悦，贡塔尔阴沉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贝尔丹大师。”
贡塔尔朝房门看去，之前阻停下禁卫的阿洛温大人正站在门口。他身穿华丽的绿色丝绸长衣，胸前挂着一把银质钥匙。
怪不得那禁卫戈佐隆叫他“无须者”，他的脸上真的连一根胡子都没有。
“阿洛温大人。”看到阿洛温，贝尔丹叔叔起身向他致意。
“我在进来前问了那侍从男孩，他说你们就在房间里，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们。”阿洛温说。
“完全没有，谢谢您在广场时的相助。”贝尔丹叔叔感谢道。
“戈佐隆·克洛塔尔是条欠人管教的狗，贝尔丹大师，”阿洛温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看到贡塔尔吃力地下床站起来感谢自己，阿洛温说道：“年轻人，不用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