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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纪炀奋笔疾书,五姑娘也不例外。

一个读四书五经,一个读医经,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在写字。

昌盛三十五年最后几日,倒也过得自在。

最近几日,总算有些过节的气氛,安置在衙门附近的百姓也找来鞭炮,算是热热闹闹过个年。

大年三十纪炀带着人去送了饺子,又回到衙门。

现在的衙门里面,已经跟他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最近年节,刘县丞,鲍主簿,都已经回各自地方过年,他们带来的小吏捕快也都回家。

裴地的小吏捕快,也没留下几个。

现在这里面,基本都是自己人。

纪炀总算有机会跟王伯送来的人熟悉熟悉,送来十个家丁,还有五姑娘的三个丫鬟,两个嬷嬷。

一共十五个人。

丫鬟嬷嬷们都在后宅做事,再派两个家丁保护。

其他八人则跟着玉县丞,卫蓝做事。

凌县尉现在还跟在纪炀身边,也算保护。

有自己熟悉的人,纪炀更加安心。

纪炀让负责安全的卫蓝着重注意一下被安置在附近的四个书生,特别是从刘地来的那个,不要让他接近衙门前堂。

卫蓝开口“大人觉得他有问题”

“先看看,不要打草惊蛇,愿意学就学,不要进前院即可。”

前院都是办公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夹带东西进来,又或者带个什么物件进来。

有这些人把守,倒也不是问题。

其中家丁最高最壮的辛顺,纪炀很是喜欢,这人力气足,又肯做事,还跟名字一样,很听话。

不过还是让他看护后宅更好。

大家对这些安排自然没问题,等他们熟悉到开年,太新县衙门,就真正是他们的地方了。

纪炀则捏着书本,吩咐这些事情之余,还要读书,太难了。

眼看江小子被凌县尉喊到院子里练武,不由竟然有点羡慕

可看着厚厚的试题,还是刷题吧。

他在汴京那段时间,也算知道这些大臣们的知识储备,如果不多看书,他们骂你你都听不懂。

为了能听懂怎么骂人,多看书。

韩潇暗地里辅导纪炀,明面上也在跟那四个书生指点。

别看韩潇年轻,但他的学问没得说。

从其中两个今安县书生嘴里,纪炀还听到点今安县的事。

今安县就是隔壁县。

当初边关五个县合成两个县城。

太新县三合一,今安县一合一,那边新知县也已经定下,一个梁王那边的宗室子弟,应该是血缘比较远,早就没落的宗室。

听两个书生讲,他们那边也推出了个县令,现在县令领着一合一的两家人,已经有些正轨的意思。

但这正轨跟纪炀的正轨不同。

如果再不阻止,那边就要磨合结束,他们要抱起团,纪炀都要发愁片刻。

可新知县没去,大家也没办法。

想到梁王的想法,估计他身边会武德充沛,到时候看看他们怎么管理隔壁的今安县。

之前林家来信,说过这位宗室子弟会在年后过来。

算着也快了。

不过也看他行程快慢,不是所有人都像纪炀这样着急赶路。

知道今安县的情况,纪炀稍稍皱眉,不过还是舒缓了些,等隔壁知县到了再说吧。

到时候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想到皇帝让他来之前说过,希望他能在五年之内从知县做到知府。

不知道有没有对这位说也讲过。

今安县那边,其实也用刘地的黑市,毕竟跟刘地接近,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年后再看吧。

希望宗室子弟好用一些,他也不用太操心。

新的一年到来,街上也算热闹,积雪渐渐融化,已经是昌盛三十六年的正月十五。

纪炀跟五姑娘带着人做了花灯,年节也宣告结束。

租种官田的人户开始有所动作,虽说现在积雪未化,但本就耕种晚了的百姓早早开始下地干活。

好在此地冬小麦跟春小麦都能种,只是春小麦的质量不如冬小麦好吃。

而这些租种的农户,除了相信知县大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在种冬小麦的时候,他们没有银钱租种裴家土地,也没有余力签契约。

