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步,通往理想乡
白石铺就的山道台阶覆着一层潮意。
东京咒术高专建在还未被开发的山林里,早晨和夜晚都会起雾,今天是个阴天,晨雾带来的湿润还没散去,淅淅沥沥的雨丝就落了下来。
台阶上晕开一点一点的雨花,被两道身影相继踏过。
与高专的会谈在一片惊诧中结束了。宫崎千寻召唤出特级过咒怨灵后,只简单重复了一遍种下“咒力标注”的要求,就不再开口,最后是五条悟力排众议,相当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作为交换,宫崎千寻今后也必须时刻处于高专监管之内。
现在,两人正往高专的学生宿舍走去。
“那个标注,从我开始。”“无下限”隔开细雨,最强咒术师一身清爽地走在迷蒙雨雾中,语气像是认真又像是不在意。
走在前方的宫崎千寻攀上最后一层台阶,手中稍稍用力。牵着她的少年止步,看了眼从两人触碰的肢体延伸出去的“无下限”外逐渐变大的雨滴,摇头拒绝了回归咒力形态。
这数秒间完成的无声互动让五条悟微微挑眉。
“还有意识”
宫崎千寻轻轻摇头。
“大概还剩下一部分本能吧。和忧太的情况不一样。”
“连忧太也很熟悉啊。”五条悟若有所思,跟着走上平台。
两人踏进檐下雨水连成一线的宿舍楼,牵着宫崎千寻的少年化作虚无,五条悟跟上去,走在她身旁。
比男性矮了至少一个头的少女安安静静地垂着眼,一只手又扣住了自己伶仃的腕骨。
“到了。”片刻后,五条悟停步,抬手推开一间宿舍的门。
高专的学生宿舍虽然没有划分男寝、女寝,但安排时一般将女生放在右侧的房间。
宫崎千寻往屋内扫一眼。无人入住的空屋只做了基本装修,单人床、衣柜、书桌都空无一物,紧闭的窗外雨幕连绵,玻璃上也蜿蜒着水痕。
真巧。
位置一模一样的宿舍画面从记忆深处被打捞起来,像淋湿的旧照片。比起眼前的空屋,存在于记忆中的小屋已经被填满了,墙纸、装饰摆件、教材和笔记、挂在墙上的咒具还有用任务奖金一笔笔攒下来换置的双人床
空荡荡的房间就像她空荡荡的存在一样,被孤零零地弃置在这里。
宫崎千寻定了定神,对观察她的五条悟说“谢谢。咒力标注,我希望尽快开始。”
最强咒术师勾起嘴角,仗着身高按住她头顶,轻巧用力,将她推进了屋。顶灯被他随手打开,忽然亮起的光芒中,他点了点单人床。
“这个可以晚点再说。正好我有个任务,你先休息一下。”
不等宫崎千寻答复,他就独断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留下一句。
“日用品伊地知会送来,有事去找野蔷薇,就在你对面。宫崎同学,回见。”
插不上话的宫崎千寻沉默着看了看对面费心思装饰的门牌,“钉崎”,站了一会,还是顺从地关门进屋。伊地知洁高还没来,单人床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她不在意地合衣躺上去,听着隔了窗传来的沉闷雨声,慢慢阖上眼睛。
宫崎千寻原本的父母是一对著名的甜点师。
她从小家境优渥,学习也不差,十八岁时顺利考取了东京大学的文学专业。然而,仿佛上半生把好运都用光了似的,十九岁那年,她先是送走了因车祸意外去世的父母,又在准备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突然穿越到了异世界。
与她同名同姓、连身世都差不多的小女孩,刚满4岁那年,在父母所开的甜品店内玩耍,结果一辆货车失控冲入店内千钧一发间,父母冲过来将她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却当场死亡。目睹了双亲被碾碎的恐怖现场,小孩子虽然只受了一点轻伤,却因为精神受创一病不起,在医院内没了生息。
正在此时穿越而来的宫崎千寻不得不卧床休养了大半年,才被养母带回陌生的新家。
收养她的是在甜品店内工作了近十年的老员工琥珀川归流。因为当天休假,对方幸运地逃过一劫,而后,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还有了孩子的女性毅然接手了宫崎千寻这个拖累琥珀川一家并不富裕,杀死宫崎夫妇的货车司机也在事故中当场丧生、很难要到什么赔偿;甜品店变成了废墟,想修整需要一大笔钱;宫崎千寻从事故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时不时需要吃药
灵魂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宫崎千寻经常为此感到愧疚,日常生活尽力不去麻烦养母一家,因而除去从小相处的琥珀川归流本人,和其他家庭成员总有些客气疏远。
高中升学时,她考取了东京的学校。
15岁的宫崎千寻告别养母一家,离开家乡北海道,独自前往东京求学。没有动用琥珀川归流寄来的钱,为了赚取生活费,她靠着两次人生锻炼出来的甜点制作手艺找了一家面包店打工,也正是这份工作,让她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在的世界并不普通
和她换班的同事最近一直抱怨肩膀酸痛,就算去找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当天与她交班的宫崎千寻换下制服,一边做着最后整理一边说。
“要不去试试按摩吧最近太累了吗”
“试过了。劳累感觉最近工作也不重嘛。真奇怪。”差不多年纪的同事就算抱怨也带着青春的朝气,注意到店门打开,她连忙止住闲聊露出笑容,“您好,欢迎光临”
在员工室里的宫崎千寻透过半掩的门看去,是个穿着灰西装、蓝衬衣的金发男性。
同事热情了一大截的声音响起“啊,七海先生,今天也来买晚餐吗刚出炉了一批呢,还是老搭配吗”
整理着衣领的宫崎千寻盯着男性鼻梁上架着的奇特眼镜,一时停住了动作。
微妙的眼熟。
她心不在焉地回想着,男性好像问了什么,同事在外间晃了晃胳膊,提起自己肩膀酸痛的问题。下一刻,她看到那人抬起手,好像不经意地拂过同事肩膀,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拿起包装好的面包。
同事一脸惊喜“好像忽然不痛了诶”
宫崎千寻目送着男性礼貌道别、离店,总觉得某种隐约的灵感浮现出来,却又把握不住。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一头白发、还带着黑色眼罩的奇怪青年踏进了面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