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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送炭

校门外车水马龙,车流很缓慢。许多同学钻进了车里,他们的父母拉着他们回家。路中间一个交警指挥着。几个男生骑着车捏着刹车小心翼翼地在车流缝隙里滑着。我羡慕他们的同时思念着我的爱车,它已经跟着我两年了,一直陪着我上学放学,没有它我还真不适应。爱车,如果你也想我的话下午你就回来吧。我给你买锁,我给你擦洗,洗去你身上沾染的污浊。只要你回来,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我走着走着,公交站站满了学生。我找着穿过人群的缝隙,摸了摸裤兜里的零钱,还是准备走回家去。正是饭时,我家饭店应该开始上客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我穿过人群来到公交站另一边的柳树下的时候,我看见陶然站在那里,背着书包拿着生物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残败的柳树受不住天上金黄阳光的照射飘下来一条枯黄蜷曲的细叶落在她手里的生物书上。她用手拂去柳叶的时候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我,惊喜的说:“诶?同桌,你也等公交啊?咋没骑车?”

“嗯啊,等公交。别提了,我车被偷了。”几乎是半个瞬间我就决定了坐公交回去,不走了。我摸了摸裤兜里的零钱从中抽出一块攥在手里,又把双手揣在校服兜里。

“啊?在校内也能被偷?那咋办啊?能调监控吗?”她认真的样子倒是提醒我了,校内有监控,应该能抓到偷车的人。同时她认真的样子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齐肩短发别在精致小巧白润如玉的耳朵后面,眼镜腿架在耳朵上面头发里面。透过镜片,锋利的双眼皮认真的疑惑着。薄唇轻启,我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疑惑。

“应该能吧。下午看看,车没回来就找门卫调监控吧。你等几路?”我算是为她解了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就问她坐几路公交车。

“16路、22路,哪个先来坐哪个。你嘞?”陶然语气略显轻松俏皮,我听了就把刚才的破事忘了,气彻底消了。心底持续不停的诅咒也戛然而止。总之整个人是心情舒畅了。

“奥,我也是。我到书香美地,两站就到了。”我的语气跟着明朗轻松起来。

“你家也是书香美地?我也是,之前咋没听你说过。”陶然惊喜的样子让她镜片下的的眼睛更亮了,光亮同时也点燃了我的惊喜。同桌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才知道我们家在同一个小区。但想想也正常,陶然的父亲是学校政治老师,在学区分房太正常不过了。

“你也没问,我也没问。现在知道也来得及。”我挤眉弄眼的笑着对她说,一切焦虑、迷茫和痛苦暂时烟消云散了。

“车来啦。”陶然也笑着,白皙的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散发着细腻的香气,我正常呼吸着却醉了。她把生物书放进书包里,又把书包前背,阳光下酒红色的书包上的银色亮片一闪一闪的,她身前也就闪着美丽的光。22路公交车银灰色的车身在这光前缓缓停了。我和陶然在车门打开后顺势就上了车,我投币的手从校服兜里拿出来把钱塞了进去。校服衣服不透气,闷得我一手汗,让钱微微湿了。我看到钱掉了下去,车上根本没座,我们只好站着。

上车很顺利,没有挤,但上车以后,随着后面上车的学生越来越多,就开始挤了。挤着挤着我也就离陶然越来越近了,最后我们挤到了一起。当我的肚子感受到书包上的圆形银色亮片磨蹭切割的时候,司机总算关上了门,开了车。

“人这么多啊!”我不知说什么好就感叹着。我们真是被挤在了一起,之间只隔着陶然的书包。虽然一直是同桌,但还是第一次和陶然距离这么近。我看着她的小头小脸在我胸前随着公交车摆动而摆动,心神摇曳。就转移注意力和目光到窗外,窗外的树和路极速的往后过,司机好像很急,急着吃午饭还是什么。我感觉银灰色的公交车在路上狂奔着,像头失控的野兽。我希望他安全行驶,开慢些。这时我反倒不着急了,这个时间还不是迎客高峰,我爸我妈应该能忙得过来。

“是啊,每天中午都这样,都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家住附近几个小区。我都适应了,反正就两站,忍忍就到了。”陶然看着我乐观的说,我被这种乐观的忍耐精神打动,注意力和目光又回到陶然身上。我看到她本来别在左耳后的头发把左耳盖住了,发丝轻轻摇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风的形状。从车窗吹进来的微风让拥挤的车里不那么闷了,我感觉轻轻的,没同学们把我挤着,我就要飞出去了。

没等我做出回应,公交车好像是因为前面的私家车突然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挤在一起的乘客一起往前倾。我一直举着的紧抓着公交车上的栏杆的左手发力握得更紧,两腿也发力带动两脚弓起尽量抓着地面,所以我前倾的幅度微乎其微,稳如泰山说的就是我了。和我面对面挤着的陶然就显得轻如鸿毛了。她没来得及反应,我感觉她双脚离地了,身体前倾了。虽然想极力控制,但还是因为力量太小没控制住,和书包一起撞在我的怀里。

陶然的书包软软的,撞在我的胃上发了瘪,我感觉到里边书的棱角和一个眼镜盒。陶然的额头硬硬的,磕在了我的胸口上,我感觉外刚内柔的一股劲儿隔山打牛般隔着肉和胸骨打进了我的心窝。就在我体会着这股劲儿的瞬间,陶然的头已经弹回去了,一磕一弹让她别在右耳的头发把右耳也盖住了。我看着她带着不好意思而微微发红的脸,知道她是尴尬了,为了不让她尴尬,我打趣着说:“老司机开车真是猛啊!”

陶然没有那么尴尬了,脸上的红色也渐渐消退了。她用小手把头发重新别在了耳后,又看着我打趣的说:“第一次开这么快就让你赶上了。”她别好头发的手无处安放,她刚才把着的栏杆已经握满了手,上面的栏杆她又抓不到。

我审时度势的握紧右拳,把弯着的右小臂朝她递了过去,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卑微”的说:“扶好站稳啦,小姐。再磕到老奴,老奴就承受不住啦。”

陶然笑了,很开心的笑了。两个酒窝变得比刚才深了,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真正体会到那句网络上的话: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笑着的同时,她的小手就搭在了我的右小臂上,我的小臂肌肉隔着校服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我的毛孔微张,汗毛竖起。刚才额头的磕碰加上现在掌心的触碰让我发热。我感觉我的心和公交车一起变成了一个小火炉,火炉里暖洋洋的。陶然的动作和她与我之间不经意的接触像是在火炉里加了炭,炉火旺盛,点燃了整个世界,温暖光明。

我们就这样挤着又扶着,站了全程,到了我们的家书香美地。公交车呼啦一下吐出半车人,我们几乎不是自己走下的车。公交车外没那么温暖了,秋风吹过,冷静了我。我们也没那么近了。我们并肩走着过了马路,进了小区。在离小区大门不远的路口,陶然就笑着和我挥手告别转了进去。

我也微笑着和她挥手作别,挥动的右臂让上面残存的温度随风散了。我看着她走向深处的单元楼门,也回身走了。

我握着右臂快步向我家饭店走去,脸上一直保持着刚才分别时的微笑,和蓝天上的金黄太阳一样,灿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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