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牧野冢

从巨鹰上被人从磬石谷放下，安平按着舆图上的大致位置，寻找乱羱石窟已经整整一天了，但此处大雾弥漫，视野不畅，还没有眉目。

已是丑时，四下寂静无声，安平一边将神识笼罩四周，一边开口说道：“任前辈，若你报了仇，还有啥打算吗？”

就听一人说道：“不用叫我前辈，其实按年龄，我们几乎是一样的，叫我名字青丝就好。”任青丝缓缓凝声道：“以前师淼常说人生要走完三程，方不虚度。见天下，识众生，知自我。我现在除了见不得那人好过，已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啥意义，随遇而安吧。”

安平心里微叹，开解了一句道：“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何处无花香。”

话刚说完，脑袋一阵巨痛，双手抱头发出一声闷哼。

外放的神识急速收回，已是无端少了一丝，大脑此时，更是发出疲惫和危险的报警信号了。

蓦然，安平猛然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的巨大引力疯狂吸引，差点摔倒，努力挣脱间，神识更是无端迅速衰竭，吓得他面目铁青，冷汗直冒。

拉着任青丝飞速奔离。

宇宙中所有的事物，都是从一个无限小的奇点爆炸出现，而后它迅速膨胀并冷却成星系、恒星、行星。

由于宇宙的膨胀和迅速冷却的不均匀，在时空结构中存在裂缝，这些裂缝弦也许比质子还细，但拥有巨大的质量和密度，是电磁力、强力和弱力，在最短暂的瞬间结合成一个超力时，遗留下来的一个天文遗迹。

这些弦会在宇宙存在的最初几纳秒内，像蜘蛛网一样穿过早期的宇宙，并且随着宇宙的膨胀而被拉伸，而拉伸的张力会通过引力振动，使弦衰变而消失。不知道为何这里，还会存在这种古老的奇迹，但这已对他们，产生致命的威胁。

任青丝关心地在他肩头轻按了一下，安平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半天才缓过劲来。二人当下不敢乱走，调息静待天明。

夜幕如一头小熊，笨拙而顽强得攀爬过天空的梯子，天光放明之际，二人又小心翼翼四处探索多时，未有发现。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流水哗哗，二人沿着声音来处寻去，一个数百丈高上百丈宽的巨大瀑布，从巍峨山巅飞流直下，瀑印朝日，回崖沓嶂凌苍苍，一条界破青山色，极度壮观。

二人正慨叹世间景色之雄奇，蓦然瀑布背后飞跃出数十人，手持刀剑，一落地就将二人围了起来。

任青丝正想动手，却见安平竖起一只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朗声道：“诸位英雄，我兄妹二人得罪了掩月山庄，无处藏身。想入谷找寻红尘宗加入，谋条生路，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

那群人中一人应是头领，绕着二人转了两圈，看二人应是金丹修为，却也夷然不惧，喝道：“走，跟我们去牧野当家面前分说。”

话罢当头领路，安平二人忙跟上。

穿过瀑布，见背后有九层依靠原先溶洞打造的巨大空间，每层都建有数百间石室，错落有致，犹如一个村落。

第九层，有石室七间，宽旷敞亮。巨大的聚义厅里，摆设并不奢华，当中高坐一人，年约四十，身材修长，面上盖了一张狰狞的鬼怪面具，头发自然披肩散开。一身藏蓝色锦袍，袍上以金丝线绣着一只鹰，腰缠腾龙暗金带，脚踏黑漆鹿皮长靴，听着众人汇报，神态慵懒。

听完诉说，他望着安平开声道：“说吧，因何得罪了掩月山庄？”

安平路上早就酝酿了一番说词，当下说道：“掩月山庄狄万神，此人乃是假借风流的下流败类。前两年，我跟舍妹青丝闹市游玩，偶遇了狄万神。此人外表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骨子里却是个好色如命之徒，见得舍妹貌美，殷勤有加。奈何舍妹已有良人，断然拒绝其纠缠。狄万神见巧取不得竟想豪取，幸好我二人有几分修为，才逃得一命，四处潜藏至今。”

安平见牧野冢盯着任青丝瞧看，心下暗暗庆幸，还算能自圆其说。任青丝自从结丹后，经过这段时日休养，已渐渐恢复丰盈之资，有了往日七分姿色，自是不差。

安平正暗喜所言无差，一道风刃，飞速直削而来。

风刃速度极快，威势似乎不达合道水准，但已极度可怕。

任青丝刚想跃挡前方还击，被安平一把拉开。

“砰！”

