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做干妈
我和王半仙的第一次碰面是在第一次家长会上，年轻人的第一份工作，都是很有激情的。刚开学，我想教育需要社会，学校和家长的通力协作才能有实效，所以早早通知学生，开学第一周周五下午召开第一次家长会，请孩子们的目前身边的监护人过来谈谈心，聊聊天。没有公布考试成绩的压力，孩子们也都很配合。54个孩子的家长都来了。
看到三分之二爷爷奶奶辈的监护家长，我就真切的感受到留守儿童问题在我们家乡太普遍了。那时候，留在家乡守着一亩三分地，赚不来钱，远走他乡，拼命打工，却无法照顾孩子，只能丢给年迈的父母。
2000年的时候，城市里还没有农民工子弟学校，所以打工父母的孩子都只能留守在家。那是一群最可爱的、最暖心的孩子，到现在我几乎忘记所有孩子的名字了，但是那种暖心窝的贴心和让人心疼的懂事，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感动的。
现在2022年了，我的学生的孩子也都应该可以上小学了吧？岁月催人老，我的半部人生也算是光怪陆离，值得一谈。
回到家长会话题，爷爷奶奶辈用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拉着我的手，坦诚而又满含期待地说，孩子父母不在家，孩子学的知识我们也不懂，这全靠你们老师教育了。不听话，你直接打，打死我们都没意见的。
这让我哭笑不得，学习不是犁地，不是打几鞭子就能把孩子成绩提高的。但是，面对爷爷奶奶辈殷切的目光，我也只能点头答应，学校学的教育理论，在现实中，毫无用武之地。
在这群穿着干净朴素的爷爷奶奶辈之中，穿西服打领带，带着墨镜，梳着大背头的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犹如鹤立鸡群，让我感到很有违和感，这谁啊，派头十足的，黑社会大哥吗？
家长会后，他在一个美艳的少妇搀扶下，向我走来。开口就是，鄙人姓王，是某某同学的父亲，老师有时间进一步说话吗？
这时候周边嘈嘈杂杂地声音响起，这就是王半仙吧？天啊！半仙的儿子也在这一班啊？据说，半仙算命真的很准，我亲戚没信半仙的话，不让他开货车非要开，结果开到山崖下，尸骨无存……
到这学校后，就听过关于王半仙的种种传闻，本以为是个穿唐装的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是黑社会打扮的中年人，眼睛被墨镜挡住了，看不清楚，五官倒是很像老牌明星刘德华，通身的气势有点压人。
我答应他的要求，他没有拿拐杖，把手放在美艳少妇肩上，向左一点头，少妇就带着我们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底下。这棵老槐树一人环抱不过来，通身挂满了红布条。树根前修有一个拜台，拜台上一年四季香火不断，据说是棵神仙树，四邻八乡的人但凡有所求，必来此树下烧香求告，然后拿走一条红布。如果应验了，就来还愿，挂三尺三寸的红布在树枝上。对此我嗤之以鼻，毫不相信。
在树下，王半仙对我说，老师怕是不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吧？我笑而不语。他突然说，这颗大槐树可以通鬼神的，老师如果不信，可以默念一下自己已经去世的亲人，亲人如果在这里，你放一枚钱币在树干上，钱币就不会掉下来。如果不在，钱币就无法放在树干上。
我当然不相信，不过好奇地接过王半仙递过来的一枚一元钱的硬币，走上前默默念叨我刚去世的外婆，说我想她了。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我把钱币轻轻地放在树干上，
它竟然稳稳地贴在树干上，没有掉下来，这不科学啊？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无效了吗？摩擦力没有大到超越地球吸引力吧？那一瞬间，我目瞪口呆！
这个王半仙不简单！我虽然相信科学，但是在老一辈烧香拜佛的熏陶下，也对玄学半信半疑。眼前颠覆认知的一幕，让我不禁燃起了熊熊好奇心。我拿下硬币再想尝试，却一次次滚落下来，白做无用功。王半仙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我的再三折腾，轻声说，无用的，心不诚则事不成。我只好放弃了。
“老师，我今天来想求您一件事情。你看我双目失明，从来也没有进过学堂。孩子母亲也只上过小学，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只能仰仗您了！还请您多费心！”说着话，-他以示诚意地拿下了墨镜，墨镜下的眼睛灰蒙蒙一片，只见眼白，不见眼仁，干涸的如同两个枯井，让人看了生出畏惧之心，打消了我先前怀疑他可能是看得见的疑虑。
“家长，您放心！在学校，每个孩子我都会一视同仁，好好督促他们学习的。在家里，也需要您们家长好好督促、鼓励孩子，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才能教育好孩子。”我诚恳地向王半仙解释道。
“西方人有教父教母，我们中国人推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其实也是孩子的知识父母，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王半仙重新戴上墨镜，缓缓地说道。
一个瞎子，从来没有上过学，他的谈吐和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不禁对这个王半仙充满了好奇。
他在停顿，在给我施压，在等我回答。我只好说：“家长您说，如果对孩子学习和身心健康都有帮助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他微笑着拍了拍身边女人的手，那个美艳少妇满脸堆笑地开口道：“老师，我们想求您做我家娃的干妈！放心，一年四季逢年过节，干儿子的孝心都不会忘了的。将来孩子有出息了，也会把您当成亲妈孝敬的。”说着，她上前握住我的手，把一张省城最大商场的购物卡悄悄塞入我的手心。
我那时候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一哆嗦，赶忙把卡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丢了出去，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连招呼也没有打，不顾他们的劝阻声，我慌忙夺路而逃。好狼狈的样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