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劳尔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他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要将抗菌剂带回伦敦了,他不敢相信,他还顺道带回了一位医生。
劳尔和约瑟夫医生两人身上挂着,手里拿着几个笨重的铁皮箱子,箱子里面装有各种医疗设备和医疗用品。他们神色匆忙,脚下奔忙个不停,他们需要立刻将这些箱子转移到停在院门口的汽车上,然后前往停机坪。
劳尔看向约瑟夫医生奔走的身影,他将永远记得约瑟夫和军方谈判时所说的话。
劳尔借用福克斯的名字耗费百般力气,仍得不到一位未透露姓名的军官的通报准许。约瑟夫一把抢来劳尔手中的听筒,言辞犀利地向电话那边的人阐述了潜在的大规模传染病危害的严重性。
那一刻,劳尔只觉得十分敬佩约瑟夫作为医生的专业、权威与他逻辑的缜密。约瑟夫逻辑清晰而一针见血的演说为他们赢回了乘机的可能。
劳尔佩服他的机敏和沉着,佩服他能在这种紧急关头立刻就想到,利用适度放大疫病危害而又不有失公共安全公德的方法获得批准。
可劳尔不知道的是,约瑟夫所陈述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危言耸听。
“谢谢你,医生,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愿意答应我的请求。”
劳尔看向坐在他一旁的约瑟夫,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这实在远超他的预期。约瑟夫医生告诉他,按照规定,他必须要亲自指导抗菌剂的使用,于是只好和他一同前往。
“你知道,我宁愿你那个朋友只是严重感染。”
“是的,我理解。您愿意和我一起前往,我就踏实多了。请放心,我相信他们在事后会帮您妥善安排返程的。”
“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也是在军队退伍的吗?”
“不,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我住的旅店老板。”
劳尔的回答让约瑟夫不禁有些失望,也让他松懈下来。
劳尔思忖了一会儿,一时间发现,他对格兰的身份找不到一个能准确描述的词语。他想说格兰先生家境富裕,可又怕约瑟夫医生误解他的意思。
格兰卧室的房门比劳尔先一步打开了,希德也连忙凑过去,但与他们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怎么样?”
白色的纱布口罩遮住了约瑟夫医生的大部分面颊,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劳尔身后的希德。
“根据他的症状基本可以确认是徊烈传染病,不过要想进一步确诊还需要你们这里的医院的实验室协助。”
“先生…希德先生,我希望你能帮忙提供格兰先生的病历给我。”
希德先生立马答应下来,转身向楼下走去。劳尔迫切地想要向约瑟夫说些什么,却被约瑟夫带到一旁。
“你想说什么?”
“医生,这已经不需要医院确认了,我可以肯定!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这种病已经在传染了。”
“我知道。”
约瑟夫没有露出劳尔预料的神色,他反而摘掉了他脸上的白色口罩,露出了他那张满是汗水的脸。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做准备了,这里或许正酝酿着一场暴发。在这里停留的每一人都有感染可能。我尚不清楚这种病的潜伏时长,眼下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不,等等,医生,我们有足够的抗菌剂吗?”
