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 以隔离求和平
云日相晖映,空水共澄鲜。
一场夏雨过后,园中景致透着一股澄明。
院里,柳叶眉白皙的纤纤手指攀在苦瓜上,透过叶子的斑驳阳光,洒在她恬静的微笑上,嫩红的面容特别鲜亮。
“中午,我来做吧。”
将采摘下的苦瓜放入竹篮,柳叶眉愣了一下,半响,横了章迁一眼,流露发自内心的娇笑道:“我以为章才子的才情都燃在了音律上,怎么,炊烟亦能激发你的灵感了?”
章迁笑了笑,没有搭话。
悬在半空的喜欢,面对师长的愧疚,既然天意执意要天平倾斜,该有的担当,他决不逃避。何况,这本就是他喜闻乐道之事,一切自然而然,毫无扭捏。
有些东西起飞了,就能飞过千山万水。
花重俞一脸凝重而入。
这种事情不多见,花重俞一向将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很少将负面情绪示人。
章迁顿时眉毛微蹙,出声调笑道:“老五,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真当我这里是饭馆啊,大中午的也不放过。”
花重俞默然无语,只是认真审视着章迁。
柳叶眉眼见二人气氛凝滞,顿时娇声道:“重俞,怎么了,这么一脸凝重的样子。”
“四哥,你老实回答我,昨晚你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此话顿时令柳叶眉俏脸飞起两朵红云,迅速延往耳根去。
食髓知味,初陷此阵仗的男女,就是造物主来了,都拆不开二人的疯狂缠绵。
章迁扫了一眼她的娇羞,目视花重俞,洒然道:“自然是在家抚琴,男欢女爱了,难道如你一般眼角生得高,抱月难眠呀。”
眼见章迁不似撒谎,花重俞盯着二人,狐疑望了半响,开声道:“你的佩剑蝶恋花,借我用几日。”
章迁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花重俞既然没有解释,他也不追问,随手递了过去。
除了“无我”,很少有人愿意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赤裸裸剖析与人,故而,各人从绮梦身上看见了什么,大家都讳莫如深。
然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俱加深了对绮梦的念念不忘。
这不得不说,是百里晟始料未及的,一场梦境而已,如果世人真的这么看不透,那他会失望的,深深的失望。
一座美轮美奂的庄园,一场激烈的剑术对抗赛后,燕飞、段玉枫、慕流云,气喘吁吁,瘫靠擂台绳索饮水。
慕流云觉得经历过绮梦之后,燕飞似乎隐隐有些不同了,开口闭口就是政治的技艺、失败以及统治之道这类的东西。
此时就听他慷慨激昂道:“如今我五藏钨治下,疆域实在辽阔,管辖的民众恒河沙数,这样一个多民族联邦的极端案例,从政治治理角度而言,我甚至觉得,联邦相当于某种疑难病症。”
咕噜喝了口水,段玉枫扫了他一眼道:“早期疆域还小时,靠靠拳头来恐吓民众合作,这种效率极低,成本极高的手段就够用了。再后来,对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只要愿意封官许愿、缔结姻亲,再赏赐一点地方自治权,一般亦能拉拢。到了近代,随着大众政治的出现,这种配合不可避免地就要以某种政治契约、政治安排的方式出现了。”
“你们认为星火对玄天的最大影响,会是在哪里?”
玄武城内一间上千平的豪华庄园,传出陆渝的一声问询。
这座精美庄园,是元丑方通过易居购入的。
坐北朝南,面阔六开间,进深四间,呈长方形,上有重檐庑殿式屋顶,色调淡雅。
大面积的灰砖墙,屋顶黑色琉璃瓦绿色剪边,檐下青绿彩画,绿色柱。窗以黑、白、绿三色构成,形成一个逸静平和的环境。
一座巨大厅堂,左右各开四窗,梁架天花全部用楠木制成,不施色彩而保留硬木原色,古朴高雅。
元丑扫了眼肖叔子、阎伯候、陆渝这些人,这些人多少沾了五哥的东风,来京城发展了。
皎然是来探访朋友的,大家获悉他的身份,过来祝贺乔迁的。
冬玉絮是无意中打抱不平的产物,此女长袖善舞,一见面就哄得元夫人喜笑开颜,找不着北了。此女的心思,他明了,但无意回应。
已经使人去武战城逍遥宗邀请封危、红绡、天薇,有些事,单靠自己,终究孤掌难鸣。
“通缉犯”身份的赋予与撤销,他坚定了两个信念,一.在某些人手中,真相不过一块橡皮泥,可以随意揉捏;而事实不过一张空白纸,可以自由裁剪。二.经纬昌在玄武根深蒂固,撼山易,撼经纬昌难。
周神师那些人刚走,每个人都留下了极为厚重的礼物,这又是大哥的面子在作怪。
有这般兄弟,真好。
肖叔子虽是平调,但无形中升了一级,此时正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道:“我认为是大众政治,这种所有人来负责的体制一出现,必然对普通人的人权观念,产生山崩海啸的影响,在这种刺激之下,未来,其他国家不转变、效仿都不行。”
做为官场中人,在这个环境,阎伯候也是敢言语无忌的,呵呵道:“玄天之上,帝制绵延万年,大家都在执意让帝国正式化。努力使中央和地方的关系足够明确,加强中央政府,一竿子捅到底,对属地的管理,由中央政府直接派遣官员。这青龙倒好,独树一帜,最终玩了个四不像,挂羊头卖狗肉,如今尾大难掉,真是惹人耻笑。莽荒岁月的联邦制,我个人也不看好,倒是这星火......”
