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花魁
钩帘照佳人、曼妙画沉香。
月饮雪与辛弃疾在这五光十色里如处方外,相谈甚欢。
突然,天香楼里躁动了起来。接着,越演越烈。
二人也就无法安心论酒,干脆趁着酒兴看看热闹。
细看方知,原来是这天香楼的头牌,花魁江水蓠驾到。
话说这江水篱刚参加完正月十五在临安举办的品花大会,大会四年一度。
今年,大宋各地荐送了一百多名花魁。
江水篱一举入了三甲,最后拿下花中探花,名动全国。
之后,她又在临安城为朝野权重、江湖名仕献艺数十日,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武林大家。
终在这烟花三月,回了扬州城。
今日是江水篱在天香楼答礼的日子,感谢花友对她长期的照拂。
身为扬州花魁,江南名伶。这江水篱可不是容易见到的,月饮雪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只见江水篱一身霓裳羽衣、彩云追月,眼若秋水,面照桃花。
轻罗漫步、顾盼生辉中走上了中心戏台。
一曲《琵琶记》娓娓唱来,声声天籁。
水袖轻舞,丰姿绰约。足下生莲、指上生花。
在场众人无不满堂喝彩、拍案叫绝。
众人不断地往前簇拥,想一近芳泽,几个维护秩序的大汉略显招架不住,戏台四周已经水泄不通,楼上雅间里的客人也都早已安奈不住,出了厢房站在楼上的围廊处观瞻花魁风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人群里簇拥着、嬉闹着,便有两伙人吵了起来。
一方约三五人,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左右,魁梧壮硕,青筋爆裂,一看就是内家练子,筋骨胜过豺狼虎豹。其余几人看起来也都身手不凡。
另一伙只有两人。在前一人身姿挺拔,从背影看很年轻,一身黄杉,但略显矮小单薄。而同行另一人,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真要动起手来,这两人怕是要吃亏。
中年大汉吼着:
“推我做甚?”
黄衫男子却似乎更要生气一些,怒回道:
“你往我身上挤什么?”
“这么多人,挤挤怎么了,娘们唧唧的”
“你那叫挤吗?你胳膊肘都抵我胸上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烈。
“推你怎么了,站不住干脆回家找你娘哭去”
大汉说完,又用力推了一把黄衫男子。
这下真的激怒了黄衫男子,二话不说,沉步提气,一掌直拍对方肩胛骨。
大汉丝毫不惧,也是凝气扎马,身上青筋暴涨。
他要以肉身硬接这一掌。
黄衫男子感觉一掌拍在了铜钟上,坚硬无比。
大汉吃了一掌,身躯微震,但表面依旧不动如山。肩胛骨隐隐作痛,气血尽有些不稳。
二人心头皆是一惊,暗呼草率了!各自后撤一步,摆开架势要认真打一架。
大堂的八名壮汉见有人闹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上前来驱赶双方。
但满堂的看客岂能让他们搅和这一场好戏,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共同的两大爱好:
一是看美女
二是看热闹
众人早把二伙人围的密不透风,八名壮汉一时尽冲不进来,又不好跟看客动手,只能干着急。
中年汉子率先出了手,双手握拳,全力击出。几招拳法下来,众人看明白了,
这是出自泰山派的千山拳,刚猛无比。
在场众人为黄衫男子捏一把汗。二人都未带兵器,被围在了一块方寸之地,近乎贴身肉搏,明显对黄衫男子不利。
出乎意料的事,黄衫男子并不落下风,一套四两拨千斤的身法博得满堂彩,沉肩、转胯、格挡,大汉拳拳落空,似打在棉花上。而黄衫男也并非表面看的那样轻松,额头渐渐冒出汗丝。
几十招之后,中年大汉同样气力渐渐不支,但拳势不减。
话说人不可貌相,大汉也是粗中有细,瞅准对方转身躲闪,身形不稳的机会,使出一招千山万相,击向黄衫男子,拳风噼啪作响,在空中化成森罗万象。
众人惊呼,危矣、危矣!
黄衫男子面不改色。左脚向前跨出半步,上身一沉,右手自腰间向后划出一道弧形,掌风卷起衣袖如蛟龙出渊,击碎重重拳影。
他尽要硬接大汉这一拳千山万相!
一瞬间,拳掌碰撞一起。劲道如潮涌般向四周汹涌炸开。
围观众人中,武功强些的身形微颤,武功弱的直接被震退数丈。
断山掌!
有些眼力的已经看出端倪,这黄衫男子使出的是金甲山庄三当家段山自创的一套掌法,刚中带柔,断山决水。
不知这黄衫男子与段山是什么关系。但只要和金甲山庄沾上关系,是万万惹不得的,至少在这扬州城是这样的。
这大汉哪看得出这么多,他已经杀红了眼。
一击未中,他背身一转,借着他这将近两百斤的体重,从后方挥出手臂,如一根铜柱撞向黄衫男子。
黄衫男子抬脚一招冲天踢,在大汉拳头即将碰到面门的刹那,一脚将拳头踢飞。紧接着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拍在了大汉后肩胛骨。
大汉半身一沉,手臂半天抬不起来,尽是脱臼了。
胜负已分!
