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胆怯

堃三搞完陶瓦，就又去搞制硫，拿着钟南等人辛辛苦苦运回来的铁矿大肆做实验，这种与煤共生的结核状硫铁矿，含硫量超过百分之三四十，用朱诚在书本上看过的天坛地罐法，总有一天，应该是可以烧出好结果。堃三拿着各种坛坛罐罐，到处倒腾，煤炭也毫不客气想用就用，不计成本的实验，钟南觉得他太浪费材料了，也不知这么折腾，能出个什么结果，偶尔就会调侃他几句，朱诚可不想打断堃三这种主动创新和发明的干劲，管他能搞出什么东西，只要做好记录，就算是趟雷探路了，于是叫朱二姐在旁边，记录好实验数据，可是没有两天朱二姐就撒手不干了，挑剔的她，娇气病发作，受不了那糟糕的工作环境和气味，于是，又只有李大这种负责的“小大人”，来继续记录工作，此后，堃三积极性稍有下降。

也不知堃三什么时候能炼出硫出来，朱诚以前叫堃三和钟南去西北方向去寻找岩洞，寻找洞硝，他们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茫茫大地，无根无据的，怎么找得到朱诚口中所谓的“岩洞”，除非朱诚自己去找，大家就差说朱诚是骗子，神棍了，没有具体地址，只是手指向西北方一指，那里可以找到岩洞，找到硝石，你以为你是神仙啊，神仙也总要说个具体地址吧，白忙了几次，寻找无果后，大家对朱诚的神神叨叨就不太信了。哎，知易行难，仔细想想也是，其实现在要朱诚去找岩洞，也可能找不到，现在的地名和前世不同，以前可以做参照物的地面建筑而今还不存在，除了地形，地貌大体相同，而且还稍有差异，朱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好像在乱说，要是别人跟朱诚说:“小伙子，往东南方向五到十里可以挖到金子，去找吧”，朱诚也只有两个字奉送“神经”，看来大家还算给面子，朱诚以前几次成功的寻龙点穴，给了他们信心，还真的认认真真去找了几次，只是没有结果而已。没办法，朱诚为了维护形象，也为了填补自己的信任赤字，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找了。

可是朱诚又是个胆小鬼，一直不敢出“远门”，十里以外还没有去过，怕坏人，怕野兽，这次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但是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其他人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没看到过这么胆小的，比女孩子都不如，几里路而已，为了等他出去，足足等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朱诚给四大金刚（二钟，朱案，小石匠），堃三和自己都准备了装备，长枪长矛，砍刀斧头，另备有陶罐石灰若干，还叫堃三搞了好几个简陋的陶器手榴弹（内装火药，碎石，碎铁），还跟着几人重点训练了长跑，小小年纪一口气跑个三五里，应该不是问题了，“我可以打不过敌人，但要跑得过敌人”，虽然，这个本事，也不知跑不跑得过。另外，还突击训练了大家的攻防演练，重点是训练五人怎么保护朱诚，然后使朱诚可以全身而退，而没有说要怎么消灭敌人和野兽，那好像不重要。另外还带了两把锄头和疑似铁锹的东西，大家也不知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

朱诚的惜命如金，让大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胆小鬼，不能再是了。

拖拖拉拉，一直到四月份，朱诚觉得尽到了自己的全力了，才敢带着五个保镖出去寻找记忆中的岩洞，其实也很简单，虽然朱诚说不出个大概的地方，因为有时候要保守的秘密太多，说出的东西就遮遮掩掩，谎话太多，无法说清楚，但是毕竟来过几次岩洞，有些东西到而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朱诚走出起陆村，来到枫树桥，桥下就是相思河的分支，沿河有上百亩的水田，这是起陆村和三堂村相邻区域，对这两个村子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水浇地了，其他区域就没有这么“广阔”的水田了，大多数地方有个几十亩水田就是好地方了，要是有个几千亩，上万亩水田，简直无法想象。湘乡这里主要是丘陵地区，平原较少，山也不高，由于水利条件很差，老百姓长期深受旱涝之苦，再加上太祖高皇帝“墮粮”之难，其承受的痛苦无法言说（至少在大明朝没人敢说），于是就塑造了这里的人之勤奋、吃苦耐劳的坚强性格。在长时间内，湘乡人为了生存，只得在荆棘丛中讨生活，在螺丝壳里做道场。他们在道路曲折的丘陵山地，甚至高山上，凡是能种上庄稼(湘乡人称为生芽)的，都开垦出来了，湘乡到处都是几分田，甚至几厘田的坵块，用来栽种水稻，被称为“蓑衣坵”，“斗笠坵”，“手掌坵”，朱诚听到过一个故事:杏子铺乡有人拥有四十八坵田，这四十八坵田共六亩六分，无塘无坝无井，但从未干旱过，田主人想卖田，与人看田时把斗笠和蓑衣放在田上，结果，数来数去只有四十六坵，两坵田找不到。正好恰逢天下雨，他把放在田上的斗笠和蓑衣穿戴身上，再去数，四十八坵田一坵不少，原来是斗笠和蓑衣各盖住了一坵。初闻好笑，再思笑不出来，有点心酸，湘乡人就像野草一样，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只要有茎节沾土落水，就能存活，而且生长旺盛，蔓延极快。

