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应付完第二日考核,出门的时候考核官员还笑“纪知县的本事我们宪司都是知道的,回头来了潞州城,还要互相照顾才是。”
这话说的其他知县心里一梗,他们也想听到这种话
他们也想升迁
但看看身边年轻有为的纪炀,算了,跟这位还是没法比,他的才干满潞州都知道。
莫说下面的知县,就算整个潞州,都没人比得过他。
纪炀笑着出门,一派和善模样。
这真是汴京那个纨绔
是不是变了个人
纪炀知道很多人这种想法,但越遮掩,反而显得越奇怪,如今这种态度,反而不会让人多想。
纪炀大大方方离开,只见外面等候的凌县尉还是萎靡不振,看来还在消化他要走的消息。
平安劝得嘴巴都干了,现在干脆闭嘴。
要不是这事跟自家少爷有关,他才不多说。
“走吧,先找个地方喝口茶,然后让丘益川带着小孩们直接去酒楼,中午就在外面吃了。”
年末考核都结束了,今年最后一件大事办完,纪炀自然轻松。
至于凌县尉
这事谁劝都没用,还要自己想开才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谁都一样。
纪炀这次选的酒楼,比上次的还要好些,江乖乖江小子过来的时候,几乎看傻眼。
两人吃着店小二送来的点心,不过惊讶道“知县大人,您是不是买过这家点心。”
纪炀拍拍江小子“对,买过的。”
“不过在外面喊我纪大哥,不要喊知县了。”
小孩们乖乖点头,吃得不亦乐乎。
下午继续购置年货,又给小孩们量裁新衣,过个四五天有去扶江县的马车把衣服送过去。
跟在纪炀身边的,无论孩子们还是小吏平安,全都换了套新衣。
丘益川看着凌县尉,忍不住道“从昨天开始,你就垂头丧气的,这是什么了知县大人对我们那样好。”
凌县尉又叹气“就是太好了,所以才。”
所以后面说不下去,
小吏丘益川向来是个聪明人,一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劲。
但凌县尉嘴最严,肯定不会说的。
好在大家很快要回乡,这事也算过去。
江小子跟江乖乖自然更加兴奋,他们买了好多玩具呢
纪炀不愿意揽功,开口道“很多东西都是之前那位林姐姐给你们买的,只是她不方便过来,托我带给你们。”
林姐姐
他们都记得
江乖乖缠着纪炀问了好多林姐姐的事。
但纪炀哪答的出来,人家是深闺里的小姐,他肯定不好多问。
不过很快从林家大公子寄过来的拜年书信里看到一丝踪影。
他们一行人在潞州待了几天,等回扶江县的时候,便收到汴京那边往来书信。
这次多了王伯跟林家大公子的。
王伯自然还是照常问候,又送来不少东西。
林家大公子则感谢送去的葫芦灯罩,说那东西很是巧妙,家里姊妹都很喜欢,若还有的话,他想再买几个,好给妹妹们平分。
这事一笔带过,但纪炀也看出些不同,约莫是他只给林家五姑娘新奇物件,所以被找茬了
不过林启信件的主要内容不是这些,信里隐晦说了林家现在的处境,跟宗室子弟那边矛盾不断,让人头疼,所以忙到没工夫回信,表示歉意。
最后还问到纪炀任期满了之后准备做什么。
他祖父林大学士也提到一嘴,问他想不想回汴京。
以林家大公子来提这件事,透漏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纪炀想回汴京,只要在信里说明即可。
身为林家长子,他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林家的决定,他们来办此事,必然十拿九稳。
纪炀算是发现了,最近怎么人人都在问他任期满了有什么打算。
纪炀自然还是那个回答,暂时不回了,听从潞州那边安排。
信件寄出去,纪炀也知道,这同样是拒绝林家的招揽。
可就是这样,他才不会通过林家的关系回去。
虽说林家是能臣,是清官。
但要不要有利益牵扯,那还是两回事,他到现在只跟林家大公子见过面,还不足以让他站阵营。
说到底,身为伯爵家子弟,想要保全自己不需要依附哪家,只要把伯爵府料理清楚,自然利利索索。
党争这种事,还不是他能涉及的。
与其早早过去被当小虾米吃掉,不如把握好自己的命运。
这也是所有人问他去向时,他最真实的答案。
身在扶江县,都知道那边何等风起云涌,他还没有近距离看热闹的想法。
