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容柔嘉猛的一抬头,“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冲到银画身边拿过解药。
褐色陶瓷药瓶拿在手里算不上是有多重,可容柔嘉觉得这个药瓶仿佛有千斤之重,只有它才可以救萧明赫。
他们终于拿到解药了,萧明赫终于有救了!
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容柔嘉和银画不禁一笑,不枉费他们辛苦一场。
容柔嘉将药瓶的药丸倒在手掌心,圆润褐色的小药丸看似不起眼,却是能够救起一人的性命,这个人的性命关于一个国家的命运,再不起眼也将珍贵无比。
她小心地将解药喂给萧明赫嘴里,他很顺利的就将药丸吞下。
见到萧明赫将药丸吞进肚子里,容柔嘉这才真正放心。
要不了多久,萧明赫就能醒过来,只要他醒来,一切就不算糟糕。
李大夫自昨日就住在太守府里,不曾离开半步。容柔嘉得了解药,一定会立刻给萧明赫服下,所以张思在得知解药送到银画手中时,就已经去了李大夫住所,将他请到太守府。
李大夫提着药箱,一路快跑到洛水院。刚进了屋子,将药箱放下就搭上萧明赫的手,开始给他把脉,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萧明赫服下解药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如今他的脉象不浮不沉,从容缓和。
不似从前那般微弱,多了几分强劲之力。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这解药就已经将他体内的半数毒素清理干净。
一般中毒之人,体内毒素没个三五日是消除不了这么多的,若不是因为萧明赫武力高强,不然他们也得等上三五日。
大夫深深出了口气,总算救过来了。
大夫转身面跪向容柔嘉,恭敬之中带有几分快意。他这两日都没睡好,又不似这些年轻人,有那么多精力,人都憔悴了不少。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守体内的毒素正在慢慢减少,过上两日,毒素彻底清除了,太守自然而然地就醒过来了!”
容柔嘉听到这话,几日积累的疲惫被这个好消息冲刷干净,总算露出了笑容。
算银楼识相,没有给她耍什么花招。若是他们还敢再耍什么花招,她会倾尽所有的人力,追杀银楼之人到天涯海角,直至银楼之人全都死光。
犯错了,自然要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认了错,那就该给个奖励,再顺便给他们敲打敲打,以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她能容忍银楼犯一次错,可绝不会容忍他们再犯第二次错。若是让他们再犯第二次错,她可就不一定有机会来惩罚他们了。
对于有功之人,容柔嘉向来不会吝啬。萧明赫能够保住性命,少不了李大夫的功劳,她自然会实现当日的诺言。
“快快请起!此番多谢李大夫,本宫的诺言依旧有效。明日本宫便会写书回盛京,不日你便能入宫中太医院。”
李大夫喜出望外,以为容柔嘉的诺言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竟能说到做到。李大夫在地上重重磕了头,激动的双眼发涩,进太医院是他毕生所愿,如今能进太医院,他一生都没有遗憾了。
银画准备引李大夫出去领赏,却看到他欲言又止。
李大夫缓缓的说:“殿下,太守体内自行清除毒素时,恐怕会有场高热,高热过后,太守就能够安然无恙的醒来。”
言外之意,便是要容柔嘉多多照看萧明赫,医馆那边人手本就不够用,只是场高热,无需大夫守在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尽管去医馆找他便是。
容柔嘉也知道,在接下来一两日之内,她必须寸步不离守在萧明赫身边。
她决计不会让萧明赫再受到什么伤害。
萧明赫醒来,她自然就能报他的恩情了。救萧明赫的命,是看在他是因为容柔嘉才受伤,所以为他取得解药自然算不上报恩。
为了不打扰到萧明赫,容柔嘉只好让人将折子全部搬到耳房里,就连萧明赫屋内的书案她都不敢再用。
银画继续代替她去进行每日的医馆视察,而她每日就守在萧明赫床边。待到萧明赫完全清醒,她就功成身退,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夜里,天幕上挂着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洛水院里只有阵阵风声。
洛水院里风声冷清,容柔嘉早早就让银画回房歇下,一人守在萧明赫身边。
银画白日里巡查医馆本就不易,若是让银画继续和她在洛水院里照顾萧明赫,只怕银画的小身板支撑不住。
容柔嘉无事之时就在想,萧明赫为何下意识地保护她,却始终无法想通。
她于萧明赫来说,不过是陌生人,不值得他以命相救。若是说她身上有什么价值,不外乎是她手握大权,是大周的摄政长公主,同他地位相当。
难不成萧明赫在打她手中大权的主意,他想吞并大周?
