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谁是螳螂

当元丑步入邦彦院安平的房间，已是午时，兄弟相见自有一番欣喜。

聊了片刻鸬鸟村之事，元丑随手递给安平一本《牵机变》和几瓶松涛醉，乔装出门而去。

离火神园不远的锦心缘酒楼二楼，元丑化身五旬修长老者，独踞包厢点了几个菜，同时运行牵机变与混沌九龙诀，左掌之上腾起一片火焰，依稀一条细小的火龙初见狰狞，凶狠暴虐，房间里温度狂升。

在小二骇人的惊吓中，真气一收，火焰消失无踪。

取出一锭银子，目视目瞪口呆的小二，淡笑道：“小二，能帮我跑个腿，去火神园送封信吗？这锭银子，可为你的酬劳。”

小二盯着银子，两眼放光，二话不说立马答应。

取出一个蜡球递过去，元丑交代道：“去了那里，就说受了郭葆光的嘱托，求见楚凌风，将蜡球予他即可，其余无须多言。”

目视着他走向火神园，元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大哥的为人过分宽容，能放下这次被攻击的仇恨，他不乐意！不管有什么理由，他就想快意恩仇，哼，狗咬狗吧，只有鲜血绽放，才可出了老子这口鸟气。

几道菜尚品尝一半，小二上得楼来，喜滋滋回话——事儿办妥了。

随手丢了锭银子结账，下楼洒然而去。想着回去要被大哥啰嗦，也不着急了，晃晃悠悠，流连丹药铺，洒脱逛荡。

火神园中，曹虎接过楚凌风递来的绢帛，认真打量，见上面写着“一百八十亿两银票现身老君山，山上有不下于三名合道，数十名金丹，并有军方大员介入，可火速夺取。”

神色微动，沉吟半响，曹虎凝重道：“若消息属实，要同时对付这么多人，牵扯甚大，是不是先确认一下消息，再动作好些？”

楚凌风沉吟道：“结合最近京中动向，不管是谁传递的消息，这种信息假的可能性，不大。我去找下若木，请他出面安排，秘密调动人手，即刻围捕。你去安排，将消息透露给那个玄武探子，看还能不能顺藤摸瓜，钓出其他人。既然大动干戈，那就要收获满满！”

未时，邦彦院二楼，安平手执松涛醉，步出房门。

雪花吸收了繁杂的城市音波，午后的宁静和微醺的阳光让人慵懒。

良心是一种根据道德准则来判断自己的本能，它不只是一种能力，它是一种本能。

相比于元丑，他可以说不是个霸气侧漏的人，而且同理心丰沛，即使某人冒犯了他，只要理由足够，他轻易不记仇。

而发怒，不过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哪有这携酒醉风雪，俯看人间烟火快活。

远处一间阁楼，红色的酒旌随风飘荡，那是自己跟龙甲三号约定见面的信号。

四方奔走之时，希望能安定一段时日，让绷紧的弓弦松弛，将平和的血槽缓慢增长，可方安定数日，还是诸事缠身，难得安宁。

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兄弟，雨生呀雨生，你真当我安平是万能打手了，唉。

申时，老君山顶一枚冲天雷冲天而起，刺目刺耳，铜锣之音鼓荡。

三日前受了惊吓的众人余魂未安，骤然色变。

而满载青龙精锐的鹰群，遮天蔽日，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聚义厅中，哭笑尊者与盘晏旻、常平山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快速有条不紊安排撤退。那夜骚乱之后，三人顺势即刻达成谅解，就等着今朝了。为了调开青龙城初始阶段的机动力量，敌人再不来，自己都要使人催促了。

与此同时，青龙城中无数冲天雷骤然绽放，灿如春日烟花。

各处军营竟同时炸了锅，轰的一声，惊天动地。

士兵高喊着各种口号，手臂系上红巾，成群结队开始攻击各处军械库。

弥漫整个京城的风雪，仿佛都受到了惊吓，消失无踪。

一名中郎将刚出面怒斥，不防背后校尉一刀刺穿他胸膛，艰难转过头来，难以置信望着对方不慌不忙地系上红巾；军营之中到处杀成一团，有脑子活络的见势不对，忙到处寻找红巾系上；此时军纪、甚至人性的束缚被彻底摆脱，人人抄起武器，追杀平时看不顺眼的仇人、对自己过于严苛的上级、甚至是不认识的人。

