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天命在我
“天命在我。”
虽然知道骰子已经被做了手脚,但是李弘茂也不知道自己那种摇骰子的方法是怎么和做过手脚的骰子呼应起来,又或者那张赌桌上另有机关,比如装了磁铁什么的……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出来了。
李弘茂倒是很平静地装了一把十三,毕竟大不了就是输点钱的事情。
但是那个黑衣大汉伸长了脖子,看到骰盅揭开,三粒骰子有两粒是六点朝上,另一粒则是五点朝上,怎么都是赢了,一时间喜极而泣。
“阿耶!”紧跟着韩山寂站着的那个黑衣少年奔到了黑衣大汉身边,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就没有控制好,这一声阿耶,分明暴露除了一个少年女子的声线。
“岂有此理!”那肥胖公子一拍桌子,指着李弘茂怒道:“你这厮分明使诈!”
“这个赏你了!”李弘茂随手抓起一块银子,朝那肥胖公子脸上砸了过去,他练了几年弓箭,准头和手劲儿都是在的,这一下不偏不倚砸在那公子鼻梁上,那公子惨叫一声,双手捂住鼻子,指缝里渗出了鼻血来。
他的同伴想要发作,李弘茂这边的亲卫哗啦啦一阵拔出刀来,他们看到老板赢了钱,按照惯例回去都能分上不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旁人来搅局?
那个大公子倒是很淡定,一边不慌不忙地安抚那些输钱的公子,一边安排自己的手下给赢家装钱,除了李弘茂,那个拿命来赌的黑衣大汉在这一局中也赢了不少,如果全按照铜钱算,只怕得装上一马车,所以大公子也很贴心地把他们赢的钱都兑换成了金银。
即便换成了金银,那个黑衣大汉身上也背了沉甸甸地一个大包袱。
“今日多谢公子相助,张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差遣,直管到鸡笼山黑云都大营寻俺。”
出了赌场,那黑衣大汉背着金银朝李弘茂躬身拜谢,他之前是赌输红了眼,现在出了赌场冷风一吹,他才一阵后怕。他也是在赌场里出入许久的人,深知今天的赌局,若非眼前这位公子亲自下场,真金白银地砸了一桌子在他身上,他今天绝对没有机会赢。
“不用他日,”李弘茂淡淡道:“此番便随我走一遭吧。”
他说话间,十多个王府亲卫便将这一对黑衣父女团团围了起来。
黑衣大汉没说话,其实在他看来,这是多个亲卫都不是问题,稍微棘手一点的也就是李弘茂身边的那个少年李寂城而已。但即便如此,他身边还有自己的女儿,父女合力的话,这些亲卫是不可能拦住他们的。
但是,这个帐不能这么算。
他看向了韩山寂,问道:“韩哥儿,这位公子是?”
韩山寂笑笑,说:“张队正不必问那么多,公子若想害你,何须多此一举?”
黑衣大汉想想也对,他是习武之人,也不习惯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只说:“俺这条命也是公子救的,公子要取,但取便是。有一句话俺却须明说,便是俺赢的这些钱,须得送到营中去。”
李弘茂也不多说,自己转身上了马车,韩山寂笑着对这黑衣大汉道:“走吧,钱绝不会短你一文就是!”
黑衣大汉也不再多问,紧了紧装钱的包袱,带着自己的女儿就跟着这一队人走了去。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走,竟然就走进了皇城,走进了永安王府里。
“张云德,你可知罪?”
进了王府,李弘茂换了王袍,高高地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俯视着把包袱放在脚下的黑衣大汉,冷冷地问了一句。
张云德几时进过王府?先前他只是觉得这公子必定不是寻常之人,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少年王爷。便是他的女儿,此时立在他身旁,也变得十分不安了起来。没什么原因,就是在亲王这个身份面前,父女俩都无由地从心底感到了一种卑微。
听到李弘茂一问罪,张云德低下头思忖了一下,双膝跪地,双手垂下,沉声道:“俺知罪。”
“所犯何罪?”
“俺是黑云都禁军军校,却去了赌场,这便是军中大罪。”
“张队正。”韩山寂在一旁道:“陛下昨日下旨命我家大王为黑云都统军使,枢密院、兵部告示今日已发往营中,现下大王不仅是皇子亲王,亦是黑云都所有将士的上官,大王有话问你,你须从实道来。”
张云德仰头看了看李弘茂,亲王统军在这时代司空见惯,不过也没想到自己的军中老大变成了眼前的少年。
“俺……卑职当知无不言。”
“孤到任前,黑云都统军为何人?”
“回大王,俺们黑云都老统军使两年前便已病故了。”
“之后呢?”两年前……李弘茂真的觉得心好累,问:“之后没有任命新的统军使?”
“有,官吿上看到过,俺不记得叫什么了,但人没见过。”
“是你没见过,还是都没见过?”
“营里没人见过,新任的统军使就没到俺们营寨里来过。”
“那黑云都是谁管事?”
“原先是马都虞侯。”
“原先?”
“马虞候去年也病故了……”
“新的呢?”
“没见过……”
李弘茂觉得自己有种快要着火的感觉,就离谱,太离谱了。
“指挥使呢?”
“回大王,黑云都共有五个指挥,第一指挥的王指挥重病在身,早就没有出入营中了;第二指挥的李指挥前日还来过,但他家中人多,粮饷不够养家,多一半的时间他要另谋生路;第四指挥的陈指挥也是去年才上任的,我等也极少见到,委实不知他的去向;马军指挥的高指挥,因黑云都无马,高指挥又是真知马的,故而他被龙骧军请了去,只偶尔回来与李指挥等共饮几杯。”
“也即是说,现在的黑云都没有统军使、没有统军副使、没有都虞侯,全军五个指挥,也只剩下一个指挥使见得着人?而且这指挥使还要另谋生路养家?”
“大王……”张云德也不知是说给李弘茂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若是官家有令,诸位指挥使必定也会回来……”
李弘茂脸色阴沉地摆了摆手,说:“不必多说,来人,先把这无视军纪的队正带下去看押起来,听候发落!”
“大王!”张云德的女儿为自己的父亲分辨道:“大王容秉。阿耶实非好赌之人,实在是营中已经断粮,是阿耶两位如今在殿直军的旧同袍给阿耶说有找钱的法子,前两日,阿耶是赢了点钱回来的……不曾想……”说到后面,她也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后来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
“愚蠢!”李弘茂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活了几十年了,竟不知十赌十骗?先带下去!”
张云德没有反抗,别说在王府中他打心底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在李弘茂这个少年亲王面前,他也真觉得自己几十年是白活了,满心都是羞愧。此时就是李弘茂要打他几十军棍,甚而把他关进牢里,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