黄衫男子不愿再节外生枝,转身欲离开。
就在众人觉得曲终人散的时候,大汉同行人中,一直在观战的一位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华服,紫冠玉面,仪表堂堂。
“在下泰山派石非玉,请教阁下大名”
众人恍然,原来这少年乃泰山派掌门郑北然的关门弟子。
这架势是要为他刚刚那学艺不精的师兄找回场子。
“要打尽快,无需多言”黄衫男子干脆利落。
黄衫男子刚历一战,气力有损,但依旧毫不犹豫接下强敌挑衅,可谓豪气干云,在场的看客无不心生赞叹。
“很好,在下自幼习剑,也不愿欺你空手,阁下亮兵器吧”
原来这石非玉使的是剑。
单看石非玉言行举止不凡,黄衫男子也不敢托大,只是此行未带兵器,一时无所适从。
众人也不敢贸然借兵器,金甲山庄惹不得,但也不必与这泰山派无端结怨。
这个场面,天香楼的几个大汉也早已插不上手了。
“需要借给阁下兵器吗?”石非玉略带讥讽。
黄衫男子不语,只是显得有几分局促。
踌躇间,只听见一声
“公子接剑”
紧接着一把宝剑飞来。
众人循声望向一个角落,只见两位年轻男子略带醉意,斜坐在一张四方桌上,桌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喝空了七八个酒壶。
这剑是辛弃疾掷的,月饮雪当然也同意了。
泰山派仗着人多,咄咄逼人,先输一成却不肯罢休。虽是名门,却失了风度。
面对如此不平,拔刀相助无需多言。
经过前面一场比试,黄衫男子已没有多余气力赤手空拳来对付兵刃了。
话不多说,黄衫男子潇洒接过空中宝剑。
再一打量这剑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愣住了。
月饮雪一开始与辛弃疾边饮酒边看热闹,并未认真,此二人比试的境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此刻既然借了剑,已躲不开是非,目光自然聚焦到了黄衫男子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惊。再仔细一看,月饮雪酒一下子醒了。
这黄衫男子唇红齿白、鼻尖玲珑、眼似弯月,英姿无双中又藏着女子的娇俏。
在其他人看来这属于男生女相,但月饮雪看的真切,她就是女扮男装的真女子,不是别人。
正是金甲山庄的大小姐,金不焕的掌上明珠,金绯红!
金绯红自然也认出了月饮雪,只是此刻她无暇顾其他。抽剑指向石非玉。
“请赐教”
石非玉也不再多言,一招彩虹画石,袭向了金绯红。
金绯红毕竟是八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自幼博学众家所长,段山连独创的断山掌都交给她了,又得金不焕亲自调教内力。
在她的同辈中,已是木秀于林。
但金绯红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和男子车轮战、持久战是吃了大亏的
二人你来我往数十招过去了。
金绯红体力渐渐不支,剑招也略有变形。
石非玉越战越勇,紧紧相逼,一招石破天惊,剑尖自下向上一挑,剑气沿着地面直冲金绯红胯下。这一挑,据说能担起千斤石,金绯红稍有差池怕是要被一劈两半。
二人这已是在博命了。
金绯红跃起一丈,虚空一剑刺向了石非玉颅顶,好一招避虚击实。
石非玉剑尖自下而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弧,刚好从金绯红胯下掠过,之后又准确的挡下了颅顶这一剑。
金绯红左腿上留下一道剑痕,鲜血立刻染红了黄衫。
石非玉招招相扣,又是一招仙人指路,全力刺向金绯红腰间气海穴。
金绯红挥剑来挡,怎耐得内劲不足,这一挡尽是挡不住对方的剑势,无奈只得咬紧牙关,碎步后退。
而石非玉则步步紧逼,一剑将金绯红从戏台旁逼到月饮雪这一角的梁柱下。
眼看躲不过这一击,要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但金绯红眼角依旧闪耀着星星般光芒,聚精会神想要化解这必杀一击。
腻如玉脂涂朱粉,光似金刀剪彩霞。
这不输男子的坚毅与气势,令月饮雪为之动容。
他从未见过女子如此,不由自主的双拳微握,蓄势待发,不能让她有失!
生死攸关之际,月饮雪正欲拍案而起,但有个人比他更快一步。
只见戏台之上一人影如彩凤逐日,向上一跃五丈,双足轻点那十六枝金漆烛灯,又疾如星火俯冲进人群堆,袖中亮出一把精巧的兵器,直击石非玉面门。
石非玉不敢大意,抬手挥剑一挡,随即被震退五步。
来人借力的那二百五十六支烛灯一盏未灭,手持一把袖刀,全长不过一尺,刀身精光闪闪,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仔细一看,来人霓裳羽衣、国色天香,宛如彩虹贯日,横刀立于石非玉与金绯红之间。
众人失声惊呼:
江水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