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跃身入险（二）
怪石回头看了看那片诡异的黑暗，实在有些让他好奇。
走到一片以灰色色调为主的区域，最里侧墙壁上，巨大的锁头和一扇坚固的钢板门非常突兀，其上方的大量铁钉也让怪石正了正领口。不过，整个大门的形状似乎有些变形，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生物拼命地尝试破门而出一样。
“客人，您真的很有眼光，”安德顿轻轻敲了几下铁门，随后躲在门的一侧慢慢打开了铁栏。
怪石有些好奇，难道屋里有什么随时会爆炸的东西，刹那间就会将铁栏外的活物瞬间贯穿吗？
确定安全，安德顿似笑非笑的用大拇指侧贴着墙指了指门内，就像是确认安全一样。而怪石也似懂非懂的微扬嘴角礼貌配合。
“这家伙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熄火了。”
此刻，安德顿反而像是毫无忌讳且大摇大摆的将腰间发光的口袋打开，袋中闪耀着淡粉色的能量，并且其上还不均匀的分布着许多形似繁星的点缀，这其中的魔法在久经各种场面的怪石明白并非小可。怪石通过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恐怕是星宇中的魔法造物。
“一片依山建造的军事小镇竟然有这么多奇门怪诞，简直不可思议。”
“啊，您的两位朋友也来了。”
安德顿看向拐角悄然出现的两位夜灵客人，表情神态依然拿腔拿调。
怪石看向了正有些侧着头望着后方的安德顿。
“我们，还等什么？”
层积云刚才就云淡风轻的将身上的水迹和土屑清理的十分干净，而重雾也仿效行之，并且用魔法将身体出汗的痕迹也也做了处理，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恐怕，两位贵客应该明白我们楼里的收藏品都是费劲千辛万苦的努力才得来的。”
安德顿用修剪过的爪子从内兜中掏出小本子，开始计算花瓶的各项费用。
怪石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我的两位朋友可能因为看到了非常符合他们预期的商品，花瓶的费用，我照单全收，其外…”怪石从内兜掏出了一小把碎宝石，这是一种全世界通用的货币，“不如，您把那附近的货物也介绍给我们？兴许我这两个口味奇特的朋友会有兴趣，还望您，看在这个的份上，满足我这个不情之请。”
这笔宝石的价值无论如何都超过了花瓶和“信息费”的价格。见到这种和自己眼睛长得近乎一样的宝石，他明白这可以在同类的部落中卖出非常不错的价格。安德顿两眼放光，心跳也有些过速。他咽了咽口水，手不住地颤抖着，尔后又看向了怪石背后的两个夜灵。而顺着怪石的话术，两个夜灵也故意装腔作势的提了提裤子，正了正礼服裤裆口的地方，假装真的有一些奇怪的需要来请安德顿提供货物。
“那小徒真的没有理由推辞一位如此优雅而又大方的客人的请求。”安德顿从上衣内兜中快速的拿出一块方手帕，将它们包裹好后，又快速地放进了兜里。“据我所知，您的二位朋友刚进来看到的几乎都是展览中的商品。并不是我怀疑您的实力，但这都是大老板的货物，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刚才花瓶的前一个笼子里应该存放的是一个妖灵女孩，战斗力非常强悍。我们经常目睹阿德兰和冒顿带一些人类和兽人进去，有的甚至是从盛天盟那里交易而来，不过基本最后剩下的都是整洁的房间。实在很抱歉无法提供更多具体的信息，我只能告诉您这个家伙异常的危险，而且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是能够切换成两个形态一样，美丽而危险。一会，您可以去后方的第二个拐弯向右走，那里有个长舌头的疙瘩皮，您只要把这个给他，就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
怪石接过安德顿双手递过来的东西，却发现手心里的是一些淡红色的昆虫卵鞘。
怪石强忍着剧烈的不适，短暂的感受了一下生命在手心蠕动的感觉，便将其放进了口袋之中。
“来，您的时间必然很宝贵，我尽快带您进入正题。”
将多层加固的铁门打开，丁零当啷的声音暂时结束，许多大锁都悬挂在了门的对面一侧，怪石也攥紧了手中的魔力，随时打算暴力收押眼前即将遇到的“跃身入险”。
深岩看着眼前的僵化老者，一时间也有些感到疑惑。眼前生物的影像和深岩等叶地罗提供的情报简直千差万别。
刚刚进门的一刹那，怪石便发现手中的魔力正逐渐失去效果，作为原本岩石族类的特征正缓慢显现，好在他趁安德顿察觉到异常扭头的刹那间猛的踩了一下后方层积云的脚趾。
“啊，我！”