可以说是裴家佃户里最穷的一波。

没想到之前没地种,现在反而因祸得福。

他们肯定会加紧时间做事的。

纪炀派人从灌江城买的种子也已经到了,依旧跟田租一样,签订契约,亩产过多少多少,就不收利息。

等事情传到三家人耳朵里,下意识皱眉。

纪炀不收利息

那谁都知道以后种谁家的田地好。

毕竟租种他们家的,田租要利息,种子要利息,农具要利息。

纪炀那边都不要,明摆着省钱了。

以后佃户都蜂拥过去怎么办

但又一想,纪炀手里才有多少地,那也不够分啊。

而且都已经到现在了,他们多想也没用。

总不能因为那点利息去寻纪炀

三家本能不想面对他。

真惹怒纪炀,谁知道他又有什么招数。

就算专心对付纪炀,难道另外两家不会趁机侵吞他家东西

三方制衡,纪炀那边很好动作。

知道利息的事算是过去,纪炀并不意外。

他踩着大家的线在往前走,为这点小事翻脸不值得。

相信大家都不明白。

再说,不要利息损失的是他的钱,别人心疼个什么劲。

你们还是心疼心疼即将要修的石桥吧

鲍地到裴地还好说,浮桥还在。

但刘地到鲍地就不好说了,之前险些起兵祸,浮桥直接砍断,如今只能船渡,比之前费事不少。

修桥迫在眉睫。

纪炀正月十六收到林家来信,这信上自然说的是寻找泉州修桥匠人的事。

林大学士的人脉自不用说,泉州通判是他某一届带出的科考学生,跟那边去信运作,说年后那位修桥工匠就会带着徒弟直接前往灌江府。

估计在一月左右便到,让纪炀派人去接。

其他地方就算了。

灌江府这种地方,肯定要派人去接的。

上次井旭送粮过来,若不是有人接,估计也会死伤不少。

这里的匪贼流寇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林家来信,纪炀脸上有了笑意。

等看到林家大公子来信,笑意更多了。

林启写的信自然放松很多,只说纪炀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去任职了,南边的一个小州,应该是从六品做起。

算是监察一类的官职,不出意外就是走林大学士那条路。

同时还说了井旭回京的事。

井旭亲自帮纪炀买粮送到灌江府,实在震惊不少人。

连陛下都在朝堂上多问几句,还当众对井旭的祖父夸赞,说他孙儿得力云云。

这话自然乐得井旭祖父合不拢嘴。

等井旭回去,再看他瘦了好几圈,家里人既心疼又为他骄傲。

没过两天,井旭真的如同纪炀所说,被陛下召见。

皇帝问了不少问题,井旭全都如实回答,连他骑马双腿被磨出茧子这种话都说了。

井旭有什么答什么,纵然不是所有答案都符合陛下想听的,但胜在真诚。

这两个字足以让皇帝网开一面。

等提到定江关坚守一十七年的指挥使后,皇帝也沉默片刻,又夸井旭做得不错,又问他现在有没有任职等等。

这就是要给差事做了,估计年后会见分晓。

井旭提到的边关将士武器磨损,盔甲老旧的事,也已经交给兵部。

不出意外的话,这边会送来一批兵器,只是到底给谁给多少,那不好说。

毕竟灌江府大大小小十几个关卡,个个嗷嗷待哺,也不是每个都像定江关这般忠诚。

如果给了通外敌的人,那得不偿失。

所以这事能成,但怎么办,又是一回事。

林启分析之后,又道“这些事你肯定比我了解,我也是班门弄斧了。”

纪炀笑着看他调侃,随后又递给五姑娘。

五姑娘看完,也笑道“他就是酸呢,酸你比他聪明。”

“我比哥聪明”纪炀挑眉。

林启身为林家大公子,年纪轻轻中举不说,人又生得端正。

平日在汴京,也是最聪明最拔尖那一拨。

到五姑娘嘴里,却是不如纪炀的。

林婉芸努力让话正经一点“对啊,他确实不如你。”

手腕心智能力,甚至经验。

“我只是客观来看,没别的想法。”

越这样说,五姑娘身边几个婢女都忍不住笑,连平安都笑出声。

纪炀摇摇头,让五姑娘把信件都收好。

眼看到春天,不仅各项事开始有动作,屋内摆设也在陆陆续续换掉。

看着素竹抱来一尊粉白色水晶盐矿石,纪炀咦了声。

五姑娘询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这是我从箱子里拿出,那再放回去”

王伯送来许多箱子,纪炀都交给五姑娘打理,说东西都可以动,不用问他。

难道拿错了

“不用,只是没想到王伯把这个也装上了。”纪炀笑,跟五姑娘说这东西的来历。

“当时潞州的知州,也是现在汴京工部的田兴志田大人。他在隔壁凉西州赈灾的时候,路过凉西州跟灌江府交界处带来的东西。”

