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高山下群侠大会战 客店中倩女暗生情（五）

李靖等人因挂念白幽燕的安危，早早就吃完了饭，齐聚院中，不时地向四外张望，忽见小路尽头出现了三个人影，中间那人一身白衣尤为醒目，白素素惊喜地叫道：“是我哥哥回来了！”两脚如飞，径向白幽燕三人迎去。李靖等人亦是大为欢喜，随后也跟了过来。

白素素奔到白幽燕面前，叫道：“哥哥，你还活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白幽燕忙安慰道：“妹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难过。”

玉兰问道：“白公子，这位姑娘是……”白幽燕道：“他是我的胞妹白素素。”玉兰与青莲一同施礼道：“原来是白姐姐，我们这里有礼了！”白素素擦干眼泪，还礼道：“不必客气，请问二位姐姐怎么称呼？”玉兰道：“我叫玉兰，她叫青莲。”白素素笑道：“玉兰、青莲皆是名花，两位姐姐正是人如其名，生的竟也如花般美貌。”抬眼看了看哥哥，心中窃喜不已。

这时李靖等人走到近前，白幽燕迎上前去，抱拳说道：“李叔叔、诸位，幽燕叫你们担惊了，真是惭愧！”李靖笑道：“我们担惊倒没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大喜了！”

玉兰、青莲看到钟离魅、东方岳和李香香三人，不禁大吃一惊。青莲低声说道：“姐姐，原来老叫花子和那对小夫妻也跟他们在一起，这下可麻烦了！”玉兰定了定神，说道：“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二人计议方定，只听得钟离魅笑道：“哎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老叫花子在这里又遇到了二位姑娘，你们的师父没来吗？”东方岳大声叫道：“跟白大哥一起来的，便是我和师父、香妹那晚在左云遇到的众女贼中的两个，咱们快把她们拿下！”

白幽燕闻言，勃然大怒，指着玉兰、青莲骂道：“贱人，竟然敢以谎言欺骗于我，我今日不杀你们，颜面何存？”挥剑变向二女扑去。李靖忙道：“且慢！”白幽燕听闻，忙止了脚步。

李靖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怎么与她们相识的？”白幽燕不好隐瞒，当下红着脸把事情经过说了。李靖听完，又向玉兰、青莲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玉兰、青莲把名字说了，随后问道：“你可是李靖李大侠吗？”李靖点了点头，问道：“近段时期以来，这一带所发生的少年失踪之事可与你们有关？”玉兰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掳掠过少年人，但却从来没伤害过一人性命，而且据我们所知，另外还有一个掳掠少年人的团伙。”李靖道：“那你们可知那伙人的底细？”玉兰摇头道：“这个我们却不知晓。”

李靖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们掳掠少年人究竟有何目的？”玉兰、青莲面上一红，没有答话。李靖不在追问，话锋一转道：“你们的师父叫什么名字？”玉兰道：“花首魁！”众少侠听了，纷纷说道：“花首魁，花首魁，花之魁首，艳冠群芳，这名字简直把自己抬举到天上去了！”

李靖接着问道：“你们此番与白公子一起来到天王山，不知有何用意？”玉兰道：“我们听白公子说你们是来朔州剿匪的，所以我们也想入伙。”东方岳不禁哑然失笑道：“我们剿的就是你们这帮匪贼，你们反倒要来入伙，这话听来真是可笑！”

玉兰不理东方岳之言，继续说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实是因师命难以违抗，才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我们对师父的行事也极不赞成，深知她老若不悬崖勒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此早有弃她而去之心，怎奈师傅将我们从小养大，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几番想要离开，终是决心难下。我们尽管出身下贱，但也曾读过圣贤之书，深晓忠孝节义之理，故此我们虽然跟从师父多年，却一直洁身自爱，从没做过一件苟且之事。昨晚我们出其不意将白公子掳走，本来是想把他献给师父，可后来见他气质高雅，人物不俗，实在不忍心折辱与他，于是便打消了将他献给师父的念头，有心把他放了，但又见他满身血迹，有伤在身，若是把他放了，他万一再遇到歹人厮杀，不小心出了差错，岂不是又叫我们把他给害了，于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好暂时把他留在客栈之中。等到今早白公子自行解穴醒来后，口口声声把我们看作是贼人，非要杀我们不可，幸亏我百般周旋，才哄过了他。后来当我们得知白公子是同诸位来剿匪时，便当即拿定主意，决定离开师傅，参加你们的团伙，跟你们一同做番正义的事业，于是我们才跟着白公子一起回来。想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名震一方的好汉，自有容纳四海的气量，盛载五岳的胸襟，对我二人以前的无心之错和愚昧之行必能原谅，所以恳请诸位能够收下我们姐妹，莫要嫌弃我们，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毫无怨言，绝不后悔，纵然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万死不辞！”她越说越心酸，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竟是语声哽咽，声泪俱下。青莲听了他的叙述，顿生同命相怜之感，手捂粉面，也呜呜哭了起来。

众侠见了两姐妹楚楚可怜的样子，无不感到酸鼻。红拂女、杜彩雯、李香香、杨月、白素素等六个女人，更是柔肠百转，暗暗滴出同情之泪。

玄化宣了声佛号，感慨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两个虽处污秽肮脏之地，却仍能保持清净洁白之心，实在难得！”转面向李靖说道：“李老弟，你看……”李靖叹息道：“诚如大师所言，她们尽管跟从师父多年，却能出污泥而不染，真可谓世间的奇女子了，象她们这样善良而又有操守的人，咱们怎能拒之门外呢？”玉兰、青莲听了，心中欢喜，当即止了眼泪，连声称谢不已。