沉吟了一番,他继续道:“或许,还真有可能玩出些新花样。”
此话还好掠风和樊英没听到,否则,估计得恨得牙痒痒的。
做为分店无数的乾坤书院东家,近水楼台先得月,陆渝对噬魂星的新近着作,每一本都有一番研究。此时微笑道:“你们也别太乐观了。在古代,拉拢一个地方的上层精英,就能对地方上进行整合。刻下他们的局面,拉拢一个地方的上层精英,会造就当地的社会分裂。
国家为自己制造拥护者的同时,也会为自己制造了反对者——就是未来那个地方新兴的中上阶层。僧多粥少,这碗粥给了其中一方,就必然会遭到另一方的激烈反对。
这激烈冲突,加上如今,仓促间将历史上从未统一过的民族,不经任何处理,强行按照地缘划分在一起,凭空建立一个国家,这些人,有着不同的文化、习俗和信仰,星火未来有的愁呢。”
元丑经过数年的走南闯北,见识无形中增长了不少,低缓道:“自古以来统治者都是爱民的,只不过爱民的程度不同,各自的施政能力不同,各自所处的历史条件不同,故而导致了他们各自的治国行为不同。星火如今说是联邦制,其实还是集权制,哪日真要倒退一步,以隔离求和平,那估计又会经历一场大战。如今这个环境,但愿那些政治精英,都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和博大胸怀。”
做为联邦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分子,慕流云自负对观人有一手,此时想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多探探燕飞这个封疆大吏,微笑道:“联邦这些年一直持续性不断扩张,在高科技和机器大军的助力下,虽然对自身的破坏、扩张的成本代价,都还可控,但管理上的困难,又何尝少了。”
段玉枫心思相对单纯些,此时一点没多想道:“地域太大,虽有星门的助力,但边发展边融合的思路,确实困难重重。为了让地方融入联邦的统一市场,实现经济一体化,联邦这些年,对边沿地区的扶持,绝对不算少了。可各个星球的那些头面人物,常常利用自己的中间人地位,扭曲联邦的各种思路,为自己牟取特殊利益。大当家的一个星球,一个主导民族和文明的设想......”
他缓了一缓,继续道:“就说这净土星吧,这些年下来,多少宗教信仰、种族、语言混杂,每年时间一到,欧阳元修就疯狂叫穷。出兵征伐玄天,想拔他一根鸡毛,那是想也别想。
这种星球,我真不明白它对整个联邦,有啥意义。唉,千头万绪,想审时度势地不断适应各种变化,舒缓压力,谈何容易。这裱糊匠做得,想来就让人憋屈。还好,我不参与地方行政,哈哈哈。”
盯着燕飞,他戏谑狂笑。
将手中空瓶捏成一团,随手一抛,燕飞似笑非笑盯了二人一眼,淡笑道:“也不能说都是下面人的错,大当家的独特思路,你就确认你百分百领会呀。”
知晓燕飞是个帝制强权的狂热分子,见他这时保守了起来,搞得他好像倒成了知心哥哥老好人,慕流云如何肯让,微笑道:“通过分离达成和解,乃是联邦千万年来维持基本盘的主旋律,燕兄,这点你怎么看?”
遍布五藏钨的试验星成果检验,来自于慕流云掌控的人性实验室,此人相当于是羌棘的高级内参,这也间接,多少参与了各道掌控者工作能力评估者的角色。
燕飞对这个人有几分忌惮。
处处让人琢磨着防他一手,不得不说,这是慕流云人设的悲哀。
快速掠过六分能说的言辞,燕飞淡笑道:“大当家以隔离求和平的初心是好的,然而就如刚才玉枫说的,时移势迁,刻下就是文化自治,都很难治标治本了。要想推行文化自治,首先要进行民族认定,只有这样,才能分门别类地提供服务。可是,民族认定这个程序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分裂作用。
在政治层面上说,除了集权正式化,还有种非正式的思路。
而在社会层面,也是两种思路。
一种思路是隔离,尽量让民众内外有别。
而另外一种思路是同化,尽量将民众吸纳过来。
联邦想一统宇宙,万世绵延,可以在政治制度上,采取正式或者非正式的设计,在社会层面上,采取隔离或者同化的设计。
如果我们把这两种思路,组合形成交叉的话,会发现三种比较稳定的实践和一种不太稳定的实践。
换句话说,联邦可以打一套组合拳。
不管是非正式隔离、正式同化、正式隔离、非正式同化,只要与时俱进,随势而动,我相信任何时候,接受些阵痛,文明之光都可在宇宙每个角落,璀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