不过既然一定会升到潞州,那很多事情也要赶紧着手做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年后二月的县试。
现在是昌盛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九,赶在年前最后几天再忙一忙,等到明年不至于慌张。
县试的重要性自不用说,韩家换着法的送来试题,纪炀明显发现,题目一次比一次难,这是给县试出的,还是给他出的
纪炀挑眉,只当不知道,该做题还是做题。
昌盛三十五年正月十七,扶江县告示正式贴出,上面写明了县试时间地点要求。
二月初九开始考试,连着考五场。
官学那边自然也得了消息,刘教瑜更是激动万分,来扶江县第二年便能跟知县大人一起主持县试,让他自然不能平静。
如今题目已经拟定好,就在知县大人那边放着,他跟几个夫子只要监督好学生好好读书就行。
正式参加县试的共有二十一人,都是十四到十七岁少年。
韩家子弟今年不准备参加县里童试,按照他们的性格,肯定要等等再说。
这二十一人,全都是扶江县本地孩子,从去年二月开始跟着刘夫子学习,也只有他们几个符合所有要求了。
但按照韩家夫子所说,他们几人只学习一年,功底还不扎实,大多少年参加今年的县试只是凑凑热闹而已,落选的可能性很大。
刘教瑜在一旁点头,不过还是道“也不是全都如此,那个叫江春的孩子就很不错。”
纪炀听此,找出江春的报名表,他是扶江县三江村人士,今年十五,家中祖父母,父母都在,上面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妹妹,所以也被人喊江小五。
他家人口还挺兴旺,也因为人口多,家里条件过得去,官学一开,便让他去官学读书。
之后妹妹小六也跟了过去。
兄妹两个都是勤奋好学的,江小五更是官学准备科考的二十多人中进步最快的。
纪炀原本以为刘教瑜矮个子里拔将军,挑了个还成的人。
没想到连韩家夫子都摸摸胡子“江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中个秀才不是难事。”
纪炀挑眉。
中秀才可不是那样简单的,要跟整个潞州城学子比较,需是所有学子里最厉害的几个。
看来江春确实不错。
不过这位韩家夫子看向纪炀,开口道“您要是科考,中举人没问题。”
可以,看来韩家人都知道他是买官的了。
纪炀笑,无奈挥挥身上的官袍“可惜,没机会。”
刘教瑜也笑,最后小声道“咱们知县科不科考都行,只此一份。”
韩家夫子想点头,但这又跟他自幼学到的东西不一样,为难之下竟然显得更丧了。
纪炀只好忍笑,跟眼前两位继续商量县试的事。
考过县试的五场之后,一共要选三个最优秀的,赶在三月之前送到潞州城,参加潞州城的州试。
虽说扶江县学子的水平都很低,也就个江春还有些指望,但该去还是要去,他们县城三个举荐名额不能浪费。
再说,今年就当积累经验。
按照纪炀原本的想法,以为水平不到就不送到潞州,谁料还是刘教瑜跟韩家夫子一起看向他。
“名额在这,试试也没事。”
“对啊,考不过就考不过,不能浪费机会。”
“等他们考完回来,还能说说经验,明年会更有把握。”
纪炀挑眉,看来没科考过的人还是不懂啊,这自然按照两位的意思。
县试紧锣密鼓布置,不少知县都给他送来贺信,能开县试,就已经进步太多,大家都为纪炀高兴。
当然也是因为知道纪炀不日要升迁,借着这个由头拉拉关系。
隔壁常华县魏大人别别扭扭,心里虽冒酸水,但也知道怎么回事,甚至亲自过来指点县试。
魏大人都当了许多年的知县,对这事自然手到擒来,让扶江县这次县试顺畅不少。
纪炀也觉得这魏大人是个有趣的人,记下这份恩情。
县试消息一出,官学所有学生都紧张起来,参加县试的,不参加的县试的,都感受压力。
纪炀感觉,这跟考试周应该差不多
不过紧张也好,大家学习明显更用功了。
特别是已经报名成功的二十一人,有个少年甚至半夜哭着学习,让家里人心疼又好笑,少年还喊着,他平时为什么不用功哇哇大哭。
吓得家里差点让他弃考。
可第二日起来,又被同学喊着去官学,竟也好了。
家里人干脆收拾收拾去扶江县唯一一家庙宇烧烧香,虽说平时不信这个,好歹算个安慰。
没想到过去之后,发现今日这里香火竟然旺了不少,好像都是考生家长们过来烧香求心安的