容柔嘉心里冷笑,她什么时候会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明赫为了就她还未醒来,她就这般怀着恶意揣测他,实属不该。
大周与天启在在兵力上旗鼓相当,商业同样繁荣。天启背靠临海,海上商业给天启带来巨大的赋税。大周之地左侧便是西域各国,各国皆附庸于大周皇朝,每年的进贡之物不在少数。
若是两国开战,谁都没有胜算,到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理智之举,便是两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这个道理,萧明赫不可能不懂。
思虑这个问题花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终究是敌不过周公的诱惑,容柔嘉在床榻外的贵妃椅躺下去会了周公。
贵妃椅离床榻不远,若是床榻有什么动静,她便能察觉的到。这几日,她都是这般歇在萧明赫屋内,方便她照顾萧明赫。
容柔嘉逐渐失去意识,放松身子沉入梦乡。
梦里的她化作芳华宫的一块冰冷的金砖,像人心一样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
容柔嘉无法言语,也无法做出动作。
容柔嘉心道,在梦里居然连人都没当成,说出去可是要被银画嘲笑一番。
只是这芳华宫,她可从未听过。大周皇室不崇奢靡之风,虽雕栏玉砌,富丽堂皇,但只有皇帝的承乾殿才会铺设金砖,就连容柔嘉在宫内的太光殿用的都只是青石板,不像这芳华宫华丽。
有人走动发出声音,脚步似乎虚浮无力,很轻。
容柔嘉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是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但她发髻是散乱的,一袭火红的嫁衣并没有给她增添多少喜气,她手里拿着一把剑。
那把剑的剑刃散发出冰冷又锋利的光芒,在天光的照射下极其耀眼。
女子向来极少上战场,而且这女子一看便不是江湖中人,更不可能有佩剑,那这把剑是怎么来的?她又要做些什么?
天光笼罩着女子,容柔嘉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向生之息。
容柔嘉听到她说:“这束光是来救赎我的吗?阿洲……我还记得初见你之时的情景。我在长生桥上,瞥见了你一眼,竟有一眼万年之意。我仿佛随时间流逝,看穿了我们的今生,我想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只是可惜,你不知我见你一眼就打定主意,今生非君不嫁。若是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我想我还会对你一见钟情。家里的合欢树该开花了吧?我好想再和你一赏花开花落。”
那女子似乎是累了,身子有些晃动。
她缓缓抬头,迎着天光,释然一笑。眼角落下一滴泪,在天光照耀之下,宛若东珠。
她又说:“妾生是君妻,死亦是君妻。妾愿生生世世为君妻,不负今生相思意。”
天光救赎不了谁,给了希望也终究会被灰云遮盖。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功名利禄也好,金银珠宝也罢,都算不上什么。
在容柔嘉看来,寄希望于天光,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不信这套,她只信自己,事在人为。
容柔嘉心道不好,这怎么那么像话本里的小姐临终前的遗言。
只见那女子猛然抬起手,拿着剑往脖颈用力一抹,鲜血喷涌而出。
砰的一声,是那女子倒地之声。
“不!不要!”容柔嘉声嘶力竭的喊着,拼命的摇着头,“不要!”
一切快到容柔嘉根本无法反应,她想阻止那女子,活着一切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可惜,她如今是块金砖。
她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金砖,连同她一起染红。
鲜血是温热的,而容柔嘉只感觉到一阵阵刺骨的冰冷,仿佛坠入无尽冰窟。
笼罩女子的那束天光消失了,或许真的救赎了女子,了却她的痛苦。
真的会有前世今生之说吗?
天光会带着她去到哪里呢?是新生,还是就此死去,没有人会知道。
风来了,吹散了芳华宫的血腥味,也带走了那女子的芳华岁月。
但愿那女子下辈子还能与她夫君相遇,再一赏花开花落。
屋内的窗子未曾关紧,风将零碎的月光吹进屋内。
容柔嘉醒来,觉得脸颊冰凉,抬手一摸,是泪。
心一阵阵的刺痛,梦境那最惨烈的一幕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就像是真实发生的。
她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梦中的女子并不是她,可她与女子像是连为一体,那种绝望之感几乎要将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