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坦白
鸢从没设想过还可以回去这种可能。
即使被植入智能芯片的身体，除了没有自主思维能力以外，其他皆与活人无异，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回去后会没有**承载也一样。
倒不如说，鸢在抗拒回去那个世界。
虽说这个游戏世界十分残酷，但他有游戏商城，完全可以依靠它来混的风生水起。
然回去呢？
难道继续浑浑噩噩，不敢反抗命运，活成别人期待的模样？
不！绝不！
“别做没用的事，我会在这边好好活下去的。”鸢并不想让韩郜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如果可能，他真想劝他别再接触这个世界。
可最终，鸢没有开口，他依旧惧怕着这个世界，独自一个人的话，他根本没有勇气。
他需要时间适应，接受这种孤独，在此之前，他希望韩郜能够陪着他。
“我会陪着你。”韩郜与宋鸢相识已久，他能明白对方的脆弱，可他也清楚鸢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接着说道：“偶尔玩一玩单机也是个不错的放松手段，反正问道每天至多玩十二个小时，我还有一半时间可以随意支配。”
“可真是个弟弟，你都不打算吃饭睡觉？”鸢忍不住吐槽。
虽然现在的全息游戏可以在睡觉的时候玩，但它并不能完全替代睡眠。
时间久了还是会猝死的。
“在游戏里睡觉也是可行的，嘿嘿，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小鸢鸢同床共枕了。”说着，韩郜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
“你是白痴吗？”鸢扯着嘴角，颇为无语，这家伙，感觉一段时间没联系，越来越放肆了。
“快别在那发骚了，你哥哥来接你了。”远远的，鸢就看到了与方正长得一模一样的方源，细细观察了一番，鸢无奈接受事实，他果然是分不出他们兄弟两个的。
“那个天外之魔吗？”韩郜顺着鸢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家那个便宜哥哥，不由皱起眉头，不咸不淡地回道。
鸢做了个‘嘘’的动作：“管好你的嘴，我可不想被别人发现身份。”
鸢主要在中州活动，对其他四域涉足不多，也不太清楚其对天外之魔的态度，想来应该与中州没太大差别，遑论还是他这种不是胎穿的天外之魔，更是人人喊打，所以，身份之事，能不暴露就尽量不要暴露。
“怕什么？不是我在这吹，这青茅山上的三个家族不出几年就会被整个团灭，咱们可劲儿浪，没事的。”韩郜咧着嘴，很是淡定的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吓得鸢整个人都有点发懵了。
团灭？还是三个家族？
鸢的肢体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表情也立刻沉了下来。
虽说他打算喂养完蛊虫就离开新手村，这件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但韩郜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你能够预知未来？”鸢刻意压低了声音，咽了一口唾沫，显得很是紧张。
韩郜却是十分淡定，甚至有点儿不以为然：“算不得预知未来，只是能够查看NPC的资料而已。”
韩郜是半个GM，查看NPC背景资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应该是十绝体自爆，具体就不是很清楚了，小鸢鸢对这个很感兴趣吗？如果我没记错，查看资料的道具你可以在商城买到吧？”
“你当我的钱是刮风逮来的吗？”鸢开始咬牙切齿，二百星币才能购买一个，他疯了才会花那个钱去鉴定无关紧要的NPC。
不等韩郜回答什么，古月方源便已然走近，看到自家弟弟与鸢在一起，似乎关系还挺好的模样，他欲言又止。
反倒是韩郜，颇为自来熟的凑了上去，一把搂住方源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始介绍：“哥，来，认识一下，你弟媳。”
鸢：？？？
方源也愣了，他其实早就发现方正的不对劲了，自家弟弟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胆小，懦弱，像是他的影子，自卑到了骨子里。
哪会像现在这样，就差脸上贴个‘社交牛逼’四个字了。
“你看我，一着急就说错话。”顶着鸢杀人的目光，韩郜干笑两声，毫无求生欲的做出补救：“小鸢鸢是我亲哥！”
方源立即皱眉：“他是你亲哥，那我是你什么？”同时不着痕迹的把方正搭在他肩上的手给扒拉了下去。
“我特么是你爹！”鸢的额上青筋暴起，这个混账东西，真当这个游戏里的NPC是没智商的蠢货吗？
性格反差如此之大，别人可能不会怀疑，可作为方正的亲哥，尤其还是个天外之魔的方源难道不会怀疑？
更有甚者，直接猜出他们的身份都是极为正常的。
“嗨，我觉得把事儿摊开了讲挺好的，少点伪装，多点真诚，难道不好？你说对吧，小鸢鸢？”韩郜摊手耸肩，他觉得抱团取暖是正常现象，尤其是同为天外之魔的他们，天生就是站在同一阵线的队友。
小声逼逼：跟着剧情主角有肉吃啊小鸢鸢。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诡异起来，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什么。
还是韩郜的肚子突然响起，这才打破这沉默。
“小鸢鸢，我肚子饿了。”韩郜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那你吃屎去吧！”鸢甩袖，直接转身就走。
“别啊小鸢鸢，我错了！”韩郜连忙跟上，同时给方源也使了个眼色，暗暗朝他招了招手。
恍惚之后，方源有些踌躇，最终，他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鸢径直回到自己家，没有意外，家中空无一人，想来药萍是去铺子里帮忙了。
