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拜堂成亲,月夜告别
三日后……
婚礼如期举行。
这一天，恐怕是这小村几十年里，最热闹的一天了。
小村地处龙威镖局的势力范围之内，故而几乎从未有过流寇盗匪前来骚扰。小村背靠着大山，砍柴种菜，便可家家自给自足，人人安居乐业，虽是平淡，却也是一种幸福。
小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村里正中点起篝火，将天空映得通红，人们席地而坐，围在篝火前，对酒当歌，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所有人都在为了庆祝赵小贝和李若珊的婚礼，欢呼雀跃。
赵小贝却有些不甚开心，他看着篝火默默发呆，耳朵里只有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完全听不到别人说了些什么。
小贝看着篝火，便想起了那一场大火，以及大火中的断壁残垣，那火凶猛炙烈，令人生畏……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簇拥进房间，新婚的二人，被安排跪在草垫上，跪天拜地，磕头敬恩。
所有人都笑着，开心，喜悦……
小贝却感觉眼前的人影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未能反应过来吧。
待到人潮褪去，李老汉也从屋子里离开，暂时在邻居家借宿。木屋里就只剩下赵小贝和李若珊两个人。
小贝坐在石板床头，掀开李若珊的红盖头，他惊呆了，今日的她格外漂亮，玉簪挽发，妆容精致，朱唇秀眉，雪肌红腮，仿若那天上的仙女，飘落人间……
“若珊姐姐，你可真好看！”
赵小贝睁大着眼睛，看到呆了，除了灵儿姐姐之外，他再也没见过如此这般漂亮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美。
“怎么还唤我若珊姐姐，你应该叫我娘子。”李若珊微微一笑，脸颊绯红，“我呢，也应该改口，唤你夫君。”
“据说是这样的，娘子？”赵小贝想了想，笑起来，好奇地喊着。
“哎，夫君。”
“娘子。”
“夫君。”
“哈哈哈哈……”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喊了十几遍，四目对视，大笑了起来，只觉得“娘子”“夫君”这称呼甚是好玩。也许，他们二人并未明白这两个称呼的意义。
待喊得厌了，若珊轻轻地将身体倚靠在小贝身旁，轻轻地吻着他的脸庞。
小贝想要躲开，却是逃脱不开，他只觉得脸羞得通红，火辣辣的。侧眼观瞧，如玉美人微闭眼睛，睫毛微颤。她身着红色的婚袍，肩衣渐渐滑落，肌肤胜雪，光彩耀人……
“娘子，这是？我……”
“不要说话……”
赵小贝想说什么，却被若珊的堵住嘴巴，他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看着眼前的俊美脸庞，他甚至不敢大口呼气，生怕自己的呼吸，会将着美好时刻打破……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自由，快乐。这一刻开始，他由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
待到筋疲力尽，两人方才分开，小贝脸颊依旧涨得通红，心跳加速，忐忑不宁。
两人躺在石板床上，再没说一句话，若珊也许太累了，闭上眼睛，便睡着了，他却是失眠了，辗转反侧，脑袋里乱糟糟的。
小贝缓缓坐起身，看着身旁熟睡的美人，他不想打搅她的美梦，蹑手蹑脚地穿上鞋子，拿起被厚灰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追风刀，走出屋门。
深夜的小村庄，宁静无比，这十几处的小木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着实有些小了，甚至还没有龙威镖局里面一个后花园大。
偶然从小茅屋里传来阵阵鼾声，却是显得格外亲切。这小村子，虽然人很少，但是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他觉得这里，或许就是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吧。
赵小贝走远了一些，爬上小山坡，在草地上坐下来，他将追风刀放在身旁，然后双臂微曲，半躺着望向天空。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仿佛是要说给这把追风刀听。
漫天繁星，眨巴着眼睛，看着草地上一人一刀的对话……
小山坡下面，李若珊披着衣服，迎着微风，看着山坡上小贝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好长，好长……
若珊没有打扰小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贝，看着他孤独的在小山坡顶，或坐或卧。身旁却始终放着追风刀，他和这把刀说些什么，听不真切。
也许，只有那晚的月光，能够听得清楚吧……
连续几夜，小贝都是睡不着觉，他以为若珊睡着之后，便蹑手蹑脚地爬上小山坡，一个人发呆。
只是小贝不知道，若珊每晚都在山坡下看着他，只有他不知道。
按理说，两人新婚伊始，应是幸福甜蜜，一觉睡到天明，可是，却都失了眠。
小贝不知为何，越是应该幸福开心的时候，越是想起灵儿姐姐，想起龙威武，想起龙威镖局的一切……
想起这些，他便暗自神伤，或许他想让义父，想让姐姐，看到他长大了，他更想将义父，姐姐介绍给若珊。他想，他们一定会彼此开心，亲如一家。
可是，如此简单的想法，却也是做不到。
若珊似乎明白小贝的想法，她总是静静地跟在小贝之后，默默地看着他。