看着远处，有些乡人忙忙碌碌在刚插好秧苗的田里除草，施肥，看着沿路走来稀稀落落的茅草屋，朱诚心中只是觉得人太少了，看惯了后世一个村动辄上千，或几千人的人口，发现这里每个村多则一两百人，少则几十人，甚至没有人，朱诚就相当不适应，不过想到现在的生存条件，要是真的上千人一个村庄，那会有多少人饿死啊，人多不一定好，人少不一定差，只是朱诚这种人不习惯而已，上千年都是如此状态，甚至，二十几年后，要是搞得不好的话，人口还会锐减，朱诚岂不更不适应，“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朱诚简直无法想像那种情况，发生在家乡，发生在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双手不自由握紧，牙关咬紧，心中有害怕，还有愤怒。

良久之后，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松口，舒拳，振作精神，发现五人都在奇怪的看着自己，不好，失态了，露怯了。还好脸皮慢慢也变厚了，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前进，朱诚找到后世的虚甲山，以此为参照，来到刘家村的大概区域，然后在南方，找到相思河，这里就是湖桥村，然后再望着远处的隆起的猪婆大山，也就是山斗方向，这里就是朱诚所说的“西北方”，从这里到山斗，再到猪婆大山，按后世勘探资料，有三十至五十里岩溶地貌，各种岩洞众多，在湘乡中里出名的是华天洞，再过去，西北方向的新化有个梅山龙宫，冷水江有个波月洞。找到了真正的起点，寻着这个方向，向山斗方向找就是，朱诚吩咐，就在这方圆两三里内找，有人家的地方不去，有农田的不去，专去那些石头多，草木深，无人行走的区域去探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下午大概三四点，大家就找到了一个岩洞入口，还是朱诚之前有所提示，告诉大家要是见到一些特殊的石头一定要注意，可能是岩石，有些岩石真的是闪闪发光，珠宝一样，特别是在太阳的照射下，还会晃人眼睛，因为朱诚前世爬岩洞就是为了找岩石，比较稀奇。然后堃三和小石匠就进去窑洞里，装了两担土壤和岩石回去，当天就不久呆了，打道回府，以后再深入探测，研究。

之后几天，就真的在岩洞里找到了大量的洞硝，算是暂时解决了硝石的问题，既省时省力，又量大无穷，比堃三这十几年苦巴巴的在老房子，厕所，猪栏里，刨地皮土，陈砖，土硝，不知轻松多少，高效多少，而且成本低，用起来就不需要肉疼了。

大家看朱诚的眼光又不同了，不是个有神经的胆小鬼了，而是个神秘的胆小鬼。

确实有点胆小，忙活了一个月的安全准备，出门七八里，一天就完事了，可能野兽都被五个保镖给吓走了，野兽也不傻，只喜欢落单的人;至于坏人，土匪，人多了，六个农民，没什么财物，不值得抢;人少了，不敢抢，还要绕着走，怕被这五个扛着长枪长矛的歹人抢了。朱诚也觉得过分小心了，但是有备无患嘛，要碰到个万一怎么办，生命只有一次，再小心都不为过。胆小又怎样，堃三不自认胆大，还不是听胆小的，在他的拿手领悟被胆小鬼折服了。

能戒慎恐惧者，是良知也。

……

找到洞硝没几天，萧大娘就找上门来，这回朱诚打算胆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