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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风改革

玄天历九五七四年,为了讨伐青龙,这一年玄武皇秦道广十分忙碌,他有许多大事要办:

在西南,他的军队正在猛攻凶悍的青龙;在东北方,他的大军一边在防备着白虎趁火打劫,一边他的使者又在出使白虎,给白虎皇的贵女谋求联姻;在中部,他的大军正凭借雄伟的坚堡厚城,抵挡妖兽肆虐;在内部,他疯狂调拨物资、人才支持前线,又要统筹千疮百孔的新领土,同时大造武战城谋划培养帝国未来的中坚力量。

然而,在无数紧迫的军政事务之中,秦道广却抽出时间,把目光投向了一件似乎并不很紧急的事-文学。

在文学、文艺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吸引他的大事?

秦道广所生活的朝代,早是一个笔、墨、纸、砚齐备,纸张完全取代了竹木简册的时代。然而讽刺的是,崭新的工具却没有带来足够多的伟大作品,尤其是诗词,普遍文风浮华、题材单调、乏善可陈。

秦道广极不满意,甚至是忍无可忍。他专门下达了命令,要求改变文风!

“过去的诗文,都是靡靡之音。从此刻起,朕要提倡一种新的文风,让那些浮华虚文都成为过去!”

当时的文风究竟糟糕到什么地步呢?说一句你就明白了-偌大的玄武,已经接近三百年没出过一个一流的诗人了。

往上追溯三个世纪,玄天历九三七八年,一位名叫谢朓的大诗人死去了。

他卷入了一场政治阴谋,悄无声息地死在狱中;然而,这却是一个诗歌江湖上天崩地塌般的大事。

今天,很多人或许不知道谢朓的名字,也不知道“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或是“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但只说一点你就知道他有多牛了-谢朓在后世有一个死忠粉,叫做李太白。

浪漫派的掌门人李太白是历史上酒文化的扛把子,一杯杯的酒在他手上燃烧、升腾,经过灵魂的跌宕、起伏,最终化为曲水流觞的诗歌。诗中有酒意,浓淡与刚柔之间,张狂与疏密之际,被他写下无数的人生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这样的大咖对别人的作品表示服气的,有同时代人崔颢。在黄鹤楼,因为崔颢的诗太精彩,李太白觉得难以超越,不得不放弃了写作——“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但真正让李太白一生都低头服膺的诗人,则首推这位谢朓。这种思慕之严重,几乎使李太白一生都在频繁地碎碎念:我登上了高楼,就想起了谢朓;风吹起来了,我想起了谢朓;看着那月色啊,我想起了谢朓……

在谢朓生前,玄武诗歌的江湖大致可分为两大门派——山水派和宫廷派。谢朓是山水派掌门人、最后一根台柱子。他的死,使玄武诗坛失却擎天巨柱,山水派的武功日渐式微,世上再也无人能写出“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的美丽诗句。

更大的损失还不止于此。当时害死他的所有人可能都没意识到,他们所亲手毁灭的,也许是三个世纪玄武唯一的一个一流诗人。

谢朓去后,宫廷诗派一统江湖,开始肆意妄为。这一派武功的特色,用玄武皇的话说,就是“多淫丽”。

其中“丽”字是没错的,此派中人确实极力追求辞藻的精致、声律的和谐;“淫”字就略有点委屈人家了,人家也写乐府诗、也写应景诗,数量都不少,只不过都没写出太大的成就来,唯独小黄诗的创作高潮迭起。

例如宫廷派就开创了一大支派“放荡门”,“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立身谨重”是幌子,萧纲一辈子大概是从来没有谨重过的;至于文章放荡,他倒是充分付诸了实践。

这位大宗师的主要诗词题材是两个-一是大姑娘;二是大姑娘的床上用品。他的几首代表作的题目,翻译成现代语,就是《我那正在睡觉的老婆》《我那正在制作床上用品的老婆》,以及《我那长得像大姑娘一样的小白脸》。

玄武的诗坛那么惨,那其余三国呢?是不是可以用它的苍凉、古直、雄浑、沉郁、写实,撑起诗词的大厦?

答案是:你想多了,三国比玄武还惨。

惨到什么程度呢?玄武流传一个段子,说玄武第一才子庾信去白虎出使,人们问他北方文士水平如何,庾信说:“能和我抗衡的,大概只有韩陵山上的一块碑文。此外也就算薛道衡、卢思道这俩人略微能涂上两笔。其余的货,都是驴鸣狗叫、汪汪哞哞罢了!”

诗人凋零怎么办?白虎的人开动脑筋,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既然我们不出产诗人,那么把玄武的诗人抓过来不就是了?

白虎人说干就干。于是乎,玄武三个最牛的诗人——庾信、王褒、徐陵,统统被抓了,一出使白虎就被扣住不放。其中徐陵还好,没过几年放了回去。前两个就惨了,白虎下决心要留他们终老,软硬兼施,大官给做,骏马给骑,充分进行情感留人、待遇留人,就是不让回家。

白虎给这两人的待遇好到什么地步呢?

先看庾信,白虎给他的待遇,是开府仪同三司,先做车骑大将军,不久又很快做到骠骑大将军。再看王褒,直封到太子少保!

俩人就此滞留白虎多年。玄武这边多次打来申请:您扣留的我们的诗人,很不地道,请放回来了吧!

白虎这边也爽快地答应了:放!都放!不过只有两个人例外-庾信和王褒不准回去。

白虎真是直爽得可爱,可也真舍得下血本。

玄武文人顿时衣冠北渡,庾信来了就抓住封一品官,不知道我去了能给什么官,是不是皇帝要直接禅让?

玄武皇的愤怒,还不仅仅是指诗歌。在这个年代,浮华的文风深入人们骨髓,写公文、搞音乐都是如此,就连写史书都是骈四俪六。

要给这文风开刀,必树典型。

先抓反面典型,杀鸡儆猴。他很快找到了那只鸡-泗州刺史司马幼之。这马幼之人称“文表华艳”,可在玄武皇看来,此人文章写得太假大空,套话忒多,于是精心找了个罪名,“付所司治罪”,钉上耻辱柱。

抓了反面典型,还需立正面典型,有了-治书侍御史李谔。

对于皇帝的文风改革,这位李谔先生响应最积极,放炮最猛烈,很快就写出了多达一千字的长篇心得体会,叫做《革文华书》。

在文中,他强烈抨击浮华文风,“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而且指出坏风气的源头,是“西南青龙,其弊弥甚;贵贱贤愚,唯务吟咏。”

李谔还表态说,坚决支持朝廷依法严惩司马幼之的决定,抓得好,抓得对,起到了教育警示作用;并积极声明:对这种类似的家伙,要“请勒诸司,普加搜访”,搞大走访、大排查,一旦发现,决不姑息。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来积极支持文风改革的大人物中,还有一个影响比李谔大得多、地位也高得多的人-太子秦瑀。

秦瑀力挺文学改革,激烈抨击浮华的玄武文学,还努力憋出一种新的边塞诗派诗歌,比如: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伟大的时代往往都是这样开启的:当门被推开时,悄然无声,人们尚在沉睡。只有光照进来之后,人们才被惊醒,发出赞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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