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类(3)
汤普森是世界上最好的刺客,没有之一。出道十年,他接过一百多宗高难度任务,从未失手。他刚刚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任务:刺杀环球石油公司总裁哈尔森,酬金500万美元。
哈尔森,世界上最大石油集团的老板。根据委托人提供的消息,哈尔森会在两天后短暂出现在位于本市的私人庄园里。届时,他将在私人庄园主建筑的大堂里和另一家石油巨头签订合并协议。
哈尔森的私人庄园防卫可谓滴水不漏,唯一的刺杀途径就是远距离狙击——两公里的超远距离狙击被称作是不可能的任务。即便是最好的狙击手使用最好的器材,可空气的温度和极细微的风速变动,都会使子弹偏离轨道。目前在世界范围内,没有任何权威机构证实的成功案例。所以,这个任务被定为最高难度的SSS级。
但对汤普森来说,这纯粹是送钱的活儿。因为,汤普森不但是第一流的刺客,更是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手!出道以来,上百次的刺杀,60%都是靠狙击完成,有将近一半的是超远距离的击杀。
对着任务简报想了想,汤普森决定提前潜伏到哈尔森庄园的附近。因为在哈尔森到达的前一段时间,整个庄园临近的道路都要戒严。于是他背上装有一些专用材料的黑色旅行包,提着一个银白边的黑色方形手提箱——里面是汤普森吃饭的家伙:M82A1巴雷特,理论射程2000米!——哈尔森出发了。
任何时候,刺客都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前往任务地点和从任务地点撤离路线的蛛丝马迹。汤普森曾经有个圈内朋友,什么都出色,就是太张扬。后来这家伙在接受最后一个任务的第一分钟起就被人跟踪,结果在埋伏的时候被人敲晕,送到了刺杀目标的手上。汤普森认为刺客要死也要死在枪弹之下,这种憋屈的死,纯属技术不精,侮辱了一流刺客的名声。所以,他一出门,就想着法子走复杂的路线,他有足够的技巧甩掉可能的跟踪者。
“要躲开跟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你自己都觉得行走困难。”这是汤普森从一名顶尖的追踪高手那里学到的真理。而城市里什么地方最难走呢?自然是拥挤的地铁了。
被粗暴的工作人员像挤饼干似的塞进了人满为患的车厢里后,汤普森心中充满了安全感。在罐头般的车厢里,上帝都没法转身。可汤普森没有意识到,即使在地狱里,也会有活得滋润的幽魂。而在拥挤的车厢里,有一种人就是车厢之王,通常大家管这种人叫做“贼”。
汤普森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了车厢时,他发现自己很不幸地被盗了。丢了一个钱包,一个装营养棒的小袋子。装营养棒的袋子掉了是个大麻烦。整整两天多的时间,汤普森都要在哈尔森私人庄园附近的野外度过,只有这些专业的高热量、低含水量的营养棒才能让他精神奕奕地埋伏,而且不用上厕所。
短时间内可没办法配置新的营养棒了,汤普森决定临时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他在地铁口的热狗摊上买了根热狗,张口一咬,咦,味道相当浓郁啊,酸酸咸咸的。汤普森不由得又多买了两根,三下五除二地塞进了肚子。
走着安全的路线,换乘了好几辆车——还好,口袋里还有些零钱——汤普森终于来到了哈尔森庄园的外围。这是个极其广阔的庄园,建立在一个山窝里。
汤普森小心地爬到山头,找到了角度最好,最靠近庄园的一个位置埋伏下了。他决定要在哈尔森坐在庄园的大堂里签字时进行狙击。
根据多年的经验,汤普森清楚地知道,委托人给的时间表不一定准确。在委托人约定的任务撤销时间到来之前的这两天里,汤普森连觉也不能睡,必须紧盯着。
时间很快就到夜晚了。空气凉爽,是个潜伏的好氛围。不过汤普斯感到口渴了,不是一般的渴。
“该死,那热狗的盐放多了!”