“这是盐矿周边才会产生的粉白矿石,看着确实漂亮。田大人同我关系不错,送其他特产的时候,便送来一尊。”

“我带着这东西从扶江县到潞州,又从潞州到汴京,原本想留在汴京别院算了。”

“没想到王伯又给装上。”

“估计是觉得这东西好看吧。”

林婉芸看着,确实觉得可爱,又是粉白色,正适合春天来摆,也因为这个才让素竹取出来。

纪炀随手指了个位置“放那吧。也是巧了,本就是灌江府的东西,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林婉芸却看向纪炀,盐矿

纪炀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如果说这些土地已经是当地几家的核心利益,那盐矿更是灌江府灌江城几家的利益所在。

水晶盐矿石放着刚刚好,也能提醒他。

江乖乖看着好看的摆件,忽然道“那时候说,知县大人要把这个送给未来娘子。”

众人一愣。

平安也道“好像还真说过。”

那会说东西粉白的,不适合男子来摆。

倒是一语成真

纪炀看着江乖乖,立刻递了本书过去“好好抄书。”

江乖乖

房间气氛更好,纪炀则要起身继续忙公务。

还要派人去灌江城等着接工匠。

不能让工匠折在半道上,那他可对不起太多人。

这事自然是凌县尉前去,他用的一手好枪法,又带了过年回来的捕快们,三地的捕快都挑了些,一共三十人,都跟着凌县尉出发。

同样过年回来的刘县丞,鲍主簿知道他们是去接修桥工匠的,自然不会阻拦。

而裴县令正式成为修桥的总负责人,已经着手吩咐两家买材料。

他这个年轻人说话自然不管用,但他有自己叔叔裴家主在,只要把单子给到裴家主,肯定没事的。

不过现在买的东西,都是修桥最基本用的,更多的东西还要工匠过来了再说。

眼看凌县尉带着人出发,三地官田上的百姓也在劳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纪炀则搬着写完的文章交到韩潇手上。

终于结束了

他都穿越了

怎么还有寒假作业

韩潇一边看一边感慨“旁的不说,你这文章气势,已经盖过许多人。策论更是绝妙,你要是。”

“我要是科考,必然能中。”纪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用韩潇说完,都知道他要讲什么。

韩潇也笑,现在说这个确实用不着。

只有最苛刻的人才会揪着这点不放。

但说起科考。

纪炀问道“今年是不是还有春闱”

“嗯,春闱,考进士。”韩潇答。

秀才,举人,进士。

也就是最后一轮,那不就是他庶弟要考的吗

三年前他故意让他考不中,争取三年时间,那今年

去年井旭来的时候,其实还委婉问过,要不要再来一次,再来个三年

纪炀却摇头。

再来一次,那边非疯不可。

他还不想惹疯子。

不过想到汴京那边,只怕他今年还是不会中。

虽说他俩都是伯爵府的人,但正重用自己的时候,陛下会点他的名字

明知道两人不和,也明知道他要是上来必然会给自己使绊子,皇帝才不会节外生枝。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对皇帝来说,天下英才百万,不至于为个不算突出的人,而让他点名去平乱的人难做。

划掉他并非什么难事,甚至不用皇帝亲自开口,下面人就会明白意思。

自己对皇帝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

但跟庶弟比起来,那可重要太多倍。

他年前的那出,估计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会帮他解决很多麻烦。

原身因为庶弟母子跟背后的户部左侍郎,永远不能科考,背上买官的名声。

如今耽误他六年时间,不算过分吧

所以井旭要帮他办事的时候,纪炀让他不用动,他们今年可是清清白白,一点错也不会犯

让那边想抓把柄都不行。

科举的事放放,读书的事平日再说。

纪炀现在挂心的,还是凌县尉接人的事。

那泉州距离他们灌江府太远了,坐车至少三个月,估计年前都已经出发,现在临门一脚,万不能出错。

如果不是自己走不开,他应该亲自去迎的。

但现在的太新县还要有他压着才行。

免得他们再生出什么心思。

承平国灌江府灌江城,顺水酒楼,这是此处最好的酒楼了,那泉州来的工匠信里说好会在最大酒楼见面。

凌县尉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一十五,算着日子应该接近。

凌县尉手下的捕快们甚至懒散。

刚出发时歪歪扭扭,被凌县尉教训许久,现在还算有个模样。

但进到灌江城第一感觉,就发觉这里似乎一直有人打量他们。

连凌县尉都提起警惕。

身边被打服的捕快却道“灌江城都是这样,好几个势力分割,我们这群人过来,他们肯定会多看几眼。”