说起来以前这里香火还旺盛,各家来此乞求平安,乞求风调雨顺跟家里不要饿死人。
自从知县大人来之后,大家都忙上不少,不再去求虚无缥缈的神明。
庙宇里的和尚们也不敢抱怨,因为县城繁华起来,他们自己种的地也得了丰收,再者他们请了知县大人好几次,大人都没来过。
往年冬祭都在庙里进行,可知县竟然另辟蹊径,不到庙里冬祭,反而去墨子山下的兵士墓。
导致如今兵士墓的香火比他们这鼎盛多了。
但要说埋怨
这种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可要是去传教他们也不敢啊,知县对这事管得极严,还让捕快过来说过,他们在庙里做什么他都不管,但要是迷惑百姓让他们不事生产天天祭拜,那就有问题了。
这些事多半不被外人知道,和尚们却明白意思,从那之后老老实实伺候庙宇所属耕田,有信众过来就照顾,平时施医赠药,再也不想其他。
可没想到,这次因为县试的事,竟然又有不少人过来。
这香火也没旺几天。
因为过了二月初九,县试结束,家长们自然不来了。
二月初九辰时进门考试,连着考五场,一直到戌时才出来,考了整整六个时辰。
从考场出来的二十一个少年,个个跟虚脱了一般。
刘教瑜啧啧几声“这才哪到哪,县试之后是州试,然后还有两次院试。哪个不是连考好几场好几天。”
刘教瑜考过举人,考举人的时候,甚至是连考九天,九天不能出贡院,跟那相比,县试就是过家家。
少年们看着刘教瑜,只觉得心里更敬佩了。
一个县试都把他们折腾的要死,监考跟判卷还都是认识的人。
等以后州试,院试,那岂不是更惨。
这次县试初试牛刀,已经让整个扶江县知道科举的威名,以后只会更加谨慎对待。
二十一人的试卷被收起来,交到衙门仔细誊写匿名判卷。
不过说起来官学就那几个夫子,大家看文笔文风也知道个大概,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在二十一人中选出三个去潞州城进行州试跟院试,大家都会谨慎对待。
韩家几个夫子可能不在意,但能不能考出个秀才关乎刘教瑜的前程,他肯定会选出学问最好的学生过去。
纪炀想想自己的水平,又去请了韩家家主韩潇,让他也来当个判卷人。
只是看看试卷,这倒没什么。
但越看下去,韩潇眉头越深,如果不是他向来谨慎,估计都要出口说什么不该讲的话了。
到最后也只道“他们只学了一年,还好。”
刘教瑜听着哭笑不得“韩潇先生学识渊博,自然见不得这些学生笔下的文章。不过假以时日,总能挑选几个可用之才。”
这话韩潇倒是同意“学问本就讲持之以恒。”
最后二十一份试卷中,终于选出三名学子,揭开名字一开,考前所说的江春赫然在列,也是韩潇亲点的头名。
剩下两个学生不分伯仲,找了原本的试卷按照字迹优劣给了成绩。
以江春为首的三人学生,也就是他们扶江县今年县试的前三名,有了去潞州州试的机会
虽说这离朝堂还有万里之遥,但总归是个进步。
纪炀也没吝啬夸赞,让县城锣鼓队敲锣打鼓去三家送好消息。
江春家自然是最后一个去的,他们全家二十多口人一起出门迎接,江春长辈兄姐们都是不敢置信。
他们世世代代种田的人,家里竟然供出个学生
还考了整个扶江县的头名
头名
这两个字以前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还是县试的头名。
要知道在去年的时候,他们连县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知县大人办了学堂,家里又有余粮,就让孩子们去读一读。
小五的头名完全是意外之喜。
但就算再不懂这些,也明白考试的好处,好多人都是考了科举,还能做当官。
跟他们知县老爷一样
虽说不指望江春跟知县大人一样厉害,能有个几分,就知足了的。
一时间,江春家门口聚集不少人,整个村子都因为锣鼓声过来围观,得知他家孩子县试考了头名。
知县大人还派人送钱送粮,更是艳羡不已。
三江村里长也过来,脸上的笑简直止不住。
扶江县现在六个村,他们村的学生考了头名这能不夸耀以后见到其他村的里长,肯定要好好炫耀
江春家就是扶江县最普通的百姓人户,这还是头一次得到这么多人艳羡,祝福的话更是铺天盖地。
连他们家大儿子成亲都没这样热闹。
整个三江村都沉浸在庆祝的欢腾里。
扶江县第一次县试,就在江春跟其他两个学生家庆祝中结束。