没有躲闪反击的安平，直飞十数米，衣裳破裂，那露出的肌肉，强健至极，如同行走的荷尔蒙，几乎可满足所有女性的一切幻想！

噗，随口吐出一口血水，面不改色，气宇轩昂，仿若等闲。

众人不禁流露赞赏之色。

任青丝忙过去搀扶，悲唤一声：“哥，你总说红尘宗牧野当家，为人虽嗜血暴戾却不失磊落赤诚，乃天地间的奇男子，可以入托依随。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鲁莽昏庸之徒，不行，我们还是走吧。”

牧野冢不为所动，冷笑道：“哪来的江湖骗子。狄万神此人我虽不喜，但此子欢喜女子亦有几分傲骨，若非你情我愿，从未听说勉强与人。你妹妹虽姿色上佳，亦不足以令之破戒，真是一派胡言。”

就听得安平一阵哈哈大笑，抹去嘴边鲜血，断然道：“牧野大当家，以己度人不如以人渡己，你千帆历尽，能为一人抱旧守缺，宛若少年，道听途说之词岂可尽信，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狄万神他配吗？！”

话完已是虎目发红，一副咬牙切齿状。

牧野冢听了这话，看着安平铁骨铮铮，不似撒谎，一时仿佛没了兴致，闭上了眼睛，随手一挥，意态萧索道：“先带下去看管吧。”

二人被带到第四层一间石室，房门被拉上，随后一人就站在门外把守。

任青丝刚想开口，被安平挡住，认真倾听了一会。

任青丝估计一下子角色转换不过来，自然而然开口问道：“哥，那现在怎么办？”

安平沉吟道：“你能躲避人的神识，带人能躲避吗？”

任青丝沉吟道：“应该可以，但距离不能太远，而且对味道、声音无法隔绝。最重要是对实体的感官无法隔绝，就是说虽然神识探查不到，眼睛却可以看见，这能有啥用？”

安平沉思片刻，一番解说。

到了当夜丑时，已是寂静异常。

安平突然发出声响，说妹妹要解手唤对方开门引路。那人刚开门进来，见房间就安平一人，脖子挨了一记重击，一下晕倒。

想来此地承平已久，唯有第一层入口守卫严密，其他地方并无多少守卫，二人躲躲藏藏，依仗青丝的神识，修为不足的直接就放晕，一路来到了第九层。

第九层空旷寂寥，瀑布之声，飘飘荡荡，这里是牧野冢一人的居所，也是一幅女子画像的住所。

那画像女子珠帘半遮面，遮不住那五官精致大气喷薄而出，第一眼就极让人惊艳，再细观，绝佳的身材上，那股清新飘逸与温婉贤淑的气质，荡人魂魄，尤其那双眼睛灵动清澈至极，仿佛会跳出画帛与你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

有人拂槛露华浓，有人槛外露芳辰，天姿国色，不外如是。

每天深夜，他们一起相依做梦，梦里有条很短很短的街，但他们，已走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今夜有一只飞鸟掠过，羽毛悄悄扫过山下清澈潭水，无澜的湖泊，被牵起了思念。

西陵城是青龙威名赫赫的红尘宗，势力笼罩下的一座大城，这里的税收收缴，全部归红尘宗支用。

冰雪覆盖下的美丽城市，碎日落云锦，箜篌无人听。

风雪飘摇的清晨，有点空旷，有点寒冷。一位美丽的仙女，赤身裸体，唯有青丝遮羞，骑乘一匹七色鹿，在城市街道，缓缓而行。

一个时辰后，她死了。

被人裸身悬挂巍峨的西陵城城门之上，全城之人围观。

滔天震怒。

即使她走了，她那么爱美，那么坚强，断然不乐意自己的完美和脆弱，落人评说；她说过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留给自己一个人的，希望能陪伴自己，从花妍盛放到耄耋枯萎，那时，自己能一样如初珍惜她。

畜生，皆是畜生！

残阳如血，血染百里，这一日，西陵城所有人死绝。

风雪中，连狗吠之声皆无，寂静令人可怖。

月光萎靡，流浪的灵魂重新回到肉体。

这一刻，牧野冢感觉自己老了，很老很老了，突然，他想喝酒了。

然后，一把剑，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它架在了脖子上，悄无声息。

他蓦然好想在这一刻死去，也许她会恨自己，这么久了还不去找她，令她茫然无依。

他闭上眼睛，眼里不知觉得饱含泪水，那是晶莹又浓稠的思绪，悄悄地顽皮地顺着脸颊撒欢，如她的小手，细腻、温暖、柔软，轻轻拂过。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好长时间了，剑为什么还不落下，又远离了。

“蓁蓁，是你不愿意见我吗？”

牧野冢黯然明眸，那个今日被自己打伤的男人，默然凝望自己，递过来一壶酒，一壶好酒！

“我有一壶酒，可慰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