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堪与不堪

第二天我就生病了，头疼，疼得死去活来，胸闷得厉害。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知道的，我其实应该知道的。

我故作清高，我高高在上，我不识人间疾苦，我不敌人间疾苦。

我是高塔中的琉璃，我是密林中的小草，是蜷缩在巢穴中的老鼠，凭依着坚固的外壳，洋洋自得，却忘记了自身的渺小与无能，当伤害侵入，直击我的本体，我才意识到：

我不堪一击。

可即便我意识到这一点也并无太大用处，这种事情不是我喊一句，“我要变得坚强！”就可以解决的。

或许，得先接受我的缺陷，接受我的脆弱，接受我的并不重要。

不过我还是得先缓缓，现在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父母已经很忙了，很累了，却还是尽力地照顾着我。

这很不好。

我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到学校里发呆。

脑海里乱成一团黑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法思考。

这时离小升初仅有几天了。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是这样混着日子。

到了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走神。

我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老街，想到了沈清和，想到了小小。

我尝试过下笔，我也知道我应该专心完成这场考试，毕竟考一个好一点的中学是很重要的。

我或许真的比一般人要聪明些，但也有限，不可能在头疼欲裂的情况下，很好地考完这场试。

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考什么试，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也不想闲着。

这种事情很不对吧，我心里也有数。

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

我以后大概率会后悔吧，会羞愧吧，会无奈吧。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窗外的阳光很耀眼，整片世界都金闪闪的，看起来生机勃勃。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零零碎碎的光点看起来像是舞会上闪耀的圆灯。

往略远一些的地方看去，一架白色纸飞机被人从窗户扔出，在空中慢慢悠悠地晃了一会，掉进学校的池塘里面了。

荷花开的很好，粉粉嫩嫩的，像少女腮边的一抹羞红。

“请认真做题。”监考老师敲了敲我的桌子，小声叮嘱道。

真是个好人啊。

可我如果再接着看这些题目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晕过去了。

我会慢慢习惯现在的状况的，一点点地适应下去，会告诉我自己以前的一切美好都是一场很长很美好的梦，会习惯过这样孤身一人的生活。

但还需要时间，真的很需要时间。

毕竟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我也很不习惯这些复杂而又沉重的情绪。

不过时机确实不太好吧，选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

可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倍感惶恐”我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这一点。

害怕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永远害怕。

日后的某一天，我总能坚强地面对这些烦心事了吧。

所以，就让我现在先畏缩一下吧。

不过这好像还是在为自己说话啊，哈哈。

但除了这么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也没什么别的人来帮我说话了。

我把头埋在臂弯之间，咬着牙想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泪水还是落在了卷子上。

是因为重力吧。

一定是因为重力，所以眼中的水珠才会下坠。

就像苹果落地，这是自然法则，是不可抗因素。

对吧？

……

记忆里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我的眼前闪烁着。

像是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电影，明明是我经历过的事，明明就在前几天我还在为这些过往而黯然神伤，现在却能满不在乎地回忆了。

看来我的心理确实强大了不少，幻想被戳破以后，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和小时候玩过的肥皂泡一样呢，尽管它是那样的绚丽多彩。

“无忧，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坐在这里？”

我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被身前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是小……不，是白行欢啊。

她的声音和以前比起来明明变了很多，怎么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还好。”

“是吗？”她向我伸出手，声音里带着关切，“要我拉你起来吗？”

“不用。”我撑着地起身，眼神掠过她，快步走了起来，“那我踢球去了。”

“你还是一直都在踢吗？”她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与此同时，她这么说道。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好几年没踢了，最近才重新开始踢。”

“哦，这样啊。”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我也不再等她的回话，朝她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次身后没有再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