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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离开

“李少爷,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种病可很难调息。最近这一带闹病闹得厉害。少爷这身子骨,少爷还是别出门。”郎中带着的笑说,让阿乡很舒服,如沐春风。

对于李鸿这个少爷,他们可没有什么尊敬可言,管家在门外就大声嚷嚷。“快去把少爷请出来。”

阿乡刚打开大门,李鸿正在自己屋里看风景。听到管家的言语,李鸿平静的说道“请雷管家进来吧!我多病不容易出进。”

对于管家这一套再明白不过。他就是从京城来的,不就是欺负弱小吗?京城就是那块地方。有权力什么都有,没权利什么都没有。哪一天穷人死在街头没钱收尸,会直接扔到护城河底。

雷管家愣了一下,没料想李鸿成了这样。舔舔嘴唇,随后猛地一笑“少爷最近过的不错,阿乡,这些日子过的还算舒心吗?”

李鸿撇了雷管家一眼,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干嘛的,总之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从京城一路来到这个没价值的地方。

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吃属火药草的事会不会败露?

属火的药材是李鸿唯一的机会,在京城压抑了十几年的光阴,好不容易逃出来,更是巧合的遇上这个机会,实在不容易。

院子里十分空旷,只有一颗柳树。至于其他家具,不是李鸿的追求,也不在他李望昌的命令里。

“少爷,这位是老爷请来的郎中,还请您出来切脉。您的房间我们不方便进。”雷管家在院子里笑着说,可他没有弓腰,倒是隐隐间有一种吩咐的感觉。

雷管家可是老爷的人,在京城都没给这个少爷好脸色,何况已经贬到这里来等死。

别人可以不管李鸿,阿乡还不管吗?和管家闹起来之后,进钱就更少了,这时他能想到的只有自己去给李鸿一个台阶下。

阿乡跑进李鸿房间,抓着李鸿的手“少爷,出来吧!这是老爷叫来的人。”

李鸿叹了口气,站起身。他自己无所谓,但不能影响了阿乡的处境。本来阿乡跟着自己一路没有好处,反倒处处惹人针对。

当然可以和别人一条战线。可他是一个老实人,也有点一根筋。以为作一个下人就应该一心对自己主子好。

李鸿第一眼看到李望昌派来的郎中。只觉得这个人很滑头,肯定不是一个好东西。他深深的眼睛带这一种讥笑,里面满是坏东西。

“麻烦你了。”李鸿展颜一笑。撸起袖子,将右手伸过去。苍白的肌肤还是那样,像死去鱼的眼白。

“李少爷,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比如睡眠不好,或者脾气大这些都算。”郎中伸出中指和食指搭在李鸿脉搏上。

同其他郎中一样皱起眉头。脸色失去了开始的轻松,连同那抹可恶的笑意。

雷管家站在一边,双手搓动着。笑问“少爷身子怎么样?我们李府可只有这一个少爷。你可要好好治,钱我们自然少不了你的。”

习惯性的演戏,两个人心里绝对清清楚楚。在李鸿看来这种遮掩,让人恶心透了。

那郎中依旧皱着眉头,“另一只手。最近没什么不舒服吗?精神好不好?”

李鸿伸出另一只手,微微一笑,不予言语。似乎不愿意和这个人有过多的交流。京城里的人,李鸿每一个瞧得上眼。

“张嘴。”郎中觉得是自己语气不够温和。带着刻意的善良笑说道。

雷管家则直接在一旁审问阿乡,一天天的支出。以及用药的情况。

李鸿这些天能感觉身子在变好。所以现在更要隐藏。至于这个郎中能不能查出问题,只能听天由命,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至于李望昌派来的人,他没必要费尽心机讨好、收买。既然是以郎中的身份来,那肯定是他的人,毕竟给自己孙子喝这种药不光彩。

雷管家后来去到厨房,药已经快要熬好。白色的水气从药罐子里冒出。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响动。

郎中看过舌苔,摇摇头。“雷管家,少爷的病还算稳定,脉搏有些乱应该是这个病导致,其他的没有有问题。只要按时喝药一般不会有问题。”

雷管家从厨房跑出来。“怎么样了。”

郎中摇摇头。“还是就这样喝药吧,这对少爷的病有好处。这种病不好治,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雷管家叹一口气,仿佛病的是他自己。“真的就没办法了吗?我们李府不差钱。只要你把少爷治好,以后你这一辈子不需要赚钱。”

