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恋红尘不羡仙
“不行，绝对不行。”
陈医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主意我昨天晚上就想过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跟人解释纳米机器人的来历。
一旦暴露了，你要被人拆了研究的，这绝对不行，赚多少钱都不行。”
“那你像昨天晚上一样，找机会见义勇为，黑吃黑收拾坏人？我帮你正当防卫。”
“那更不行，昨天收拾几个喝醉的街痞都挺危险，真正的坏人要是有武器什么的，那破坏力就更大。
就算你能保证我的安全，万一你被划破了皮什么的，这里又不好修补，我可舍不得。”
“哥啊，你胆子这么小，昨天怎么会敢去捉逃犯呢？”
“那不是为了救小梅没办法么？现在不那么缺钱了，当然是安全第一。
咱们是法治社会，我的理想就是当个贪财好色、一身正气的幸福的普通老百姓，冒那么大风险干什么？
我是你的主人，你跟我叫哥，我必须罩着你，要是为了挣钱牺牲你，那宁可不赚，我养你哦。”
陈医生太累了，嘟嘟囔囔就睡着了。
一句我养你，小蛮又是好一阵宕机。
“子秀哥是个好人呢，虽然色了点，可是对自己人是真的掏心掏肺。
哼，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一副稳健的样子。一旦遇到事情，一上头，肯定又是不顾死活，我得好好保护你呢。”
小蛮轻轻地走过去，怜爱地给陈医生按摩小腿的肌肉，手法轻柔，耳边是陈医生的鼾声。
…………
“锦绣河山徐丽雅，米锅大饼坐蛤蟆……”
陈医生元气满满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嘴里哼着跑调的过气网红歌，原地蹦了两下。
兴奋的陈医生忘记了自己的体重，地面忽然响起楼下用拖布捅屋顶的声音。
陈医生毫不惯毛病，使劲跺了两下脚，跑到阳台上朝下喊，“海青，你个懒鬼，起床了。”
楼下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刚合上眼，大清早你就作妖，今天没活儿我上什么班？”
“你个懒货，晚上瞎搞，大白天在家闲着，就不能找点事做？”
“我挣得比你多。”
一句话怼得陈医生没了脾气，楼下又传来海青有气无力的声音，“别忘了晚上跟我一起去郭长官家喝酒。”
不再理楼下的自由职业者兄弟，咱可是有班上的人。
陈医生摸了摸双腿，“哥果然有潜力啊，昨天跑了一万米，居然腿都不疼。”
小蛮从厨房冒出头来，“哥，昨天你睡得跟死狗一样，我给你按摩恢复了，你可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很行，随便逞能哦。
好了，早餐准备完毕。”
陈医生伸伸懒腰，“单位食堂一天三顿都管的，除了周末，不用麻烦给我——额，不错，我中午也回来吃。”
餐桌上摆着炒粉、清汤、糌粑，还有一碗甜酒冲蛋。
面对这种高级VIP待遇，单位食堂立刻被陈医生抛在了脑后。
对衡州人来说，米粉是永远吃不够的，陈医生吃得心满意足，一口喝光甜酒冲蛋，甜甜的米酒和鸡蛋混合的香味还留在味蕾。
有人给自己一日三餐做美食，这是一个吃货最大的幸福。
陈医生忘记了被小蛮强制锻炼的烦恼，只觉得，这种平淡的生活真是不错。
小蛮凭空出现后，自己一下子就转运了，钱也不缺了，吃饱喝足，过得美滋滋。
那个宋老板吓唬自己，让自己加入他的大佬群体。我吃撑了去搏命折腾什么富贵？这样的神仙日子，给什么大佬位置也不换。
陈医生拍拍肚子站了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块糌粑，双手一伸，小蛮拿着夹克衫跑过来，熨帖地给陈医生穿好。
一个身材爆炸的超级美少女围着自己转伺候，陈医生满眼颤动，这要是再香风扑面就圆满了。