其他落榜的学子虽然失落,倒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像他们知县说的,与其沮丧不如继续读书。
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头悬梁锥刺股,他们就不信考不成
知县大人还说,等明年官学规模再大一点,去潞州参加州试的名额还会多点,岂不是更有机会
刘教瑜都没想到,此次县试像是给学生们打鸡血一般。
不仅是男子们,女孩子们也一样,因为在知县的主持下,香粉作坊那边也要开始考试。
她们那边考试也很严格,但只要通过考试,就能跟之前十六位娘子一样,享受同样的福利待遇跟月钱。
这也因为识字的女孩子越来越多,那识字也要分出谁识的多,谁识的少。
考试内容还是从韩家出的题里选出来的,难是难的,可总会有人答出来。
可只有答出来,答的好,便能有月钱,能留在香粉作坊。
冲着这些,各家都愿意让女儿们用功读书。
反正现在扶江县各家条件好了不少,也不用孩子们一定在家干活,无论男女该上学上学,总比他们的出路好。
在韩家人眼里,从他刚来时,扶江县百姓只愿意学常用词,只愿意学简单算数。
到现在无论男女主动学习四书五经,这种转变让他们都没敢信。
要知道纪知县既没有劝学,也没有到处宣讲读书的好处。
他用两条不一样的路来证明读书的用处。
纵然作坊那边证明的有些功利,可还是让韩家人大受震撼。
所以纪炀想请个女夫子去香粉作坊阅卷的时候,韩潇娘子主动出来,她同样是饱学之士,诗词上甚至还超过韩潇的造诣,来做女子们阅卷绝对不是问题。
等韩家五个夫子去官学,韩娘子去香粉作坊,韩潇还跟着纪炀去衙门的时候。
韩族老总觉得有哪点不太对劲
罢了罢了,这不是他这个老头子能管的,还是看看纪知县最近写的文章,这次又要画几个圈出来。
刚拿出文章,韩族老表情一僵,自己跟其他人好像一样
县试余温还没过,前三名学子已经在准备行囊,要提前十天送他们到潞州城,由刘教瑜跟两个捕快护送他们去潞州城官学暂住。
三月份,潞州下面各个县城县试前几名都会去潞州城官学,去那等待三月下旬的州试。
州试没过便还乡。
州试过了,可以留在潞州城官学等待院试,两次院试考过,就是秀才之身。
秀才家里不仅每年发米粮,还免田租。
免田租这话一说,整个扶江县读书风气更盛。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江春一家,他家可是县试头名,也就他家最有机会。
发米粮,免田租,见长官可以不拜。
这些都让人激动啊。
江春本人倒还稳得住,他今年十四,早些年也下地干过活的,吃过苦,自然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江春跟其他两个学生被韩家夫子拉着单独辅导,算是在出发去潞州之前补补功课。
纪炀也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东西,毕竟是头一批去潞州考试的学生,还安排了马车同行。
他们上次从潞州城买回来的马匹已经上工了,现在送他们过去刚好合适。
副捕头卫蓝带着手下,更是把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当。
二月十五,考过县试的三个学子正式出发。
刘教瑜特意整理好官服,如今也是有品级的官员,还是要郑重点。
什么
去之前同为夫子的人面前炫耀
也不算炫耀,就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选择,他选择是对的
送走考试的学生们,官学里说不出的勤勉,这样的氛围让纪炀笑了笑,想必等他走了之后,这里还能继续下去。
有这样的风气便很好。
凌县尉看着知县大人这么笑,心里就赌得慌,他最近的表情让玉县丞都感到不对劲,私下问过许多次了,这次又问。
“你到底怎么了从潞州城回来之后,一直不对劲,丘益川也说你脸色不好。”
“有什么事你说啊,潞州那边有问题”
玉县丞下意识想的,便是潞州城有问题,绝对不是他们扶江县有问题。
凌县尉口风严可不是说说,就算是自己老搭档,他也不会说的。
即使知县大人从未让他保密,他也不会说。
伯爵嫡子的事如此,五月六月要离开更是如此。