发脾气的将客厅内的一套桌椅给踹翻在地，鸢冲着紧跟而来的韩郜大吼大叫起来：“你他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明白我现在的处境吗？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可以吗？”
“我错了。”韩郜认错认得十分干脆。
“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是个脑残，所以才相信你，把你当朋友！”长时间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鸢顺手操起一个花瓶就朝韩郜所在的位置砸去。
韩郜没躲，鸢自然也砸歪了，花瓶砸在他背后的门框上变成了一堆碎片，委实把刚想进门的方源给吓了一跳。
一时间，抬起的脚都不知该往下放还是收回去。
甚至于，方源觉得自己跟上来就是个错误。
“怎么能骂自己呢？”韩郜有些皮笑肉不笑，他知道鸢有些情绪失控，如果是头一次见，他或许会被吓住，但可惜，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你还有脸笑？笑个锤子啊你！”看到对方那张脸，鸢只感觉胸中的怒火正在‘蹭蹭蹭’往上窜。
“鸢，一个人是无法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韩郜深吸一口气，右手不安地在衣服上摸索着什么，蓦地，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除了我以外，你应该尝试着去相信其他人，我们是战友，是天然阵营的同伴。”
鸢顿时冷笑，讥讽出声：“战友？同伴？我看你是营养液喝多把脑子给喝堵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到来扼杀了方正的存在，现在，还理直气壮的在别人亲哥面前说什么战友同伴？”
听到这话，方源却没有太多惊讶，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但，他的双手却控制不住的捏成拳状。
是的，他无法否认，这个人，杀了他的弟弟。
韩郜歪头，做出疑惑的表情：“我就是古月方正啊。”
“你不是！”鸢的双目微微泛红，怒喝出声。
“那你不是古月鸢吗？”韩郜反问。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鸢被噎了一下。
抬起双手作无奈状，韩郜侧过身，看了眼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的方源，又看了眼满脸懊恼之色的鸢，轻笑一声，道：“魂魄融为一体，我因何不能自称方正？”
“哥，你说呢？”韩郜微笑着，看向方源：“只是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我难道就不是你的亲弟弟了吗？”
方源没有回答，因为他有点纠结，改变太大，他很难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保护了十多年的弟弟。
“小鸢鸢，不要太过紧张，没事的，我心里有谱。”韩郜顺便安慰了鸢一句。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想走，随时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呢，你考虑过我吗？”鸢恨不得直接撕了韩郜。
“你也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啊。”韩郜很是自觉的伸出胳膊，递到鸢的面前：“不是要抽血吗，来呗，我还扛得住。”
“你说的这叫人话吗？”鸢一把拍开韩郜的胳膊，翻了个白眼，胸中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
他明白，韩郜有他的考虑，他向来有着很强的大局观。
“或许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的强，你说对吗，哥？”韩郜这一声‘哥’叫的那叫一个毫无压力，似乎完全代入了‘古月方正’这个角色。
“有这个必要？”鸢冷哼，径直转身离开。
将被鸢踹翻的桌子板凳摆放整齐，韩郜开始收拾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我没有任何恶意，至于他……小鸢鸢只是一时有点紧张，你别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我弟弟方正去哪了？”方源的声音微微发颤，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甚至脑中还有泛起杀了他的念头，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不清楚眼前这人和古月鸢是什么关系，若因此惹到了古月鸢……
想到对方那凶残的劲儿，方源怂了。
将碎片用桌布包起，韩郜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就是啊，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保护我。”
方源沉默着。
“别愣在门口啊，进来坐，当自己家。”将包有花瓶碎片的布包扔在门口，韩郜满脸带笑的将方源请进屋内。
“你可当真是不客气。”酝酿了半天，方源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那是自然，小鸢鸢的就是我的。”韩郜将胸脯拍的‘砰砰’响。
正在厨房生火打算做饭的鸢瞬间一个激灵，只觉浑身恶寒感更盛，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不由在心中狠狠骂了韩郜好几句。
他也不是在抗拒接触古月方源，毕竟他一开始的计划也是想办法接近这个剧情主角，但这并不代表鸢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将事情都摊在明面上说。