已经变回原样的怪石趁机后撤一步通过门和安德顿的缝隙躲到了屋内，封魔的效果也令他完全变回了原本怪石嶙峋的样子。而安德顿的注意力完全被尖叫后退的层积云吸引了注意力。毕竟他发现后者又撞倒了旁边的重雾，这两个夜灵看起来相当毛手毛脚。
怪石躲在安德顿的视野盲区，同时用神力加持的通透视觉看到了屋内墙壁中的特殊材料，四面墙壁全部由极高强度的陌生封魔石制成，来源未知。既然这样，自己只能被迫开启神选的状态了。
怪石的背后开始亮起银灰色的能量，而重雾眼疾手快，直接猛击了层积云的后背一下。
“不是，你们俩？”
安德顿抬起双手，示意二灵冷静。
“高贵的二位客人，请不要在这里发生冲突，我们的身上都有随时检测心跳的魔法石，千万不要影响商品的状态！”
两个夜灵也看向了安德顿微微扯开的白色正装，其内部的红色内衬上确实有一块布满杂纹和异色斑点的魔法石。见此，两位也没少见识过赏金狂徒杀人越货的肮脏手段，便停下了争吵，也为怪石争取到了时间。
“啊，看来二位明白这里的重要性了，嗯。”
安德顿扭头看向屋内。
“啊，您在这。呃，不枉小徒一言，您的礼服似乎更亮了，真是光彩夺目。”
一身微弱银光的怪石正了正领结的位置，随手摆了两下。
“你们两个出去吧。”
重雾敏锐的发现怪石的眼神非常奇怪，同时脑海中并没有交流的意识，于是明白了屋内有一些他们处理不了的内容，便拉着层积云慢慢向后走去。
“我告诉你，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
层积云有些疑惑，这到底是在演戏么，这段没在说好的范围内啊？
“你们两个别太吵！等会我就回来。”
安德顿关闭大门，和怪石共同向前两步。屋内的空间很大，屋顶距离门框的顶部还至少有两米的距离。屋内灰色的墙壁上有不少撞击和打击的痕迹，能够看出屋主的力量相当大，也能看出许多地方有刚刚翻修过的装修痕迹，整个房间远比外面看着要大。
破裂的哑铃、碎裂一地的铁质碎屑以及不远处弯曲的扶手，怪石很好奇这里的居住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角落里，有些凹陷的墙壁下方，一些破碎的布匹碎片和一小堆黄沙引起了怪石的注意。假如他猜的没错，这是一个被蛮力打烂的沙袋。
“这，真的是人类，身体能做到的么？”
“他的力量，真的，您想象不到。”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听说他曾经是战神的神选。”
雾凇报告着意识共享中的景象，而深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要用封魔石限制一个陨落者呢？而且还成功了……”
伴随着几个叶地罗交流所带来的问题，怪石记在脑海中，同时慢慢走向了这个他们口中的陨落者:一个被严捆紧绑坐在角落的木椅上，四肢垂地、身体佝偻的枯瘦老者。灰褐色的皮肤上满是像抽屉一样的皱纹，大张的嘴巴、深陷的眼窝和蜷曲的耳朵看起来非常令人不舒服。怪石蹲在地上，远远的用毫无外部表现并经过神力强化的通透视觉观察着眼前的生物。从结构上来看，对方的身体组织和各种器官就像是普通的人类，各方面能力非常平均的一种迪托斯大陆非常常见的活跃生物。
“啊，您可不知道，这家伙太能闹腾了，福尔兰的几个兄弟都因为他死了。这家伙之前还能动的时候，身体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这屋里之前都是固定他的铁物件……”
怪石听着后面的安德顿一个劲抱怨，也没停下分析“跃身入险”的通透视觉。
不过，其体内的血液和细胞都以一种活性非常低，甚至看不到活性的状态运动着，就像是被冰封一样。包括大脑神经和心脏在内，整个生物体状态基本和尸体区别不大。
“瓦鲁图老大他们用了不少办法让我们稳定住这个家伙，但真的太难了。这家伙就像是如有神助一般，所有动作都超出了常理……”
时间已至深夜，远方的嚎哭峡谷小镇内，还未休息的孤岩也用共享视觉观看着这一切，所以才有了开始的疑问。
怪石继续观察着眼前的陨落者，哪怕自己已经将背后的神力全部均匀分散到房间内的空气中，对方依然毫无反应。假如曾经他作为神选，面对敌方神的这种挑衅行为和领地入侵行为，不会毫无反应。
“情报确定无误？”
深岩手中握着一个虚影化的大脑。
“按照福尔兰记忆中的片段来看，他的确是曾经破坏力极高的一位神选。”深岩将一块镶嵌在大脑中的魔法石拔出，“我们再深研究一下，你继续观察，小心行事。”
“一个人类吗……”
这就很奇怪了，众所周知，除了质疑与反抗之神一直在尝试破除“神选必须与圣神所创造的物种不同”这条规则，其他圣神基本都没法也没有去违抗。既然这位陨落者的身份是人类，那相必曾经一定不是多鬼佞的神选。如今落得这番下场，那是惹到了哪位圣神呢？
“疾病，还是饥饿？总不可能是纵欲过度。”
怪石一时间没办法分析出眼前白胡老者身体枯瘦的具体原因。而远在交亭远郊重木林中新叶地罗秘密基地的奇峰正充当着“神力转接点”的作用:将怪石眼前的画面通过神力的方式呈现给附近的叶地罗。