反正眼看都到三月份,说不说有区别吗。
凌县尉拍拍玉县丞肩膀,叹气“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吧。”
怎么越说越吓人
等玉县丞还要再问,纪炀已经在整理扶江县大大小小资料,接下来肯定要忙起来,自然没时间问。
虽说平日这些事做得都很好,但要汇总起来,还是个大工程。
更别说经过去年一落户的非编户,如今的扶江县人口已经到了六千多,民户则到了八百五朝上,还有不到一百五。
扶江县便会从下县中的下县变成中县。
纪炀对这个并不怀疑,因为有运河在,赶在今年春天,会有更多人过来。
而且都知道,他们扶江县无论男女都有活计做,现在的荒地还有不少,颇有些先到先得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搬来的人自然更多。
之前所谓本地外地,在扶江县早就没界限,搬过来便会留下来。
别说纪炀有信心,扶江县各处百姓也在想他们什么时候成为中县,以后再成为上县。
那以后出门也不会被嘲笑了。
还笑话扶江县穷
看看他们还穷不穷
玉县丞听着知县大人一件件吩咐,什么化肥作坊不能太依赖化肥,可以尝试在山上种果树,利用运河运出去。
还有葫芦作坊转型的还算成功,低廉器具尽量全部抛弃,因为其他地方已经有仿制,作坊利用现在的商户优势,主要做更精美的物件。
香粉作坊不用说太多,纪炀已经把能铺的路都铺了,只要好好开耕,请更多女子来做工。
他们做出的香粉肯定会有人买。
不说在汴京,扶江县香粉的名讳,单说他名下产业,每年帮忙消化几万斤不是问题。
等各色鲜花都种出来,试着自己调香,能卖出更好价格。
知县大人几乎把每一个作坊,甚至每一个村子的发展都写了下来。
这个样子,怎么有种托付的意思
玉县丞作为知县的副手,整个人都有点傻眼,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下意识拒绝“大人,年底您才离开,现在就说,是不是有点早”
玉县丞从心里拒绝知县大人离开,大人来之前这里什么样,来之后什么样,都不用多说。
这种情况下,他真的不想听以后的事。
纪炀放下手里文书,玉县丞却看看他,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凌县尉,直接反应过来。
“等会,难道不是年底,是五月”
纪炀是昌盛三十二年五月二十日到的扶江县。
按照正常来说,到三十五年的年底离任。
那半年多数情况都不算的,当年纪炀连年末考核都不用去。
最后半年基本用来交接事务,安排后续工作,然后顺顺当当升迁。
可到纪炀这,潞州知州通判直接按照他到扶江县的时间来算,卡着满三年的点,让他快点到潞州城。
这自然是上司信赖,但对扶江县他们来说哭都哭不出来
玉县丞追问“凌县尉,就是因为这事,你才一直不高兴从潞州城回来便一直这样了”
都说到这,纪炀点头“早走晚走都是走,朝廷那边很快会派新知县过来。我提前把事情处理好,他过来还好接手。”
现在已经快三月份,五月底要走,没多长时间了。
他不想自己走的太仓促,留下一堆尾巴。
玉县丞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凌县尉一直不高兴,知县大人则在安排后续工作。
知州他们怎么回事
那多官员一定要他们知县大人吗
可要想想,如果他是那些大人物的话,也想要纪知县啊。
不到片刻,玉县丞开口道“知县大人,要不然您带我去潞州城吧,到时候您身份肯定要有小吏,我肯定合适啊。”
纪炀笑“扶江县是你家乡,作几年政绩,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别处当知县,不用跟着我做个小吏。”
要是做小吏的话,那基本等于降职,就算是去潞州城当小吏也是不值得的。
以玉县丞在扶江县的威望,没必要自讨苦吃。
同理,凌县尉也一样。
他不能因为自己舒服,便带着他们离开。
玉县丞却坚定摇头“不怕跟您说实话,下官觉得跟着您,比以后当知县要强。”
“我一无人脉,二无显著才干。纵然当了知县又如何,跟着您,肯定更好。”
“下官旁的没有,唯有忠心二字。”凌县尉趁机接话,“大人,您要是离开,就带着我们走吧,我这身蛮力,也能护卫您的。”