三十一个汉子结伴,不管在哪都惹眼。

更别说还有个县尉,再带了三十个捕快。

凌县尉点头,不动声色看了看他,见这人谄媚,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那轩。”

姓那

不过这里地处边域,有异族的姓氏很正常。

轩字又像是承平国风格,估计是两边混血。

但说是混血,其实长相都没什么差别,毕竟三四百年前,对面的古博国跟他们都是一个国家。

只是前朝丢了那边而已。

凌县尉记下这人,算是个会讨好的。

他们安心在灌江城等着,等周围人略略知道来意,窥探的目光便少了很多。

接人这种事也常用,倒不是很稀奇。

一连等了三天,终于在正月一十九这天等到泉州来的工匠。

他们一行七八人,领头的匠人叫嵇巡,他看着清瘦得很,个子不高,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精干小老头,手里还拿着方便携带的小册子写写画画。

知县大人说过,他们这一行应当是年前便出发了,甚至在路上过得年,这才能在一月左右赶到。

看他们衣裳上沾着尘土,约莫确实如此。

凌县尉跟着纪炀多年,待人接物也学了四五分,等看过名帖,确认过身份,立刻让人安排他们在这最好的酒楼住下,热水热食一直在吩咐人备着。

嵇巡等人自然笑纳。

坐了三个月的马车啊实在太累了

凌县尉也没急着催他们,而是在灌江城给他们买了许多要用的东西,又让大家休息够了,这才准备出发。

嵇巡等人见这样的态度,心里放心许多。

这些年他们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修桥,泉州那边的跨海大桥是他们的得意之笔。

名气更不用说,全国都有找他们修桥的。

不过因这泉州知州的关系,他们还是选了关系更近的林家大学士介绍,来了这偏僻的灌江府。

谁让泉州知州排除万难,促进修成那样宏伟的石桥。

他们自然投桃报李。

现在看着,赶路是辛苦,但这里官员态度还不错。

都说灌江府乱得很,现在看着还行

匠人嵇巡等人也不自傲,休息两三天,便主动说要出发。

他们所乘的马车早被凌县尉带着人刷洗干净,里面该换新,都换新。

再坐上,实在舒适不少。

纪炀用的是林大学士的人脉,自然不会小气。

朝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心里明白。

能建成跨海大桥的匠人,肯定被很多人抢,但人家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了他这。

自然看在林大学士的面子上。

反正层层叠叠的,再加上纪炀本身的性格,自然会无微不至。

再说了,接下来可是让出全资的刘家,鲍家供养,他肯定会越来越大方

等坐上去太新县的马车,匠人嵇巡一行人八人终于到了地方。

凌县尉等人护着,让一些蠢蠢欲动的山贼不敢靠近。

到了太新县。

有裴家出面,早早收拾出一处安静院子,然后裴家主跟裴县令就来了。

等纪炀到的时候,裴家主正在疯狂画饼“预算没有预算,只要能修好桥,上不封顶”

反正不是花他家的钱

他无所谓

“石料您说什么石料,我们就买什么石料,用人用工,全都听您的。”

“只是有一天,我们这的劳役,一天只做三个时辰的活计,而且还要轮候着做,不能累着了。但是数量管够,每个人工作时间不长,但人数随便您说。”

嵇巡等人面面相觑。

看着这位自称裴家主的眼神充满不信任。

这都在说什么疯话,便是给最有钱的地方修桥,人家也是有预算的。

怎么他说着跟冤大头一样。

而且看看粗略数据,一共两个桥,一边两百多米长,一边一百多米,都要宽六米。

这样的桥放全国都不小了。

他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吗

没个一万两下不来

若上不封顶,全都用最好的料子,那要多少钱,他们知道吗

还有旁边的裴县令,明明是县令,怎么对这位裴家主毕恭毕敬

嵇巡怎么记得,他们是通过太新县知县的关系,这才来此的啊。

纪炀见此轻咳,裴县令见知县大人来,连忙起身迎接,看的嵇巡等人更是疑惑。

都是七品官,怎么还分上下级。

纪炀并不解释,他们在这时间多一点,也就了解了。

有纪炀过来,事情自然靠谱许多。

不过纪炀说的虽然委婉,但跟裴家主的意思差不多。

只听他道“这两个石桥,是本地富户出自建造,这两家富户十分大方,并不计较得失。”

