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远

清远国位于安澜州西北边陲，毗邻峻州，是安澜八国面积最大、人口最少、国力最弱、治安最乱的国度。

位于清远国东南腹地的都城清远城，不但是该国第一大城，还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紧挨清水国的清水府。

清远国虽然是个弱国，可坐落于青龙江上游的清远城却是一座雄城。

依托纵贯安澜州和沧澜州的滔滔青龙江水利之便，楼船巨舫云集，豪商富贾辐辏，南来的粮食布帛，北往的皮草山货，在此交汇。兽皮散发的山蛮，鱼皮秃头的泽人，锦衣髻发的居民，肩摩踵接，这里集中了该国四成以上的人口。

能在这样一座雄城里拥有一处遮风挡雨的落脚地，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清远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区是商业区和娱乐区，通宵营业，热闹非凡。

西区则全是参差不齐的低矮平房，里面住的都是底层小老百姓，还有众多来京城讨生活的山蛮杂居其中，捞偏门的青皮帮派大都在这里厮混。

北区是王宫所在，环绕王宫而居的，当然是清一色的朱紫勋贵。与其相对的南区，则是富商大户们的聚集地，虽比不让北区清一色的高宅殿阁威武，但清幽深院却一个比一个建的富丽。

在这片富丽的宅院中，有几家名号响亮的大宅院，凭其主家富可敌国的产业，名扬四方。地处南区靠东的张府，就是这么一户豪商人家。

张家之主张文银，号称“铜王”，不仅垄断清远国过半的铜矿生意，据说还经营着遍及安澜州的二十多座矿山，在朝堂乃至安澜八国上层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大富人家规矩多，单就拜访家主的程序，就特别讲究。某种程度上来说，讲究的过了头，几乎可称得上繁琐了。

凡是来张府求见家主的人，至少得提前十天半个月递拜帖。

这递拜帖也有讲究，得给门房老张塞红包，他才肯帮你递进二门管事手中。

当然，红包越鼓，拜帖越靠前，等待的时间自然也就越短。

懂行的人不仅有孝敬，还对老张头客气万分。他老人家心情畅快了，保不准一高兴，就把你的拜帖放到最前面，那么恭喜你，中大奖了！谁都清楚，张家家主手里随便漏点芝麻粒，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泼天富贵呐！

当然，老张头稳坐门房二十年，阅人无数，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老人家只要抬眼一瞄，基本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地位，转眼间就能妥当拿捏相应的分寸。

对那些上门求进步的，老张头会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傲然姿态：您这身细布常服，偏偏在腰间挂了个杂色珩佩，不伦不类没档次……若是碰见没眼色的，他老张自然不会给其好脸色看，说不定将拜帖搁置一两个月再通禀，或者干脆“漂没”，也不是不可能。

对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客，比如自家主子和小主子，老张头可是使出浑身解数，七情上面请安问好，各色讨喜话不要钱似的随口道来……一句应对得体，就是主家对他最大的褒奖。

今年的秋老虎可真他娘的难熬，一大早恭送老爷出门谈生意，恭送大夫人前往静安寺礼佛，恭送大小姐参加诗会，恭送二小姐去如意绣坊，恭送三小姐赴小王爷之约，老张头前前后后赔笑了个把时辰，累的汗流浃背。

如今，府内除了喜爱舞枪弄棒的二夫人，就只有上个月刚为张家诞下香火继承人的三夫人在静养。终于得空偷得半日闲。老张头搬了张长凳子往门口阴凉处一放，猛灌几口粗茶，斜躺在凳子上，阵阵凉风吹得他睡意朦胧，好不惬意……

“请问老人家，这里可是张文银张老爷的府邸吗？”

一声轻飘飘的嗓音，搅黄了老张头的清秋大梦，心火炽烈燃烧，他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瞪圆双目，就要骂咧，却见一位嘴角泛笑的清爽少年郎，很有礼貌地抱了抱拳，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书童。

张嘴不骂行礼的人！何况，他有点看不透眼前的少年公子。

第一印象是清爽。再仔细打量，可就不一般了：宽额头，高鼻梁，高挑个子，剑眉星目方口，长相一流，一身熨帖低调的昂贵衣装，关键是那股由内而外的出尘气质，不似人间俗物……至于少年公子身后的书童，除了眼睛有些灵气，以及瘦弱的体格外，没啥出彩的特点。

越是看不透的人，越要慎重对待，这是老张头稳坐张府门房宝座的又一秘诀。他把自己那张老脸挤出了花，低眉顺眼地恭声问：“小公子请了，这里就是张府，请问您二位有何贵干呐？”

少年公子便是张世安，张世安身后的书童，当然是施展了千面化骨奇术的林骏了。

张世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老张头，笑道：“临清府张世安，受长辈吩咐，特地拜见张文银叔父！”

“老爷是您的亲叔父？”老张头哆嗦了一下，暗自庆幸刚才的谨慎，双手接过保管完好的信件，连忙瞅了两眼。

识文断字，是老张头能够稳坐张府门房宝座的第三个秘诀。

“张文银侄儿亲启！”

信封上龙飞凤舞的漆黑大字，让老张头心里一阵乱跳。看口气，似乎还是自家老爷的长辈啊！

想到这，老张头笑的更加灿烂了，“公子请了！我家老爷一早出门访友了，府中只有两位夫人在……请您二位先到耳房休息片刻，小人立即禀告夫人！”

“有劳老人家了！”

老张头异常艰难又万分坚决地推掉送到怀里的鼓囊红包。他要是敢接，万一正盯着他看的小书童说漏了嘴，回头就要倒大霉，却丝毫不担心小公子多嘴……

老张头先把张世安和林骏迎进耳房，拉过一个小厮小心伺候，告了声罪，转身就往府内跑。

他没空理遇见的下人，火烧屁股般直接跑到一处院子外，向三夫人院里的粗使丫头说了几句话，郑重其事地交了信，才安下心来，又返回大门耳房候话。

陪着小公子只说了几句话，老张头就见三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一溜小跑的过来了，微躬婀娜腰身，引导张世安和林骏入住府内最奢华的清馨园，一路上不停替她家夫人赔不是，只道夫人身有不适，先请贵客歇息，等老爷回来后再做定夺云云……

待相貌不俗的丫鬟回去复命，张世安立即在镶金嵌玉的豪华客房里布置了隔音法阵，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叹，这没有灵根的清远国主，为求超凡，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暗自叛投煞身门，修炼煞功？！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不远万里，不惜耗费两百块低级灵石，专门乘坐宗门秘密传送阵来到清远城的目的所在，这也是张世安的真传试炼任务——在归元宗暗桩张文银的帮助下，实地彻查清远国主叛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