天外之魔是穿越者的统称，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除了是来自别的世界以外，和其他普通NPC也没太大区别。
甚至，会比一般的人更自负，更具有野心。
正是因为接触过天外之魔，鸢才会有更直观的感受，并不是有相同境遇的人就能够成为同伴。
遑论，身为剧情主角的天外之魔们，本身就自带吸引麻烦的体质。
鸢讨厌麻烦。
韩郜太自以为是，低估了人性之恶，将身份问题摊在明面上说，其实对谁都不好。
但鸢只能发发脾气，木已成舟，时光也无法回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在心中安慰自己。
韩郜和鸢不一样，站在客观角度。他或许能够看到与他不一样的风景。
也许，错的是鸢，而不是韩郜。
鸢的思绪很快飘向远方，他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天外之魔是种自负的生物，他又何尝不是？
说白了，只是个游戏。
可现在，游戏不仅是游戏。
他太任性，殊不知这种性格是极为吃亏的。
深深叹了口气，鸢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鸢鸢，需要我帮忙吗？”就在鸢陷入自我世界的时候，韩郜却是不知从哪蹦了出来开始瞎嚷嚷：“打算做什么？”
“白菜炖粉条，米饭管饱！”鸢一边切菜一边恶狠狠道。
“这怎么行？我要吃肉！”韩郜不禁瞪大眼睛，开始抗议。
鸢当即瞪了韩郜一眼，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叫骂出声：“爱吃吃，不吃滚，再逼逼劳资一刀砍死你！”
韩郜当即就萎了，弱弱提出要求：“至少放点儿肉沫嘛，我都好长时间没沾过荤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舅父舅母根本就是在虐待我。”
点着手指，韩郜一脸委屈。
“滚一边去！”鸢最是受不了别人用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看他，虽然知道这傻缺玩意儿百分之百是装的。
“看着锅，我去买点菜。”虽然嘴上在骂韩郜，鸢却是脱下围裙，打算出去买点食材。
方正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如若不吃点好的养养，别说是被他抽血了，怕不是走路都能晕倒在地上。
韩郜满脸堆笑，拦在鸢的面前：“哪能让你去跑腿啊，我去买，你说你需要什么？写下来。”说罢，不知从哪掏出来纸笔，直接拍在了灶台上。
鸢也懒得戳破对方的小心思，写下需要的材料后又塞给他几块元石，撵狗似的撵走了他。
待韩郜的身影消失在地图边缘，鸢才满脸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开始自言自语：“完全拿这个傻逼东西没辙，真是该死！”
自我唾弃了一番，鸢继续切菜做饭。
“你们兄弟俩走路都没声的？”鸢早看到了地图上的那个黄点，直至他靠近过来，才忍不住出声。
“呃，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方源一脸尴尬。
虽然药萍对他们兄弟二人挺好，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果方源不是个天外之魔，甚至不会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鸢轻哼一声，转身瞥了眼局促不安的方源：“那家伙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如果他说了什么，别当真。”
所以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源的脑中不由冒出这句话，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还显得有些腼腆。
举起手中的菜刀，鸢眼中划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不该说的话，最好是烂在肚子里，不该做的事，也最好不要做，不然，休怪我不讲情面，对你不客气。”
“是！”方源被吓得一个激灵，这凌冽刺骨的杀意就好似赤身站在暴风雪中，差点把他冻僵。
鸢也知道自己吓到了方源，很快收敛起了杀意：“去剥几个蒜，再从院子里拽根葱进来。”
“哦，好。”方源咽了口唾沫，方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死了。
“你比你弟弟顺眼多了。”鸢不禁感叹了一句，想到韩郜，他开始磨牙，切菜的动作也粗鲁了不少。
后果便是，他切到了手指。
“……混账东西，吃屎去吧！”一边使用治疗蛊疗伤，鸢一边怒气冲冲的又摔锅又摔碗：“劳资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你特么的这辈子跑来报复我！”
正在猪肉铺和老板讨价还价的韩郜顿觉鼻子发痒，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才感觉好受了不少。
正准备继续和老板大战三百回合，一声怒喝却是从背后传来：“古月方正，你这死小鬼，又整夜不回家去了哪里？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没等韩郜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中年妇女是谁，他的耳朵就被那人拧了一圈。
“老实交代，从哪来的元石买东西，是不是又偷拿家里的元石？”中年妇女见韩郜怀里鼓鼓囊囊，顿时脸色微沉，伸手就向他怀里摸去。
一连摸到数块元石，中年妇女气得脸都通红一片，径直一巴掌扇在了韩郜脸上。
韩郜都被扇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一脚踹在了这个中年女子的肚子上：“敢打我？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