玉县丞见老搭档把他话都抢了,瞪眼道“什么忠心,我才是忠心。”
纪炀看着他们两个。
心道玉县丞不愧是敢从乡下去潞州城打拼,又回家当上县丞的人物,这份果决已经远超他人,怎么会是没有才干。
凌县尉更不用讲,他在自己身边,听到还几个秘密,但一个都没有泄露。
凭这份忠心,他便知道是可用之人。
纪炀想了想道“反正新知县还没来,等他过来接触一下,你们也跟家里商量商量,到时候再做决断。”
玉娘子管着香粉作坊,凌娘子在衙门管杂务。
她们两个都不是没主见的人,这种大事,还是要跟家人商量更好。
谁料县丞县尉相视一笑“她们俩要是知道能跟着您,肯定支持。”
可能知县大人都不知道扶江县的百姓如果知道,能跟他一起做事,估计要抢破头。
不过这事到底先放下,大家也知道知县大人离开的事不能更改,只能更加用心做事,让大人的心血不白费。
他们在扶江县收尾的时候。
刘教瑜带着的三个学生已经到了潞州城官学门前。
最近官学十分热闹,各地考生都已经到了此处,官学特意把西院分出来,给下面来的考生们住。
江春等人在扶江县或许是前三名,但跟这边的学子相比,差别可就大了。
特别是潞州城本地学生,至少也是学过好几年,跟他们一起州试,怪不得知情人都没信心。
可他们出发之前,纪炀就对刘教瑜说了,这次过去交流学习就行,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
反正头一年,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倒是没错。
所以刘教瑜格外轻松,带着三人住下,又放开让他们三个出去找同龄人。
刘教瑜则去看看老朋友们,他好歹也是潞州城官学拨过来的。
但没过多久,刘教瑜便带着跟凌县尉一样的表情回来。
想必他知道的消息,跟凌县尉一样。
没办法,关于纪炀的事早就在潞州城传开,官学这边也一样,谁让他们官学刚开,拐到韩家当夫子。
潞州城官学都羡慕不已,以韩家的名声,也就是现在许多人户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只怕要到扶江县求学了
韩家教学,扶江县肯定会有秀才举人的,刘教瑜更是沾光。
没等刘教瑜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有关系好的人故意道“可惜,你们知县确实厉害,但等到五月底,就要到我们潞州城了。”
“说不定他也能帮我们拐几个韩家人。”
什么
五月底,纪知县到潞州城
询问清楚之后,刘教瑜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这可是纪炀啊
他走了那扶江县
虽然不会差吧,但他是纪炀啊
三个学生兴高采烈回来,看来认识不少好朋友。
少年真好,不知愁滋味啊。
刘教瑜也没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只拘着他们好好读几日书,马上要州试了
虽然知道你们会落榜但万一争气一个呢
大家下意识看向江春,其他两人拍拍他肩膀“江小五,靠你了”
刘教瑜刚想说,你们两个不能这样讲,谁料江春竟然也认真道“靠我了”
不错,你们三个还挺有自知之明。
知道他们心态不错,刘教瑜便没说什么,只道“考过州试,甚至可以留在潞州城官学读书,这机会可不多见。”
江春却道“我听说咱们几位韩夫子比这里夫子都厉害。”
刘教瑜语塞,这个倒是。
“也是,到时候再说。但州试之后很快便是第一次院试,希望你们能多留一段时间。”
考过的留下准备第一次院试,没考过的捕快带着回扶江县。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潞州城这边考试慢慢紧张起来,等到三月十二考试当天,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
等十五号出来,这次显然比之前还累。
刘教瑜感觉,还是要赶紧把纪知县说的体育课加上,或者让学生们跟着知县县尉他们天天早上跑步都行。
不然这怎么熬过科考。
三个学生出来会便睡了一整天,等二十号成绩公布,这才精神好点。