“怪石分析的没错，眼前的人类确实几乎没了生理反应。”
“这怎么可能？赏金狂徒内部还会互相流传假消息？”
“目前看不到任何身体组织的活性，最起码整个生物体都表现为休眠状态。”
很快，红雀接到消息，和怪石共通了视觉，也发现眼前的生物体确实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所以，我们费尽心思得到的是一个死人？”
深岩小声的长出一口气，一众叶地罗也都有些失落，这证明他们几天几夜的研究和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或许，是变成植物人了？”
一众叶地罗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禁有些惊讶。
“孤岩？”
“是孤岩吗？”
“你在这里干嘛？”
“我睡不着，梦里太累了，就来看看你们在忙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你去睡你的觉。”
雾凇表情和语气有些不耐烦，怪石等叶地罗也对这个所谓的继承者没什么好脸色。
“你们先回来吧，安全第一……”
雾凇直接越级拿起了魔法石，对魔法同频中的怪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好吧。”
“也不好说……”
怪石正打算向安德顿传达离开的意愿，孤岩的话语依然不阴不阳的在魔法频道中传了出来。
一众叶地罗听着孤岩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没准他是变成植物人了，就是神经坏死那种，你们懂我意思么，就是看着死了，但其实没死那种感觉？”
深岩、湍流和苦涯面对孤岩的话语有些感到无厘头，而雾凇等几个叶地罗根本不打算继续听红雀和蓝瀑布的建议，打算直接鸣金收兵。
“怎么，你说什么？”
启的声音出现，一众叶地罗暂时没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是植物人了，就是近似于一切的身体基本功能都丧失了，只有代谢和思维依然在继续。可能我解释的不太对，因为我是学文……”
“不，不可能。”
具象化的启表情严肃，语气也斩钉截铁。一旁的雾凇和现实之中的怪石也都暗暗赞同，雾凇更是想把话茬接到孤岩的无理取闹上。
“不用浪费口舌，直接……”
“不，有可能，你们难道没有遇到过？就是脑袋被撞了的，没有死但是没法进行正常活动了，你可以用那对发光的眼睛看看，他们看的不过是表面，通透视觉呢？”
一众叶地罗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深岩则是例外。
“不如，爸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思维的活动。”
怪石也有些疑虑，自己刚才看的时候对方连心跳都没了，怎么还会有思维活动？
“你一共就看了两秒钟，有的动物冬眠时心脏一分钟就跳五六下。”
怪石面对作为不请自来的新手孤岩这种行为非常厌恶。
“客人，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尤其是……”
怪石迅速从空无一物的兜里直接掏出了一块荧光蓝色的宝石，塞进了语气有些为难的安德顿的爪中。
“您大可继续观看，让客人满意就是我们赏金狂徒应该做的！”
安德顿瞬间服服帖帖的语气也让怪石“看”向了脑海深处中议事厅中的孤岩。
“心跳确实还有，不过非常的慢，正常的身体结构，和普通的人类没任何区别。”
雾凇等叶地罗眼神犀利的看向了孤岩。
“不如，你进他脑子里看看如何？”
启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就像是眼前的孤岩如同一个不断提问的小孩一样。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的情报都已经指向了眼前的老头，为何要自抽自脸呢？而且，这帮家伙都已经能囚禁那种能隐去身形和伸长伸短指甲的疯子了，他们可能会囚禁一个大小便失禁的老头子么？”
怪石回头用神力加持的通透视觉看了看门后的两个叶地罗，他们也感受到了意识的汇入。
“我，他看我们的记忆了？什么时候？”
“总之，无论如何，发挥你的神力，进去看看？”
启看向了微微摇头的雾凇，而不远处的深岩则微微露出了微笑。意识交流中，他明白了怪石的意思，不过是怕在神力运用上太过用力，从而暴露自己的痕迹。出于保护启瀚的目的，能够理解他略显仓促的检查方式，不过，孤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