当即大手一挥，拍板作出决定，“等周末我一定要领你去买香水，贵也认了。”
开门下楼，身后传来小蛮软糯的声音，“哥，好好工作，不要累到哦。”
就是皇上，好像也没有我这种待遇。
这就是有了家用机器女仆后的舒服日子么？此生但有小蛮在，只恋红尘不羡仙啊。
走在小县城宽阔的街头，清晨的风有点凉，朝阳照在身上，又有点暖暖的。
空气里飘着青草腐植特有的淡淡的清香，这是不远的南面，草河对岸飘过来的。那里有大片的稻田正在收割，今年是个丰收年。
北面远处的衡山隐藏在云雾里。
衡山是五岳里最矮的，却是人文鼎盛，五岳独秀，就是因为衡州这里气候好啊，温暖湿润，不冷不热，养人啊。
一群黄腹的禾花雀喳喳叫着从北而来，应该是到南面的稻田里暂留的。
这种喜欢稻田的候鸟可是被国人吃成了极危动物，能在衡州大批出现，陈医生很为自己的家乡自豪。
陈医生在跟家里对立，支援小梅治疗造成自己赤贫的苦闷中过了一年，现在一切向好，突然就发现了身边世界的美好。
天是这么蓝，阳光这么暖，湿润又清爽的空气如此舒服。
街上渐渐繁华的人气，到处飘着的早餐炸油条的味道都是那么可人。
这个内地的小县城，简直就是神仙世界，一切仿佛笼罩在炫目的、温馨光环里，要是小梅能苏醒，陈医生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圆满了。
沉浸在幸福里的陈医生觉得轻飘飘如在云端，很想这么一直走下去，然而只走了一百米，单位就到了——当初就是为了上班近才在附近租的房子。
医院里的气氛就紧张了，到了门诊五楼的肾内科，这里透析的病人更都是心情沮丧。
能当医生的，一定得练成一个大心脏，惯看生离死别。
陈医生查房，了解每个熟悉的病人的情况。写病历、记录病案，找带自己的临床医生签字，还参加了一次肾衰竭的抢救，这就是他实习工作的日常。
中午回家，满意地吃了顿红烧肉，下午继续在透析室晃悠。
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陈医生已经开始盼下班，晚上要去见久违的郭长官，“衡州五渣”好久没有聚会了。
“小陈啊，多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以后我就不来了。”
四号床的黝黑汉子做完了透析，看陈医生过来，握着陈医生的手告别，一脸的无奈。
汉子身边，陪着来的妻子衣着朴素，眼角带着泪痕。
“赵叔，你这病得常年透析啊，不来可不行。”
“我知道，可是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啊。”
“你不是有医保的么？”
“我的农合医保只能报百分之四十。我前面已经花了好几万了，总得给上学的女儿留点。
我没有劳动能力了，媳妇没工作，这么下去，家里被我榨干，最后还是不行，不如把钱留给孩子。
我走了，媳妇改嫁，孩子在别人家里吃饭，要是自己有点钱，还能硬气一点。”
赵叔漠然地谈着自己的生死，面色虽然憔悴，却是依旧硬朗，线条分明，旁边的妻子却已经低声啜泣了。
陈医生也没有办法，医院里每天去世的人多了，不可能救得过来的，拍拍赵叔的手，一时无言。
赵叔反而笑了，“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用养了。回去就把几个战友叫过来，临死好好喝一顿，只可惜没有为国死在战场上，永别了小陈。”
一句战友让要走的陈医生转过了身。
小梅的爸爸是为国捐躯的，情况和赵叔虽然不同，职业却相近。赵叔这也是即将留下一个可怜的女儿，没有爹撑腰。
赵叔这样坚毅的汉子不该这么死的，陈医生突然一股热血上头，咬咬牙，拉住赵叔，先紧张地左右看了看。
“赵叔，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先在外面等会。等我下班，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