“所以不管您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不管是石料,木材,人力。包括您一行的劳费,全都不会吝啬。”

“只要能让桥修得好,屹立百年千年,他们不会多说。”

“如果他们觉得不合适,您就让这位裴家主过去,他们自然会同意的。”

裴家主听着,只差拍大腿了。

纪知县说得好

都在他心坎上

嵇巡也琢磨出味,他身边有个人还晕晕乎乎,开口问道“那这桥上要写他们的名字吗毕竟是他们出资修建。”

一般这种攒功德的事,都会刻上修桥人的名字,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感谢他们。

纪炀却摇摇笑“不用,刻上承平国年号日期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添。”

裴家主有心加上自家名字,毕竟他们是苦主。

但那话也不能明说,见知县已经下决心,他也不好再提。

不过这事让刘家,鲍家知道,估计要气得吐血。

出钱出力,桥上连个名字都不能留。

其他细节自然一一详聊。

总之就是,人力,物力,全都管够。

而且还要保证人力的吃喝住,甚至要保证工作时长,干一会必须休息一会,不能累着人。

大家每日工钱按天发放,少一天都可以找裴县令。

裴县令后面又有裴家主,根本不是问题。

等人纪炀带着人离开,嵇巡眼睛已经亮起来,他派人出去查探的消息也送过来了。

果然

这是人家太新县内部的事,那两家修桥是为了赎罪,而裴家正是监督者。

所以这桥的预算才能上不封顶。

天啊,以前苦哈哈要钱的日子终于不用经受了

就他们内部这矛盾,他们只要说几句,裴家就能帮着要钱要物。

根本不用他们烦恼。

估计他们要是紧着预算,裴家反而不爽

没有预算的工程,哪个搞桥梁的不兴奋。

可以完全发挥创意跟想法了

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应当都没事。

其中纪知县说,要让劳役们休息充足,钱给充足,吃得好。

这其实很让嵇巡等人欣赏。

他们八个人,如今看着风光,但之前也是做过劳役的,那个劳役不是一天做七八个时辰的事,可能还拿不到工钱。

更不用说休息了。

每一处修工事,都会有劳役累死,他们修跨海大桥的时候也不例外,当年古人修长城的时候更不例外。

但如果按纪知县所说的,那累死这种事,好像可以避免

反正嵇巡等人知道,不管太新县这边怎么内斗,他们是来对地方了。

而且还要趁着他们矛盾没调解开的时候,赶紧让他们买石料,省得以后他们没矛盾了,岂不是不能薅羊毛

嵇巡等人对修桥由衷热爱,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他心里明白前因后果,也没说明,这精瘦小老头可精着呢

来了之后立刻投入工作

赶紧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没预算的修桥,那这石柱都要最结实,最漂亮的

于是,嵇巡等人去实地考察,然后给方案,开清单。

裴县令裴家主问刘,鲍两家要东西,要人。

东西给得慢了不行,给的差不行。

给劳役开的工钱少了不行,吃得差了也不行,人数少

更不行

刘,鲍两家,只得从种田的佃户中抽调出不少人出来。

这些被抽调出来的人,原本以为还是免费做劳工,没想到还能得银钱

还能吃饱饭连休息时间都很充足

甚至比种地都强

一时间,想做劳役的人竟然增多了。

裴,刘,鲍三家因为修桥的事鸡飞狗跳。

还有个精明的匠人嵇巡,再有背后有纪炀的裴县令,吵吵嚷嚷的总算开工。

不管他们内里如何,只要桥修好就行。

但在一起做事,不用想都知道,这三家以后矛盾会更深。

那两家对他们的监工裴家,只会更恨。

鲍家还能隐忍,那刘家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掐吧掐吧。

纪炀可不在意。

他从修桥那边走一圈,又看了三地的官田种植。

见全都井井有条,也就放心了。

春耕正常,基建正常,就算最近没有白忙。

回到衙门,韩潇趁着天气正好,在吩咐大家把各物的书拿出来晒晒,春日晒书不生虫,正是好时间。

一月三月阳光明媚不刺眼,这会翻翻书刚刚好。

江小子江乖乖也在搬自己的书,五斗院里也被腾出一块地方。

纪炀自然也去帮忙。

但韩潇晒着晒着,似乎想到什么,对纪炀道“明后两日,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回家

韩潇立刻道“是回灌江府的人,就在裴地,只是要往东去一点,比较偏僻。”