汤普森不由责备自己的大意。以前他也经常吃热狗,热狗的味道很熟悉,像今天放这么多调料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没关系,只有两天时间,熬熬就过去了。
世界就是这样,坏消息总是不会单独出现。汤普森极力不去想口渴的事,肚子却轻微地叫唤了一声。他的脸色马上变了:腹泻!
这玩意儿说来就来,而且势头迅猛。翻腾的肠胃带来剧烈的绞痛让汤普森脸色惨白。在这风清月朗的晚上,只要稍微放出一点儿气味,成群的猎犬就会兴奋地咆哮而至。
“妈的,那杂碎居然卖过期热狗!我说怎么放了这么多调料。”后悔不及的汤普森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他被俘虏过,被拷打过。无论什么样的伤害,也只是外伤,咬咬牙就过去了。可腹泻同时挑战的是人的痛觉神经和控制神经。
从这时起,一切就度日如年了。
第二天上午,面色憔悴的汤普森刚顶过了又一轮的冲击,他嘴里咬着草根,有点神经质地发誓道:任务结束,我要休息整整一年!这一年我什么都不做,就找一间最奢华的房间住着。这个房间里,一定要有最顶级的厕所,我想上就上,不想上也要在里面晃荡。刚想到此处,绞痛又来了,汤普森面若死灰。
终于,地狱般的两天后,哈尔森准时出现了。这是汤普森第一次痛恨委托人给了如此准确的信息。
强忍着下面的翻腾,汤普森很专业地端正了狙击枪,视线通过瞄准镜紧跟着哈尔森的身形移动。这肥胖的家伙今天似乎过于亢奋了,进了庄园就没停歇过。哪怕对方的签字代表已经在大厅里就位了,他还在东游西荡,晃得汤普森头昏眼花,骂声不断。
终于,这位精力过剩的石油帝国大佬停歇了,坐在了大厅桌前,握着笔,正准备在合同上签字。
汤普森瞄准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之际,小腹的阵痛突发而至,汤普森的手轻微地一哆嗦,枪声响了。镜头中,一朵绽放的血花闪过,哈尔森胖胖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中了!”汤普森很自信地欢呼起来,全然不顾是否被发现,他提起箱子和尚未拆卸的枪就往山下跑。如果有眼力好的追兵跟在汤普森后面,就会奇怪地发现,世界第一刺客的屁股居然湿透了。
快乐并尴尬地在河水里冲洗后,汤普森终于放松了。他先想回家换个衣服,然后,他要找到那个卖热狗的小贩——免费杀了他!
好不容易回到了公寓的楼下,汤普森提着箱子躲住了。他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几个明显是杀手的家伙在公寓门口晃荡,就在自己头顶的斜上方,汤普森用眼角就发现了一名狙击手。
汤普森果断转身离开,远远地拐到一个小巷里,打通了中介的秘密电话。还没等他开口,中介就发话了:“哈尔森没死,耳朵中枪。根据协议,你没完成任务又暴露了,委托人正在追杀你灭口,好自为之。”说罢,中介就挂断了电话。
汤普森无助了。现在,他浑身上下就只有那个不能暴露的卫星电话和手提箱里的狙击枪值点钱,除此以外,身无分文。饿了整整三天,腹痛了整整两天,他已经筋疲力尽。
提着箱子在小巷子里穿梭,汤普森想找点吃的。没钱怎么办,只能乞讨。汤普森决心朝前方那个卖炒土豆块的小摊子走去,那个身子单薄的女老板,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您好。”汤普森先打了个招呼,然后结结巴巴道,“情况是这样的……那个……我……”世界上最厉害的刺客,羞涩得连讨个土豆都说不出口。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专业培训。
听到招呼声,忙碌的女老板抬起头来。可当她看到这个高大却全身破烂,一脸猥琐的男人俯视着自己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用手遮住了胸口。很快,女老板就脸红地发现其实实在是没东西遮,于是她醒悟过来,一把抓起钱盒子藏到身后,另一只手则麻利地用锅铲把炒熟的土豆护住。见到这一幕,汤普森啥都不敢说,低头灰溜溜地跑开了。
“要饭,真的比杀人难太多。”
夜晚,无处可去的汤普森抱着箱子蜷缩在桥洞下。他在垃圾堆里翻出了几块热狗——又是热狗——很愉快地吃了。结果很戏剧,他又拉肚子了。拉得虚脱的汤普森靠着桥墩琢磨着:必须弄点钱了,不然不用对方的杀手,自己都会饿死在这座城市里。
汤普森决定拿着枪,去抢,劫一个有钱人,之后饱餐一顿,换身好衣服,永远地离开这个城市!