郎中摇摇头“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在下浅薄,还望另请高明。”

李鸿一副天真的模样,沉默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人即兴发挥的闹剧。

李鸿能活到几时,恐怕雷管家比李鸿自己都要清楚。这个郎中更是不会不了解。都是他李望昌的人,不过是药不能揭露开了说罢了。

为什么他没有查出自己吃了属火药材,这是一个问题。李鸿眯着眼睛打量这个郎中。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这个郎中不是一个真郎中。”

李鸿隐藏好自己的心思。准备试探“阿乡,来。你前几天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来,让郎中号一下脉。”

李鸿不过是个虚名的少爷,何况他身边一条忠心的哈巴狗。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只会让雷管家产生厌恶。

阿乡记得李鸿曾说过,与京城的人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会让京城的人觉得自己很卑鄙,这是那个“光明之地”绝不允许,却盘根错节的。

雷管家立即反驳道“少爷,阿乡有什么舒服就去镇上看看,他身强力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今晚还要赶路回京城呢!”

两人最后匆匆离开,李鸿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心里还是在疑惑为什么连自己吃属火药材没被发现。

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直到三天后,雷管家又匆匆来客家村带走了阿乡。还来了一个新下人,看着比阿乡壮,也比阿乡聪明。

李鸿明白了,一切早已经败露。不过是当面不愿意和自己争吵。对于他的狡辩完全不需要考虑,这是完全不把自己当一个人对待。

李鸿和以往一样,在院子的躺椅上,怀里抱着黑宝,闭着眼睛在背着诗词。

门口阿斌这个小鬼头又来朝他招呼,自从酒馆那天过后,阿斌时不时就会找上门玩玩。

李鸿正要出去。仆人的声音从他房间传来。“少爷,你还是在家待着吧!外面风大,霜也重。老爷可是格外吩咐过。”

阿斌急了,今天可是打了赌的。就看今天能不能把他找出来。李鸿和小孩在一起,一直玩的很开心。

“你是什么东西。”天真的阿斌,气愤的斥责这个下人。“这么凉清的天色,哪里有风。在家闷着不热吗?夜里不应该出来尝尝西瓜,聊聊天?”

李鸿都没说话,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说话。平常阿乡都是规规矩矩等在李鸿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就在门口玩玩。”李鸿咳嗽几声。

仆人慢慢走到房门口,停在那里倚着门。“少爷,这天气太冷了。不行只好离开这里,去京城住了。”

从那天后,李鸿再也没出过门。理由还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疾病,可整个客家村没一个染病。

李鸿摸着黑宝的毛。“黑宝啊!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你也是真的不怕闷。我这样一个习惯寂寞的人都受不了了。一关可就是几个月啊!”

何斌悄悄来到窗户外。轻轻呼喊“李少爷,李少爷。”他不知道李鸿怎么了,但能感觉出来出了大问题。

李鸿房间后面是很深的草,一般没什么人。李鸿奇怪谁会来这里寻他?从窗口看过去,才发现是之前的阿斌。

这些天他已经耗尽药材。身子骨看着弱下去。为什么虚弱的这么快?就像一个扎破的皮球。这是李鸿怎么也没想到的。如果这样下去,他自己的日子就不多了。

“少爷怎么不出来玩?客家人都在猜你在家里干嘛呢!”何斌玩着手里的一个皮球。

“阿斌,你缺钱吗?”李鸿盯上何斌了,觉得可以让何斌去买。现在没有谋划的时间,只有单刀直入,冒险一步。

“少爷你是有什么事吗?”阿斌听到有钱赚,兴冲冲靠过来。上一次,李鸿出手就十分阔绰,这一次肯定也不在少数。

“你去帮我买一些药材,咳咳咳,就买挂岩根。我给你双倍的价钱,每天这个时候来这里,要是有其它人就等一等。一定要悄悄的”李鸿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至于这个阿斌会不会宣扬出去就看自己的命了。

阿乡在的时候钱自然在李鸿手上。而现在钱全在那个仆人手里。李鸿之前存有一些银两,他明白这些迟早有一天会有用。

“少爷,吃饭了。”李鸿将钱交给阿斌吩咐几句后。打开房门,院子里的桌上一菜一汤,一碗饭,一碗药。

李鸿习惯性的喝下药物。用袖子抹去药沫,拿起筷子吃菜。

这个下人走进这个院子,李鸿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使得他更加寂寞。有时候他很羡慕阿斌这小子的生活,也期望着江昭落什么时候来。

