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他什么也没看见
领头的打开一扇门,这是一间奇怪的屋子,脚下没有路,而是一根只能容脚的独木桥,长度在五十米左右,独木桥下是一大片花海,都是神女手中的那种花。红色与紫色的巨大花瓣,花心是黄色的。潮湿闷热的气息让汗水给赫穆洗了脸。
但他已经没有心情观赏花海的美。
老汤姆一定是疯了,人家刚把他放开,他就雀跃地伸出双臂,飞奔的,向着独木桥冲过去,那窄窄的木头好像在他眼里是一片坦途。他跑着,跑着,以运动员百米冲刺的姿态,一眨眼跑到对面。威斯缇托也被拉着他的人放开,他回头看来赫穆一眼,他的脸已经因为缺乏呼吸变得很很紫,随即,他舒展自己蝙蝠一样的双臂,身轻如燕,灵巧地飘过独木桥。
独木桥下,万丈深渊说不上,至少也是个二十米深的大坑,你们两个就一点不怕?
赫穆傻眼了,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也知道这次是来参与转生泉派的调查。但没有人跟他说要玩命啊。
他被身后两个人推推搡搡地,推到独木桥前。
如果不走过去,大概率会被推到坑底。他的腿在抖。
他迈出第一步,独木桥下的花朵是如此的芬芳,与刚才正堂的气味是一样的。他的心脏不要命似的跳动,他把呼吸频率降低,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行,已经到这里了,得去对面看看。威斯缇托应该没有被蛊惑,他是在伪装……
他迈出第二步。那所谓“圣水”太过恶心,他现在呼吸都是这个味,他小心地吐出几口唾沫。然后闭上嘴,尽量只用鼻子吸气,努力放慢呼吸速度和吸入花香的量。
他迈出第三、四步。这时,他感觉桥颤了一下,身后的几个深红袍子的家伙走过来。
要催促我,还是要把我推到坑下喂花?赫穆吓了一跳,赶紧把其他想法放到一边,专心于走独木桥。慢慢的,他发现自己身体很热,也很轻巧。他并不想摔倒,也不想轻易失去重心。他一步一步的往前。
坑底下的花,闻久了还怪好闻的,是不是?他莫名想到。他稍微加快速度,身后也不再有人催促。他有条不紊地控制自己的肌肉,平静地走过桥的一半。
但在此时,他听见了坑底的一点声响,说不出来的嘶嘶簌簌声。有一点像是在说:
“转生!”“转生!”“转生!”
花朵是在说“转生”这两个字吗?赫穆没忍住好奇心,向下看一眼。那坑底哪里还有花朵?都是些张牙五爪的、有杆有茎有叶有萼有瓣的怪物。它们扭动身体,张着嘴,发出乱七八糟的音节。
赫穆吓得脚滑,险些掉下去。桥稍微颤动一下。是那边的红袍人看到此景,又往他这里赶。
这几个监工!我不动还要催!赫穆忍住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加快脚步,他做了数不尽的心理建设,好容易才来到对岸。
老汤姆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他焦躁不安地跺着脚。威斯缇托也很着急。几乎是赫穆刚刚走下独木,另一个穿着深紫色袍子的家伙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飘到他眼前。
它不做声地举起右拳,在赫穆面前的墙上敲出几个不同的点。
这面墙自动向两边推开。紫袍子从它刚才跳出来的、墙侧壁的洞口消失不见。赫穆这才发现,墙那边还有不少人。
一个飘渺的、柔软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在转生神女所命令的神境,橡树、山毛榉等多种落叶树,叶落时节色彩斑斓,其间杂以万年青和果树,还有少量灌木丛和晚开的鲜花,并点缀着如画的陈根萎翳,覆以青苔和常青藤,它们在墙壁上攀爬。】
汤姆如听仙乐,虔诚地亲吻地面,亲吻“少量灌木丛和晚开的鲜花”。他从手边的地上捡起一个什么,大口大口地啃咬。也许那是“果树”的馈赠。
那声音继续蛊惑地说:【有隐者的屋居,有忠诚的老仆,有祖先的墓丛中安度余生。城堡、宫殿、废弃庙宇和的残垣断壁,半埋在土中的凯旋门和大陵上残留着漫灭的镌文。】
汤姆立刻跟遇到多年老友一般,把手伸到头顶,脱下兜帽,快活地说:“好久不见,你这匹老马牙口还好吗,依然在这个庄园里,给你的老主人生的小主人效力?”
他是在与“忠诚的老仆”说话。
【有时,受到陡峻下坡的催促,你们被引向地底殿堂,微弱的灯火照亮了壁龛里古老国王和英雄的苍白面像。他们的头上由星星装点成花环,他们的手中则持握着镌刻着箴言的碑版。长笛与柔美的管风琴,和着地下的涓涓流水,奏出庄严的曲子,打破了周围的静谧。】
威斯缇托向前走几步,猛地坐下,跟着某种节奏左右摇摆,哼着不知名的旋律。他实在太投入了,像是一个最专业的音乐家。他聆听“庄严的曲子”时那种庄严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断。
【有时,你们步出林翳,发现自己身处绝壁之颠,阳光明媚,瀑布从周围的山峰跌向你脚下奔腾的急流。有时发现自己身在巨岩耸立、密林覆顶的阴郁山谷之中,或者位于溪岸之上,岸边布满古墓废墟,在垂柳、月桂和其他植物的荫翳中。】
威斯缇托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攀岩动作,爬两下掉一下的,来到到什么平台或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开始捧起双手,伸出舌头喝水,他是在品尝“奔腾的急流”。
然而,这还没完。
那柔软的令人心醉的声音在讲过几个片段之后,极尽梦幻地说:【你们时而置身于攀满茉莉花、葡萄藤和玫瑰的凉棚下,时而置身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画彩亭阁中。充满活力的少男少女用玛瑙杯子呈上醇香的葡萄酒】
威斯缇托不安地动动。伸出手臂做出接过来的动作。
【用金篮呈上莽桔柿、凤梨和菠萝;他们身上宽松透明的长袍,在四溢的花香中摇曳颤动。他们给你们带上花环,为你们披上柔和的霞光,请你们去地毯和卡姆萨斯金沙发上,享受放松的、愉悦的休息。】
威斯缇托又出现了那种垂涎和觊觎的神态,他盯着“充满活力的少女”,他吸吸鼻子。他笑得无比夸张。
其他同样有幸来到“神女所命令的神境”的信徒也是如此。有的爬树,有的喝水,有的转圈跳舞,有的在亲吻“美丽的少女”。他们一个个露出魑魅魍魉各有不同的表情,丑态毕现。
那个声音依然在讲,它是如此地撩人心弦。
赫穆只是静静地、漠然地站在他们中间,一动不动,他什么也没看见,他只看见了一座挤满了人的,但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屋子——它徒有四壁,满目白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