这次州试,下面县城加上潞州城学生,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参加,只选其中二十二人参加院试。
按照以往来看,其中大半都是潞州城官学的学生,下面县城能考上的极少。
这种情况很正常,一般成绩好天资高的学生,都会被乡里送到最好的潞州城官学读书,下面的学生好苗子少,好夫子也不多。
去看榜的时候,刘教瑜原本没放在心上,等看到第二十二名时,准备看到江春的名字
江春
二十二名
这是进院试了
刘教瑜兴奋极了,还是江春赶紧小声道“教瑜,您没看这次科考题目吗”
他还真没看,前几日就想着纪知县要离开扶江县,哪有心情管别的。
等江春把怀里纸张拿出,刘教瑜差点惊呼出声。
九个题目里,有七个是韩家夫子跟知县大人出过的
正是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做的题
大人出题的时候,还道“做着玩玩。”
以前只听说有厉害的夫子会押题,原来是真的
可他们知县没有经过科考,怎么会知道这些
透题
这也不可能啊。
刘教瑜再去看其他两个学生名次,一个在四十五名,一个在六十六名。
虽说没进入院试,但在学习一年,头次参加州试的学子当中,已经非常不错。
果然,已经有眼熟的夫子过来恭喜他,羡慕不已道“正好,头一次县试就有三个人才出来。”
“一个进了院试,另外两个也不算垫底。”
那么多学子,能有这样成绩很好了,再说儿郎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他们三个其实有些傻眼。
不过有江春带头,这事谁也没讲。
他们知县,他们韩夫子,真的好厉害
下面的县学有这样的好成绩,不少人又提到扶江县这个名字。
提到扶江县不由自主提到纪炀。
江春三人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周围有人道“纪知县听说他要到我舅舅所在的宪司。”
“宪司怎么可能,明明是漕司,我叔说了,漕司特意想要他。”
“你们以为仓司就不想要吗他五月底来,去哪随便挑。”
“要是来我们官学也挺好的,还能找好夫子”
“对来官学吧”
“布政使大人可想让他做副手,你们没听说”
这都在说什么
向来稳重的江春看了一圈。
他们知县大人,要来潞州城当官了
刘教瑜看着他们的表情,幽幽道“原来我之前是这样过的脸色,怪不得俩捕快天天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了。”
在看旁边护卫的捕快,他们同样震惊。
知县要走
江春过了州试,要进行院试的好消息彻底被打散,他本人更是高兴不起来。
或许他从未说过,可他想读书,想科考,最大的动力并非是免田税,好吧,也是一项。
最大的动力是想学知县大人一样,做个好官,做个能让当地百姓吃饱喝足的好官。
这会江春忽然明白韩家夫子们为什么会连连叹气,他也想连连叹气
刘教瑜早就得了消息,这会挨个安慰,不仅学生们要安慰,捕快们还要安慰。
可要送州试不过的学生们回去时,五个人还是萎靡不振。
刘教瑜自己留下陪着江春。
那两个捕快送学生回扶江县,眼看着江春明显想跟着一起回去,刘教瑜赶紧拉住他“院试没几天就第一次院试了不能走”
江春再次叹气,他也想回去问问知县大人怎么回事,他都不想考院试了
急急忙忙赶车回去的其他四人,马车跑得飞快。
他们一定要问清楚
知县大人五月底真的要走了吗
四人没发现,他们马车直接掠过旁边同样架着马车的书生。
那书生慢吞吞道“就算路很好,不至于飞奔吧”
“许是有什么急事”旁边小厮开口,“公子,马上要见纪炀了,您怕不怕,他的名声。”
书生赶紧道“不要乱说,以讹传讹是什么好事吗。”
书生说话慢半拍,可他去年登科,名列二甲四名,策论写得极好,十分厉害。
“扶江县被他治理的极好,咱们,咱们要以礼相待。”
小厮立刻解释“公子,不是那个意思,是他的名声听起来太凶了。”
“凶,就凶,咱们软和点。”书生拍拍小厮,“好好跟纪知县学,好好学。”
不管外面什么怎么说,但凭借纪炀这三年来的成绩,已经够书生敬仰的了。
他一定好好学,不会辜负纪炀在这里的辛苦
只要自己在任期里能有纪炀十分之一能力,他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