“家里老宅被封存,我也该回去看看。”

当初从灌江府裴地搬到扶江县,这边的老宅直接封存,只有几个老仆看守。

年前到现在一直都在忙,也只跟老仆通过信,现在天气好,路上也好走,他准备回去看看。

纪炀略略知道韩家老宅在什么地方,回道“那带几个捕快你们家附近离东边的关泉峰很近,听说那边附近也有山贼,小心些好。”

韩潇犹豫片刻,还是道“没事,我跟家里两个人对路都熟悉,骑马快去快回就行。”

韩潇身边一个会医术,一个负责起居,都是忠仆。

他们确实会护他周全。

但这安全

不过见韩潇坚持,纪炀并未多说“好,那你带着衙门的文书,让两个仆人换上衙门小吏的衣裳,普通山贼至少不会动衙门的人。”

这点确实如此。

韩潇并未拒绝。

他们去年一行平安到灌江府太新县,就是打了官府的旗帜,不时穿着官服出来晃一圈。

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碰到当官的,还是要避让一下。

真惹怒官府,可能官府会自损八百,但他们绝对会灰飞烟灭。

韩潇很快出发,纪炀看着他时,心里还有些疑惑。

不过以韩潇为人,他就算有隐瞒,也不会对他有害。

想到这,纪炀自然不会多想。

谁还没点秘密。

只是韩潇离开后,来求学的四个秀才刚好过来,忘记把这事告诉他们了。

其中一个秀才定定看向纪炀“要不,知县大人帮我们看看”

这秀才名叫邹骁,是隔壁今安县人士,他目光锃亮看向纪炀。

在这一段时间,他们更加钦佩纪炀知县,不愧是能把扶江县焕然一新的人物

别人可能不信,但邹骁认为,以知县大人的能力,太新县也会变得不同。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知县大人如果也管着他们今安县就好了。

此刻请求知县大人帮他们看文章,原因也简单,纪大人一向没什么架子,他们都是知道的。

而且大人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肯定考过科举,还中过进士。

进士帮秀才看文章,这实在高攀了的

这四个秀才里,只有一个刘地的秀才有些为难。

纪炀看看,就知道这个刘地的秀才明白他这官怎么来的。

至于其他人

这目光有点太热忱了吧

纪炀并不接文章,只道“韩先生过几日就回来,你们先回去温书吧。”

“不是我不帮你们看,是实在没这个能力。”

没这个能力

怎么会

当官的,不都考过科举吗

平安见此,赶紧让他们离开。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纪炀心里好笑,其实并不算在意。

以后这种事多着呢。

只要往上走,只会多不会少。

其实不少知县长官都喜欢帮下面人看文章,越是有真才实学的,越喜欢看。

反正指指点点又不花钱,还能显示自己的学问。

这甚至是下属主动拉近关系的一种方法。

可惜了,自己没这个技能。

至于韩潇夸他的

还算了吧。

他心里有数

说到韩潇,第一天一早,纪炀又被韩潇的消息惊的站了起来。

从老宅赶回来的韩家仆人第一句便是“知县大人,快去救救我们家主吧,他被山贼掳走了。”

山贼

掳走韩潇

纪炀不敢迟疑,当下带了凌县尉跟卫蓝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怎么还是。

凌县尉等人也吓得够呛。

怎么好端端,就被掳走了

韩潇韩先生肩不能扛的,这可怎么办

这地方确实不太平,但穿了小吏的衣裳,也会被山贼洗劫

走到路上,这个慌张万分的仆人才道“我们昨晚便到了老宅,老宅一切都好,虽说周围比较乱,但韩家在此多年,也与人行善,所以宅子跟老仆都没事。”

“但今日早上,家主说他要去附近别庄看一下,说回来不过半个时辰,谁料就是这半个时辰,他就不见了。看附近痕迹,应该是山贼动的手。”