可当汤普森好不容易站起来,决定由杀手转变成抢,劫犯时,两个小混混从汤普森身边走过。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其中一个迅速地将一把刀子捅进了汤普森的小腹,并熟练地抢过了手提箱,然后两个家伙哧溜几下就没了踪影。
“好快的手脚!分明是个打闷棍的老手!”汤普森痛得弯下身,却不忘职业性地评判一番。挣扎了几下,汤普森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就不断地在想:如果没有地铁里的小偷,没有地铁口卖过期热狗的小贩,今天,我是不是会在一个有着最顶级厕所的房间里大吃大喝呢?
可惜没有如果。身经百战,无数对手用尽种种手段都杀不死的世界第一刺客,最终就羞涩地栽在了过期食品和两个混混的手里。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敌的杀手。只要你是人,只要你继续做这行,最终一只蚂蚁也可能终结你的荣耀。”汤普森死之前耳边回响起了这句早已忘记的话。说话的人是带着汤普森入行的一个老雇佣兵。他的死很憋屈:退休前接下了最后一个任务。在成功后紧急撤退时,不小心踩了块
一、鬼影
我叫方南,是一名在读心理学硕士。现代人心理压力大,喜欢疑神疑鬼,恰好给了我一条财路。课余时,我明里为人算卦、驱邪、看风水,实际上兼为他们做心理辅导,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心情舒缓后,他们自然再也看不到那些“鬼”了。
我的新客户名叫何凯,是一家贸易公司总裁,家资千万。在驱车前往何凯家的路上,他将遇到的困扰向我说了一遍。
怪事大约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当时他和妻子孙梅刚刚度完蜜月搬入新屋。没过几天,他们俩就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妥,就好像家中有一个隐形人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并不时地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家中的零碎物品,常常会莫明其妙地移动位置,而且两人都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一开始,何凯认为是新房的风水有问题,然而请来几名风水大师,将屋子好一通折腾,却没有半点效果。无奈之下,何凯和孙梅只得搬到位于市郊的别墅居住,这才得以睡上几个好觉。可是,刚刚安稳了不到一个星期,怪事又再度发生。一天晚上,何凯半夜醒来,一睁眼,竟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床头对着他笑!