长夜里,一个人比之前寂寞太多。一条冷河要是被堵住,也就失去唯一的活力。

而李鸿沉淀这么久,选择彻底爆发。

自从得知自己有机会活下去,他就怀有个大胆的想法。离开这个院子,逃走。至于去哪里?既然最坏也就是死,为什么不试一试。

仆人喜欢捉弄人,李鸿会从米里面吃出石头。每盘菜也没什么油。往常阿乡一周要压一次猪油,而这个人没见他弄过,都是外面买的。更甚的,有时候忘记买盐,几天菜便没盐味。

李鸿不愿同他说话,他自然也清楚。可老爷让他来不就是让李鸿不快活的吗?每个月他可以从李鸿的钱里捞三两银子。如果苛刻一点,四两也不在话下。

这是对于李鸿的不尊重。也在李鸿意料之中,但并不影响他对于这个下人的厌恶。

挂岩根性热,多皮。是一种可以直接咀嚼的属火药材。这样免了复杂难办的程序。李鸿每次连皮带泥在口里咬。要想不出意外,隐晦一些只能这样。

这样咀嚼的很难受。挂岩根的皮很硬,而且很苦。刚开始李鸿会干呕,更别说泥巴的味道。

眼看阿乡之前留下的银两,慢慢减少。日子也越来越紧迫。

客家人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大批大批的人病倒在家里。很快客家村一家家都染上了大病。

以往采茶的时间,再也没人去采。热闹的街道只有狗在道上走过。一个美好的村子就这样陷入死寂一般的噩梦。

阿斌已经很多天没来。

这天,李鸿早早就起来,东边的天空还没有鱼肚白。只有几只寒鸦飞过。

李鸿推开房门,院子漆黑一片,按理说再怎么样,早饭多差也没关系,但决不能没有早餐,现在这个时间早该点火开灶。

远边的月亮就快要沉下去。李鸿一边摸着疲惫的黑宝,一边坐在椅子上等。

破晓的光从东边射出第一缕,划破夜空。很快天空就翻成白色。

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的传来。“少爷?少爷?”

李鸿走过去推开房门,仆人的房间倒是很干净,整洁。仆人此时卧在床上,奄奄一息。虚弱的眼睛无力的望着李鸿。

李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可没闲心管这个恶心的仆人,这些天对他的态度,更让他不想理睬这个仆人一句。

“少爷?我要喝水,救……我!救我!”他卧在床头,看着像三天没喝水,泛白的嘴唇,起了很多枯燥的白皮。

李鸿走到床边,从他的枕头下面一把抓出五个钱袋子。沉甸甸的,每一个袋子都满满当当。仆人用力拽住李鸿的衣角,被李鸿一把甩开。

李鸿冷眼走出去,推开院子大门。外面满是野草的路径,就在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李鸿久久望着那颗大树的高处。

几个月了?已经不知道日子。自己终于看到外面的风光,自己终于自由了。大好男儿,四肢健全还怕什么路途遥远、一碗白饭!

“少爷!你去哪里?老爷会不高兴的。快回来。少爷!少爷!你不能去……啊!外面很危险,你的身子可挡……不住的。过几天……老爷会派人来的。”仆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还在劝他回去。

一改以往,李鸿露出那阴狠的神色。时机到了毒蛇也终于爬出蛇洞。“还真是忠心啊!可你什么也不是?更别说你现在说的胡话。”

现在,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既然过几天李望昌就会派人来,他离开的情况很快会让李望昌知道。

以往繁华的大街,尸体就横在路旁,没什么人。每个人都病怏怏的,有气无力。更有小孩的哭声。

一个妇人跑过来一把抱住李鸿的腿。边哭边抹眼泪。“少爷,李少爷,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朝廷不管我们,可您在这里呆了五年。您行行好,一定要救救我们客家人啊?”

“我们客家人,从来就是顺风顺水。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场大疫。这一个月已经死了一百来人了?您从京城来的,一定有办法救救我们,给我们一张药方。给我们留一张药方啊!”

李鸿看着她另一只手抱着的一个死婴。可能感到自己的处境,以及十几年的压抑。悲伤的仰天长叹,“这世间为什么要这么多折磨。为什么是这个朝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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