韩潇跟两个韩家下人回老宅,纪炀专门让两个下人换了小吏的衣裳。

韩潇本身没有官职,所以穿的平常衣裳。

原以为有两个小吏服饰的人在附近护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谁料他自己单独行动。

但也确实倒霉,前后半个时辰的事。

这就被山贼遇到,更算运气不好。

不管怎么样,人是被弄走了,纪炀等人快马奔到老宅,韩家下人,还有老宅的老仆们全都红着眼。

“我们漫山找了,实在找不到踪迹。”

“家主,家主他会不会有危险”

“知县大人,我们要怎么办啊。”

纪炀环视一圈,这深山老林,那山贼又善于藏匿,实在不好找。

这会又已经到傍晚,很快天就要黑了,更难搜查。

至于安全

纪炀看看离山不远的韩家老宅,稳了稳人心“应该不用担心韩先生的安全。”

“韩家老宅就在关泉峰不远处,一直没被人闯入,可见附近山贼对韩家有些尊敬。”

“等他们知道掳走的是韩家人,说不定会放回来。”

众人稳稳神。

好像真是如此。

就算是这样,大家还是不安的。

那可是他们家主,他们主子平日里对他们极好极好的。

纪炀又翻身上马“带我去被掳走的地方,我看看痕迹。”

纪炀虽说在安慰他们,但也担心韩潇的安危。

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如今不碰韩家老宅,谁知道会不会一个抽风伤到韩潇

这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一瘸一拐的韩潇小跑着过来,身上看着狼狈极了,连发上的玉石都被扣掉,身上更是佩饰全无。

好好的韩先生,变成落难书生了。

韩潇一边跑一边道“别,别去了,我回来了。”

众人赶紧迎过来,韩家大夫也检查韩潇脚腕,松口气道“只是扭伤,休息半个月就好。”

他们都快急死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韩潇自己回来。

那山贼,竟然放了他

纪炀看着大家心慌,开口道“先进老宅休息,让韩潇梳洗一下,慢慢说。”

韩家人的性格本就容易惊慌,此刻突遭变故,一家主仆表情非常统一。

可韩潇却小声道“先不忙,我,我有话跟你说。”

众人见此,自然进到厅堂说话。

韩潇下人给他整理着衣裳头发,听他说今日一天的事。

今日大清早,韩潇便骑马去别庄,本以为来回半个时辰,谁料刚离开老宅不久,他就被四五个大汉围住。

连人带马一起弄到山上。

马匹不管或卖或骑都行,实在不行宰了吃肉。

这人自然是堵住嘴,抢了所有佩饰跟好衣裳,然后扔到山贼寨子里当苦力。

原本是标准流程。

好在韩潇也看出自己宅子没被损伤的原因,人刚到寨子,嘴里布条拿开,便直接自报家门。

听到他是韩家人,寨子那边商议过后,直接扔他下山。

韩家在这一带名声不错,又有些势力,没必要招惹。

听说他还跟太新县知县关系不错,更没必要找麻烦。

反正算来算去,押着他很不划算。

他们是山贼,又不是傻子。

不能碰的人,他们坚决不会碰

但马匹跟配饰不要想了,能还一身衣服,已经对得起他这个姓。

听到消息的韩潇,终于可以放下砍柴的斧子,可下山的时候还是崴到脚,回来的速度慢了很多。

这一遭也是有惊无险。

众人松口气。

还好还好,韩家名字,在这有些作用。

不过纪炀听着故事,总觉得还没完。

韩潇留他,不会只讲这些。

果然,韩潇那边梳洗的差不多,今日前因后果也讲过了,眉头紧皱,愁眉苦脸道“我虽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但也寨子里砍了会柴。”

“那寨子里自然有许多像我一样被掳过去的人。”

“其中一人,看着不俗。”

纪炀眼神看过去,韩潇又道“我被放走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在我手心写了字。”

韩潇接过茶汤,蘸着在桌面写下那个字。

徐。

徐这个姓还算常见。

但在承平国,还有另一层含义。

国姓。

纪炀无奈闭眼“是他”

韩潇一脸要哭不哭“应该是他,算着时间,他也到了。”

今日一月十七。

朝廷派到隔壁今安县的知县,也该到了。

那位是远房宗室,但也是宗室,所以跟的是国姓,姓徐。

前几日今安县两个秀才还在说,他们新知县怎么一直没到灌江府。

怎么没到

这不是到了吗

在土匪窝里做苦力呢

灌江府今安县的新知县都没到任地,就已经被山贼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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