“是林姗姗!我认得那个女人,她是我从前的秘书林姗姗!”何凯脸色蓦然变得苍白,“林姗姗是我的前女友,但是她的性格比较偏激,我和她相处得并不开心,于是就和她分了手,娶了现在的老婆孙梅。可我没有想到,就在我和孙梅结婚的那天,林姗姗居然割脉自杀……”
何凯的话不尽不实,可我还是隐约把握住了整个事件的脉络。想来,应是何凯玩弄了林姗姗的感情之后,又无情将她抛弃,刺激得林姗姗绝望自杀。何凯出于愧疚,于是郁结于心,这才引发了梦游、健忘、暴躁、幻觉等等症状。
汽车沿着海滨公路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在海滩边停下。经过一条木栈道,一栋精致的双层木屋映入眼帘。由于受湿气的影响,才不过晚上十一点,这里已是浓雾弥漫。
何凯敲了敲门,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推开门,紧张地说:“何先生,你总算回来了,太太刚才又做噩梦了,现在情绪还很不稳定。”
何凯转身对我介绍:“这是张阿姨,我请她来帮我照顾孙梅。”
张阿姨把门拉开,闪到一边请我们进去。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正在客厅沙发上瑟瑟发抖。她长相清秀,面容憔悴,目光惊恐而散乱。看起来,他们这些天的确是被“女鬼”折腾得够呛,四面墙上到处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符咒,香烛散发出的烟气更是呛得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重的阴气!”纯粹是出于职业习惯,我顺嘴感叹了这么一句。不料,孙梅“啊”地一声尖叫,紧张地抱着根鸡毛掸子跳起来四处乱挥。我和何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安静下来。
“别怕,有我在,没有什么鬼怪能再骚扰你们。”我借机让他们喝下自制的符水,并送他们一人一只护身符,让他们戴在脖子上。我自信满满地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心休息,我将坐在大厅亲自为他们守夜。那女鬼不来便罢,要是来了,定用一道掌心雷,轰得她不得超生。
“大师,能超度还是尽量超度她吧。毕竟……”何凯将我扯到一边,支支吾吾地对我说道。
还算他有点良心。我给他们喝的符水中,投放了少许安定剂,而护身符里,亦装有麝香等安神助眠的药物。反正,大多数所谓“鬼怪”,都是由客户的心中滋生,只要让他们睡个好觉,再辅以我三寸不烂之舌为他们开解心怀,疏解压力,困扰客户的“鬼怪”自然就会消失了。
当晚,我和衣倚在沙发上打盹。不知不觉地,我竟睡着了,还做起了梦。梦中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拉开大门向外走去。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在门口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这时隐隐约约有阵哭声传进我的耳朵里,忽大忽小,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指点我,出门、下台阶,再反应过来时我已站在了不远处的一座悬崖边上。
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坐在悬崖边缘低低地啜泣。仿佛感应到我的到来,白衣女人一转身,急速扑进我的怀里,冰凉的手按在我的胸膛上。“别辜负我。”她说,我感受到她嘴里吐出的气息冰凉彻骨,“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女人的身形蓦地消失,我定定神,忽然发现脚心被硌得生疼。梦中的人,怎么会感觉到疼痛呢?我终于确定了,这不是一个梦!
二、调查
“方大师果然法力高深,这么久以来,我和孙梅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何凯握着我的手连连鞠躬。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我淡淡地说,“只是,我昨夜虽然重创了那女鬼,却未能成功将她超度,只怕过上几天,她还会回来。”
“那可怎么办?”何凯的脸刷地白了。
“不妨,这次我只是一时大意,等我有了准备,要除去这女鬼易如反掌。”我先是给他们吃下颗定心丸,然后又问何凯,“林姗姗还有什么家人或比较要好的朋友在吗?”
何凯茫然地摇摇头:“林姗姗的父母在她十多岁时,就因为意外去世。至于要好的朋友……至少在我公司的时候,我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明白了。”我点点头,若有所思。
别过千恩万谢的何凯一家人,我走出别墅,在路旁一块岩石上坐下。当我解开衣裳一看,我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只鲜红的掌印!
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心理学硕士,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神佛。我昨夜遇见的,是有心人捣鼓出来的“鬼”。对方或许是林姗姗的朋友或亲人,不忿她被何凯欺负,故此向何凯一家施以报复;或许是何凯的同行冤家,想搅得何凯心神不定,借机吞并他的公司。据我估计,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本来,这不关我半点事。然而,昨夜的遭遇令我隐约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已不再满足于吓唬何凯,而是动了杀机!他吓唬我时使用的手段,很可能是他用来谋杀何凯的方案预演。
如果何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警察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我的头上来。到时候,我做兼职神棍的事情曝光,学校为了维护声誉,很有可能把我开除!唯今之计,我只能想办法打消那家伙的杀人念头。
于是,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能帮我调查一个人的资料吗?她叫林姗姗,三个月前割脉自杀……”
三天之后,我很轻松地令他们一家三口喝下“符水”。与上一次他们喝下的“符水”不同,这次我在水中添加了足量的安眠药。
轻轻推开主卧室的门,见何凯夫妇已坠入梦乡。接着,我又来到了客厅里,仔细检查那些燃烧着的香烛,可惜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上次那捣鬼的人,是在香烛中掺了致幻药物,诱使我出现幻觉,那么他也不会笨到留下什么痕迹。我已大致猜出,那个捣鬼的人是谁。
何凯夫妇,不会吃饱了撑着自己吓唬自己。而这栋别墅位于偏僻的海滩上,外人想要摸进来搞事也不容易。别墅内居住的三个人中,既然有两个已排除了嫌疑,那么最后剩下的张阿姨,嫌疑就变得格外的大了。更何况据我调查,张阿姨是林姗姗死后才来到何家做帮佣,而且她和林姗姗的老家都是同一个县城,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于是,我慢慢地走到一楼的保姆房,轻轻叩门:“张阿姨,我们可以谈谈吗?”