“我只带了8只抗菌剂,而里面那个人,我看他的感染程度,就要用上至少一半…如果真的暴发,
这是绝对不够的。”
空气里顿时弥散出一种恐慌渗人的气氛。
“我们应该告诉希德先生,请求他的帮忙。”
希德这时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病历簿,顺着楼梯跑了上来,他喘着粗气,脸色涨红。约瑟夫朝他走去,希德却避开他,他用手臂捂住口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几人站在格兰先生的卧室中,约瑟夫翻看着手里纸张发旧的病历簿,他身后的窗帘被风高高吹起,在空中狂舞。
“我原本还需要格兰先生签字同意格兰先生的注射治疗,现在看没有那个必要了。”
约瑟夫留意到病人信息页的病人姓名,在看到病人的用药情况后,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疑问,不过眼下他没有时间再在意这种事了。他合上手里的病历簿,对房间内的人说道:
“我将根据感染程度决定是否对病人进行研发药的注射以及注射优先级。需要了解的是,这种名为盘尼西林的药物处于二级研发阶段,不可保证其安全性。但由于包含我在内的,一切处于这栋建筑物内的人员,处于半密闭范围内的紧急遇难情况。按规定,盘尼西林可以直接作为三级研发药物使用。”
征得了希德的同意,在格兰和希德的见证下,约瑟夫向格兰的静脉中注射了第一只抗菌剂。注射之后,众人坐了下来,观察着格兰的反应。希德则直接在窗前跪了下来,虔诚地向他的神灵祈祷。
幸运的是,注射后的一个小时内,格兰体征平稳,抗菌剂在他身上没有产生肉眼可见的任何副作用,众人稍稍得以放松。约瑟夫医生紧接着为格兰注射了第二只抗菌剂。
“接下来只能等待抗菌剂发挥它的作用,明天我会根据他的症状决定他还需要几针。现在,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安排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约瑟夫看向此时并不好过的希德先生。他将希德暂时安置在了三楼的某一个客房中,又向他单独询问了关于格兰病情的种种问题。
“希德先生,既然你一直负责照料病人,那么你一定很清楚接下来你不会太过好受。不过,我还是需要麻烦你协助我做一些事。在这些事情妥当之前,请您理解,鉴于太多不确定性,我不能立刻给您抗菌剂。”
约瑟夫把劳尔叫了进来,向他们两个人说明了接下来的任务。
希德负责统计近日来与格兰和他本人近距离接触的人员,尽可能召集这些人员,按照接触程度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别墅的一层与二层。
劳尔协助希德,同时负责与外界的通讯和物资流通。
约瑟夫负责病人监护。此外,他告诉他们,他会写信与本地医院取得联系,争取医疗帮助,劳尔还需要负责这些信件的传递。
希德打断约瑟夫,“医生,格兰先生与布朗普顿医院有过接触,我相信这不会是难事的。而且这里的二楼书房部署了通讯电话,我们可以直接电话联系他们的总部。”
听到希德提到了布朗普顿,约瑟夫眼里瞬时闪过一道光,他很快点起头。
“好极了,好极了。”
通过三楼的大厅的窗户,劳尔和希德一起纠集着在庄园里与格兰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在庄园里走动的这些人多是希德手下的人,他们虽各个抱有疑问,但仍对希德的命令十分听从。希德此刻十分庆幸自己把庄园的佣人们尽早地驱离了。
临近夜幕,距离下午六点整还有10分钟时,劳尔带着仅剩的唯一的纱布口罩下到二楼,以捷德为首的男人们不禁疑惑地看着劳尔走入书房。二十分钟后,劳尔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先生们,我现在无法向你们解释太多。请你们一定听从希德先生的命令。如果有任何需要,或感到身体不适,请务必叫我。”
格兰的通讯电话只有在偶数整点时有通讯权限,等到时间允许时,布朗普顿医院已经下班了。劳尔只好向值班人员留下了口信,请求他第二天一早就将口信传达给院长金先生。
当劳尔把情况转告给约瑟夫医生时,约瑟夫并没有想象中失落。他的口罩被他拿在手里,他的神色已经没有白天那样紧张。
“我去看看希德先生。”
“别去,他的情况不乐观。他的病情发展地很快,我已经给他注射抗菌剂了。”
“这么快吗?”
“每个个体不一样,不是有两个染病的人不出两天就去世了?你最好也别不在意……盘尼西林对他的副作用不小,希望他能熬过这晚。”
老而不敢相信。在他下楼之前,他还和希德先生说了几句话,等再上来时,格兰竟然就被约瑟夫下了危险通知。
约瑟夫起身将身后的窗户稍稍关紧,冷不丁地向劳尔说道:
“等过了今天,你就不要往这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