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鹰鸣中伏

秦瑀脚踏破败不堪的屯城，街头巷尾横七竖八到处是握着兵器的士卒尸体，阴风阵阵，似乎是在为远去的灵魂送行。

战争之后的颓败，就是再豪迈旷达的人都不会感到身心愉悦，就如在娼妓身上高潮后那份不过如此的嫌弃。

战争留下的是鲜血、是落寞、是毁于一旦的家园，更有亲人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望着遍地残尸断躯，为了天下一统的理想，藏起巨大的心理落差，铁一般的事实再次证明-只要有足够多的合道参与，天下根本就没有坚城一说。

面对玄武四十万大军的三线狂攻，十五万屯城守军仅仅支撑了一日就土崩瓦解，如今正向鹰鸣镇方向疯狂逃窜。

天上烈焰鹰火球怒涌，法弩呼呼劲射，地上旌旗猎猎，马蹄震天，刀飞剑舞，地动山摇。狂奔的烈马还在不停地被抽打马腚，狭窄的道路却早已拥挤不堪。疯狂逃窜的青龙残军，相踏而死的不计其数。只要落在最后，等待他们的就是凌空飞舞的刀砍剑刺，凄厉地痛呼淹没在巨大的嘈杂声中。

疯狂追击之中的王默漠视着这一切，金丹修士控制刀剑离体可达数十丈，合道更是远达数百丈，这些人要是不顾身份收割起普通士卒性命，着实残暴。

这对未来的战争形式来说，已是不得不重视的新课题。

狂飙突进是一种瘾，强效而致命。没让己方合道破坏前方道路，放任敌方乱兵狼奔豕突、崩溃逃窜，就是要趁势一举击破鹰鸣镇防线。

临近鹰鸣镇，眼见天色渐暗，王默唤来随军合道之一的越定边，忧声道：“天色将暗，鹰鸣镇前蛰虫谷，那里依山附涧，林高谷深，是个埋伏的理想地，辛苦你再走一趟以策万全。”

骊山，孔远山正在城中狎妓饮酒，突然得报玄武来犯，他大声笑道：“走，转到城上曲照歌，正合为我军壮声色，合兴同力，取了来犯小儿性命。”

来到军营，点齐十万兵马，也不给战马披甲，直接一跃而上，正欲出城。蒙季玉派来的监军副将方石坚蹿前抓住马缰，劝阻道：“孔将军，前方迭次告急，玄武来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此时更须审敌量力，据坚而守，以一路骑兵埋伏于丘弗山见机策应，万不可孟浪出城接敌呀。”

孔远山本不待见方石坚，此时酒劲正酣，哪听得劝，一马鞭抽打在他脸上，骂道：“无胆匪类，就只会些偷鸡摸狗之道吗？”

话音未落，其胯下战马名“穷寇”，性情暴烈，一脚踢向方石坚。方石坚猝不及防，下意识一掌拍击而去，只听“砰”的一声交击，穷寇吃痛，哀鸣不已。孔远山又是愤怒一鞭抽在方石坚身上，看也不看他，一声暴喝，一马当先直冲出城。

刚摆好方阵，就见玄武大军旌旗招展而来，其步军在中，诸兵种层层叠叠，甲兵坚利，阵容严整，骑军布置两翼，如刀在鞘，渊亭岳峙。反观己方，将吏盘剥，器械不修，军令小习，营伍失次，强敌当前，忧惧动颜，而城上不是战鼓豪情，而是娇音靡靡。对比之下，伤害暴击，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骑虎难下，孔远山一声暴喝道：“来将何人，万军当前，可敢与我孔远山单独一战！”

玄武之中，吴江刚好好这一口，哈哈一笑道：“征南将军吴江前来讨教！”

二人旗鼓相当，枪来槊往，幻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穷寇与方石坚一击间骨头暗裂，征战多时，伤势发作，一个踉跄失蹄，电光火石间被吴江抓住机会，一槊贯穿孔远山左胸，钉毙于地。