屋内没有任何反应,我叹了口气:“张阿姨,我知道你怪何凯抛弃了林姗姗,害得她割脉自杀。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可能还另有隐情呢?”
虽然我不耻何凯玩弄女性感情的行为,但若换一个角度考虑,其实林姗姗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根据我的调查,林姗姗出生于闽北一个偏远的乡村中。也许是以往的贫困生活,给了她太大刺激,大学毕业后,她逗留武汉,一心想要凭借娇好容貌钓个金龟婿,从此过上好日子。
这种想法倒也说不上有错,错只错在林姗姗在与何凯交往的同时,她还与其他几名帅哥俊男保持往来。何凯知道后,当然会大为恼火,断然和她断绝了关系。至于林姗姗的自杀,那应该是一个意外。她本想用这种方法来挽回何凯的心,岂知弄假成真。
我在门外解释得口干舌燥,屋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张阿姨并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我只好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打算和张阿姨当面把事情说清楚。谁知,张阿姨正沉沉地睡着!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我迅速转身,眼角瞥见一个白影以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迅捷速度一闪而逝。
“谁?是谁?”我大喊着追到客厅,白影却又已消失不见。
大门突然向两边打开,海风以及雾气一起涌了进来,接着所有灯光刷地熄灭,像有人拉掉了电闸。我打亮火机,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走到屋外。
三、超度
海风的呼啸声越发地猛烈起来了,仿佛人绝望的嚎叫。在我目力所及之外,似乎有一些比黑暗更加黑暗的影子在蠢蠢欲动。
“幻觉,只是幻觉。”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噔、噔、噔、噔……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从栈道那边传了过来。冷嗖嗖的白毛汗,瞬时间布满我的全身。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但任凭我把眼睛睁得多大,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滚……否则死!”雾中传来飘飘荡荡的声音,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喊哑了嗓子。
声音是从我脚下传来的。我猛地低头,看见脚下多了张女人半腐烂的脸!两只已经变成血窟窿的眼洞,幽幽地瞪着我,然后慢慢隐没入地下。
“滚!或者死!”浓雾中再度传来尖利高亢的警告。
“不可能,假的,假的!”我喃喃地说,“就算你真是林姗姗,也没脸来害何凯。因为,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
呼……像有人愤怒地吐出一口气,我手中的火机蓦地熄灭。在光亮消失的那一瞬,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从浓雾中走出来扑到我怀里。
“既然不走,那就死在这吧。”她轻声说。接着,我感觉到有两颗尖锐的牙齿刺进我的脖子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何凯坐在床头,手指一边无意识地叩击着床头柜,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突然,我的视线被何凯的手指吸引住了。他一下一下叩击柜子发出的声音,就像……
“你猜出来了?这可真好!”何凯快活地笑了起来,“躲在栈道下,用木棍一下一下向上捅,这本是很简单的小把戏,但配合呼啸的海风,浓密的白雾,的确会使人以为有一只隐形的怪物正在慢慢靠近。至于那忽隐忽现的鬼影……”
何凯递给我一个类似于手电筒的东西。手电的玻璃屏上有个夹层,里面可以装上各种图片。只要拧亮手电,图片就可以利用投影原理投射到对面的墙上或地上。
原来“鬼”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我恶狠狠地瞪着何凯:“你欠我一个解释!”