忽听得有人说道：“玉兰、青莲，难道你们真的如此狠心，竟舍师父而去吗？”只见五条人影从旁边的树林中疾掠而出，落在距众侠丈余之地。众侠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妖艳妇人和四个妙龄少女。来者非别，正是花首魁和她的四个徒弟牡丹、海棠、芍药、石榴。

花首魁因玉兰、青莲一夜未归，心中甚是担忧，故而才带了四个徒弟出来寻找。当五人寻到天王山附近时，只见玉兰与青莲正站在一大群人面前说话，看二人的行为举动，又不像是被点了穴道的样子。花首魁觉得奇怪，于是与四个徒弟悄悄绕到旁边的树林中，偷听他们的言谈。当她听到玉兰将所有实情说出并要背叛她时，不由心中大怒，当下与四个徒弟一齐掠出树林。

玉兰、青莲一见到花首魁，不禁同时叫了声：“师父！”花首魁冷笑道：“哦，你两个还把我当做师父，那好，你们这就跟我回去吧，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只当没听见。”玉兰道：“师父，请恕弟子不孝，我们既已做了决定，就再不会跟你回去了，玉兰也奉劝师父，还是早日悬崖勒马的好，再不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否则一定不会……不会有好收场的！”花首魁呸了一声道：“你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敢当众教训起我来了！哼，我若不把天下间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臭男人捉弄个遍，誓不罢手！你两个今天跟我回去则罢，否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玉兰扑通跪倒在地，流泪说道：“师父，对不起，你老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花首魁咬牙切齿地道：“好，你若实在不愿跟我回去，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转面又问青莲：“青莲，你呢？”青莲也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师父，请恕弟子不孝，我与玉兰姐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跟你回去了！”

花首魁怒极恨极，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指着玉兰、青莲道：“我将你们从小养大，待如亲生女儿一般，万没想到，你们说翻脸便翻脸，竟然背叛我起来了！哼，我今天不但要杀了你们两个，也要把眼前这些人杀个一干二净！”转面向四个徒弟道：“出手！”四女答应一声，迅速拿出粉红绢帕，可是还未等她们将女儿香之毒抖出，刀万佛早已双手连扬，打出数颗飞蝗石，花首魁一来心情激动，有失防备，二来她们万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高手，猝不及防，竟然全被打中腿上麻穴，五人惊叫一声，纷纷跌倒在地。众少侠更不怠慢，身形疾起，纷纷落到花首魁师徒面前，刀剑齐举，分别架在五人颈上。

李靖走到花首魁面前，沉颜说道：“花首魁，你无耻邪淫，作恶多端，实与禽兽毫无二致，今日若不除你，人神共愤，天理难容！”花首魁纵声长笑，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花首魁活了四十余岁，玩弄了数百男人，享尽了人间至乐，今日纵然一死，又有何憾！”几个少女听了她的话，不禁面红耳赤，都低下头去。

李靖哼了一声道：“花首魁，你既觉得没有什么遗憾，那好，我这就成全你！”刚要开口说出“杀”字，却听玉兰大声喊道：“不要！”她快步走到李靖面前，跪倒在地，说道：“李大侠，我师父因年少时被人抛弃受了很大刺激，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其实她原本也是个非常善良的好姑娘，小女子斗胆向李大侠求个人情，恳请无论如何饶我师父一命！”李靖皱了皱眉头，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花首魁恶狠狠地瞪着玉兰，恨声说道：“你休要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不用你可怜！哼，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世上不但没一个好男人，也同样没一个好女人！哈哈哈……”猛向钟钰横在颈边的剑上撞去，筋脉立断，鲜血喷出，身子一歪，绝气身亡。

牡丹、海棠、芍药、石榴顿时目瞪口呆，玉兰和青莲扑到师父身上放声大哭，哭了一阵，玉兰转身又跪在李靖面前道：“李大侠，我师父自绝也就算了，求你无论如何把我这四个姐妹都饶了吧！”李靖点头道：“玉兰姑娘，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不过……”玉兰道：“不过什么？”李靖道：“我得废去她们的武功。”玉兰点头道：“行！”

李靖用剑在地上挖了个坑，又以剑鞘解了牡丹四人的穴道，说道：“把你们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扔到里边。”四女不敢违拗，站起身来，将染有女儿香的绢帕、欢喜丹淫药都扔进坑里。玉兰、青莲见了，也摸出绢帕药物，投进坑里。

李靖把坑埋好，转面对红拂女道：“你将她四个武功废了，但要保留常人力气。”红拂女点头，拔下头上银簪，走到四女身前，分别在她们气海穴上刺了一下，废去武功，说道：“带着你们的师父走吧！”四女应喏，抬着师父尸体，走入林中。

红拂女母女，杜彩雯母女，杨月、白素素都纷纷走到玉兰、青莲面前，好言抚慰。白幽燕方才听了玉兰的倾诉，对她与青莲的身世也甚是同情，但一想起他们的出身环境，心底不禁又隐隐泛起一种厌恶之感。

李靖说道：“在清水河一带，驻扎着大唐一支人马，约有三万之众，一来戍边守疆，二来可监视突厥动静，咱们这便去那里打听一番。”当下众侠回到草屋之中，收拾好应用之物，离了天王山，往清水河而来。

正是：中原方罢战，异域又生波。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