当被组织起来的士兵，驾驭战车冲出鲜血漂橹的军营，一入城，就疯狂攻击城中各处要地及巨富之地，虽有热血之士不断呼喊纪律口号，散发传单，但稍显松散的军纪，已约束不住这群杀红眼的屠夫。

混沌四象塔即将开启，此时青龙城中本鱼龙混杂，这场混乱如同炸药的引信，一下爆开，激起千重巨浪，一发不可收拾。

老君山顶，哭笑尊者飞速领着众人退入一个地道，临走，点燃了熊熊烈火。

一时山顶火光冲天，万物靡乱，巨鹰高声悲鸣，无法降落。

人影一闪，若木从天而降，随手一拂，烈火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受邀而来的狂刀堂蛰珪，傲立他身侧，后背一把三尺九寸的厚背刀，古朴厚重，分外惹眼。

随着他一按一旋，四周积雪如龙卷，狂聚而来，啪，硕大冰帛落下，群山震动，数里火焰猛然覆灭。

天枢掌教解云熜，是位六旬左右的长须清瘦老者，但见他凝耳一听，手掌一拂，厚重积雪竟如柳絮四散飞离，再一掌随意一击，一块巨石爆裂四射，露出一个丈宽石洞，入目黝黑，深不见底。

若木一声呼喝，控鹰士源源不断降落。

无数军伍如蝗虫，钻入山洞狂追而去，然处处坍塌的洞穴，令追击之途举步维艰。

烈炎鹰漫天游弋，搜寻可能的出口。

元丑还逛荡一丹药阁三楼，一群士兵突然冲了进来，护店护卫方一阻拦，就招来对方血腥屠杀，打砸搜刮。

暴力这把“刀”失去了法治这把“鞘”，那还了得。店中买家顿时眼红，浑水摸鱼参与劫掠，已是毫无一丝心理负担。

元丑冷目看了几眼，惊觉不对，往外一看，远处城市浓烟滚滚，小半个城市已是笼罩火光之中。一时肝胆皆颤，一跃而下，向着邦彦院，就是撒腿狂奔。

方临近邦彦院，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但见庄园门口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他们头破额裂，肢断躯残，滴滴鲜血已是将门口冰雪，染成了暗黑之色。

方踏入院门，几十支劲弩就迎面飞射而来，一边闪避一边大骂道：“曹骏，他妈的，反了你，我，元丑。”

飞快恢复本来面目，皱眉道：“你们怎么进城来了？”

曹骏凝重道：“城外士兵暴乱了，我们赶紧进来护卫，安将军外出了，大家正商议是否先行撤离。”

元丑边走边问道：“外面那些尸体咋回事？”

曹骏一脸冷厉道：“就是些贪念驱使的浑水摸鱼之徒罢了，目无点珠，早死早超生了。”

元丑方一踏入大厅，但觉现场气氛极是僵硬。

原来，周清涤坚持要等安平回来再走，而封危则认为这场混乱现在才刚刚开始，随后会越来越乱，在未知安平归期的情况下，应趁现在混乱还播散不广，即刻离去，到城外寻一安全之地先行落脚，再行刺探。

平日里都是安平扛把子，拿主意，好了，现在他人不在，谁也说服不了谁。

周清涤在大哥心目中的分量，元丑那是一清二楚的，若非避无可避，他决不肯得罪。

快步来到安平居住的二楼一看，远处一间阁楼上，一面红色酒旌果然风中凌乱，当下暗暗心惊。飞快下楼，对着周清涤就是一阵低语。

其他人的话，周清涤还可硬顶，元丑那是决不可能害安平的，凤目一闪，狠下决心，跃上巨鹰，众人直飞鸬鸟村。

老君山上，得知京城暴乱，楚凌风无语凌乱。

不管是调虎离山，还是螳螂捕蝉，都由不得他耽搁了，飞速收拢队伍，回援京城。

而无巧不巧，离京数里之地的一片山林，突然数百人蹿出，向着京城大门玩命飞掠。

双方在城门口遭遇上，顿时爆发了一场惊天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