何凯道:“别着急。虽然你本意是想骗我的钱,但至少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什么……”
二十多年前,在闽北的一个小山村里,一对孪生姐妹呱呱坠地。穷困的生活,迫使父母做出将妹妹卖掉以养活姐姐的残忍决定,一对亲生姐妹从此天各一方,过上完全不同轨迹的生活。
二十年后,妹妹从养父母口中知道了事情真相,她千里寻亲,却惊讶地发现亲生父母已双双去世,而姐姐竟是她同一公司的同事。
为什么你只是比我早出生一会儿,就能够得到父母的怜爱,宁可卖掉我,也要将你养大?孙梅心怀不满,于是发誓将姐姐的男友抢过来,让她也尝尝被心爱的人抛弃的滋味!
她没有和姐姐相认,而是主动接近姐姐的男友,成功将他俘获裙下。只是,胜利的滋味她还没有品尝多久,姐姐自杀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她心防失守……
“孙梅认为自己是杀害姐姐的凶手,而我则是她的帮凶。她的精神处于半崩溃的状态,只固执地认为,我和她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开始装神弄鬼,企图让我以为林姗姗的怨魂找我算账来了,就连那些我请来驱鬼的‘高人’,也被她吓唬得半死。只是,她的计划虽然精妙,却怎么能瞒过她的枕边人?她装鬼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事情真相。”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和林姗姗分手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见异思迁,也不是由于孙梅横刀夺爱,而是因为林姗姗私生活太过放,荡?”
“你要我亲口告诉我的妻子,她的姐姐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何凯摇了摇头,“别说我开不了口,就算是真的这样说了,以孙梅的精神状态,她会相信我说的话吗?所以,我只能找一个人,一个身份虽然可疑,至少立场客观,孙梅认为对方没有理由会欺骗她的人,来告诉她事情真相……”
何凯爽快地依约付给了我“超度亡灵”的酬金。我走出医院大门,决定放弃现在这个收入可观的兼职,专心回学校上课——我突然发觉,世道复杂,人心多变,作为一名心理学在读硕士,我对人心的把握,还一点都不够深入。
腊月二十五那天,丁健被放了出来,管教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放假,你小子也放假,我们放的是短假,你小子放的是长假。过年去吧,敞开怀吃。”丁健犯的是强奸罪,罪不至死,名声却臭了。从监狱回家,父亲头也不抬,说了句:“丢人的东西”,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肯出来。“要不,你先到别的地方躲躲,等过了年再回来。你爸心脏不好,让他慢慢地把气顺下来。儿啊,你别怪妈,妈实在没办法。”说着,母亲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丁健鼻子一酸,拎着行李出了门。能去哪儿呢,走一步算一步吧!丁健顺便上了一辆又一辆公汽。几乎每个白天他都是在公汽上度过,晚上就下车随便找家旅馆,蒙头大睡。这天,丁健下车后,走在一个陌生小镇的大街上。街不长,两边有不少店铺,只是一路走到底,也没看到一家饭店开门。看到家家店铺门上贴的大红春联,丁健这才意识到今天竟然是大年夜,难怪饭店歇业得那么早。怎么办呢?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得赶紧找个提供食宿的地方!丁健有些焦急,偏巧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雪,雪花掉在头上,头发很快就湿漉漉的了。丁健裹了裹衣服,从包里取出了伞。伞是黄色的,非常好看,这是他们监狱的产品,他们的监狱对外叫“新新伞厂”。伞面上印着“一路走好”的字样。在他们监狱,每一个犯人刑满释放那天,都会获赠一把特制的伞。丁健打着伞,匆匆地走。在一个街口,他一不留神踩了一个女人一脚。丁健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问道:“大嫂,我想请问,哪里有饭店?”女人说:“没有。都回家过年去了。咦,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家,路过这里。”哦,女人发出了一声感叹,眼神里还有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