玄武军中，突然有人发出呐喊，“青龙败了，青龙败了！”大军趁势发动攻击，青龙失去主将，有点骚乱，面对玄武骑兵穿插不停，步军攻击凶猛，越发混乱，不时，彻底崩溃。

左丘部所在桂县，军营中诸将议论纷纷，中郎将阧参道：“玄武大军前锋三万人一路上横冲直撞，势如破竹，半日之后必有一战。敌人趁胜大至，锋芒正锐，而我军将士缺饷少粮，与隔壁天齐鲁燕卢部一对比，就好像是后娘生的，军中抱怨积重，恐难一战呀，当尽早谋划退路。”

骠骑副将辛景怒道：“阧参，休得胡言乱语！朝廷设重赋养军兵，每岁靡金钱上千万贯，正为今日耳！数月之内，我疆土已丢失四分近一，多少百姓深陷囵圄，饔飧不继，不战而退，将子民投畀豺虎，何以对桂县百姓而报国家，你这种腌臜孑孓，此时想当逃兵，何不以溺自照！敌人悬军长驱，正宜出奇插击，使之只轮莫返，成败利钝何遑计！”

阧参乃骠骑副将陈荣的部属，此时陈荣只好站了出来道：“距离混沌塔闭仅剩四日，如今玄武全线对我军包围错制，玄武北驰光更是率十万部卒沿冥河沿线一路抢占各渡口，想断我后路，其卡位分割，步步为营，就是要造成我军战不得胜、退无归路。事留变生，后机祸至。千越山已是玄武志在必得之地，此时不退往冥河对岸隘甫，养精蓄锐以图后举，待到冥河各渡口一封闭，我部此战即使获胜，十万将士怕是也要埋尸荒野了。”

月亮被乌云笼罩，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唯数颗星辰晦暗中闪烁一点微光。月黑风高夜，得不到回报的王默内心惴惴不安，眼见蛰虫谷如巨兽狰狞之口大开，命令吹号收兵。

前方骑军正欲收兵，密林之中万千利箭呼啸而来，暴雨般的箭矢穿透甲胄，惨叫声四起，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伴随着冲锋陷阵地巨大呐喊，无数青龙士兵黑压压从密林中潮水般迅速涌来，冲杀而至。飓风狂飙，巨石倾盆，火球耀夜，箭矢凌空，电闪雷鸣，地动山摇。

前部玄武军猝不及防，大片大片倒毙于血泊之中。但仍有无数士卒浑身染血，面容冷厉，眼神涌现一决生死的冲天豪气，挥舞血刀，一个接一个，毫不畏惧涌杀接敌，为后军的整饰赢得了宝贵时间。

两军相逢勇者胜，金戈铁马厮杀声响彻天地，玄武军在猝不及防下稳住了。

熊熊火光映照整个旷野，无数勇士刀枪挥舞，夹杂野兽般疯狂怒吼，血肉横飞，尸山血海中争夺强者的荣耀。

王默拔出插在手臂上的箭矢，随手丢弃地上。凝视战场，眼见己方渐渐落入青龙的包围圈，一面大声派人呼叫支援，一面暗叹-若非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此战不堪设想，青龙军中还是有人才的。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眼见下方双方将士杀得双目血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望无际的战场成了人间地狱。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巨大的诱饵当前，玄武主将竟然一点风险都不肯冒，当停即停，毫不拖泥带水。面对玄武战士的舍生忘死，楚凌风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玄武之强，坚不可摧！

鹰鸣之战，青龙五十万伏击玄武二十八万，厮杀一夜，玄武折损八万人。第二日，秦瑀率十万大军加入战场，战事一时焦灼。

第三日，随着吴江、北驰光的驰援，青龙终于招架不住，玄武一路追击，双方在冥河之上一场大战。冥河被术法冰封十里，解冻后冥河水百里泛红，朦兽大增，青龙百万大军最终逃往对岸的仅十八万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