小贝的那种苦楚，她没法理解，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故而从未打扰他。
只是希望，就这样，皎洁月下，有他，也有她……
窸窸窣窣……
这日，若珊又是走来，却不料踩动了一阵轻微的草响，小贝侧头看过来。
李若珊裹着长袍，踏着月光而来，微风拂面，她的长发有一些凌乱，应该还未来得及打理。
小贝莫名脸一红，有些不敢看她……
“若珊姐姐，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赵小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没有，我本来也没有睡着。”
若珊来到小贝身旁，也轻轻地坐下来，在他身旁躺下，望着这无边的星空，略有几分娇嗔：“你应唤我娘子，不许再叫错了！”
“哦……娘子因何睡不着？”小贝躺在地上，侧头看着她，他好像刚刚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是只有脾气大，力气大，她也有温柔的一面。
“你看这漫天星辰，夜晚就会出来，眨着眼睛，因何白日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去了哪里？”李若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了一个问题。
“白昼之时，他们可能就回家了吧。”赵小贝眨巴着眼睛，看着这满天繁星，仿佛它们会动，视线也渐渐模糊，所有的星辰揉在了一起……
“不，白昼之时，他们便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完成自己的宿命。”李若珊微微笑着，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什么宿命？”赵小贝不明所以，狐疑地翘了翘眉头。
“去寻找世界上所有黑暗的角落，给那里带来一些光亮……”李若珊回答着。
“哦……”
赵小贝努努嘴，回答着。他愣愣地想着：“为什么若珊姐姐，突然变得文绉绉起来了，明明她读过的书，还没有我读过的多，怎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但却觉得好有道理……”
“夫君。”
“嗯？”
李若珊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几分温柔，有几分怜惜，又有几分难过。却是把赵小贝搞得浑身不自然，他错开她的眼神，居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夫君，你去完成你的宿命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若珊说完，好像突然放下了千斤重担，如释重负般地畅快。
“嗯？”
赵小贝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不清楚她想要说什么。
“夫君，最近几日，你为何总是闷闷不乐？”
“灵儿姐姐曾经和我提起，若是成亲了，就是长大了，只是遗憾，小贝长大了，他们却看不到了……”
赵小贝诚实地回答着，他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追风刀，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正是他闷闷不乐的原因。
“所以，夫君，你的宿命，需要你去完成，为灵儿姐姐，为龙老前辈，为龙威镖局报仇。”李若珊目光坚定地看着小贝。
“我不懂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武林，更不知道什么是大义。不过我知道，龙老前辈是个好人，爹爹经常说，若不是龙老前辈在此附近，我们怕是连一个安稳日子也没有。夫君虽然不姓龙，但你却是名副其实的龙家人，也是龙家唯一幸存的人，夫君理应为这些无辜死去的龙家人报仇！”
“夫君，你生来便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
李若珊滔滔不绝地和小贝讲着，小贝听完，似乎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浑身充满了斗志。
“娘子说得对，若是我不能为龙家人报仇，那岂不是愧对义父多年的恩情？我明日便向李老爹辞行，去找黑铁面报仇。”
“不，若是明日，爹爹定然会阻挠，趁爹爹不在，今晚夫君便可离开。”
“娘子，你和我一起离开吗？”小贝从草地上坐起来，斗志昂扬，两眼放光。
“我书读得不多，又不会武功，只怕是帮不上忙，还是不要去了。”李若珊想了想，继续说着，“我在村里等着夫君凯旋归来。”
“娘子，我一定会回来的。”
“夫君，我等你。”
……
两人说笑着，月光下道别，赵小贝柔弱的身影，背着厚布包裹的刀，渐行渐远。他的肩膀是如此单薄，似乎风一吹，他就要倒了。可就是这么孱弱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消失，
只是，不知小贝又该去哪里，寻那嗜血仇人。
“只愿他能早日报得深仇，了却心事，早日归来。”
若珊目送小贝离开，直到黑影消失在夜空之中，她还久久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曾回头……
若珊只知小贝心有伤事，身有宿命，她只愿，他能早日解决，才能早日放下仇恨，开心生活。
不过她哪里想得到，就凭赵小贝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哪里能够报仇，倘若若珊想到此点，断然不会让自己夫君去做如此犯险之事。
两个小小年纪的年轻人，月下说了一些话，便各自告别，彼此离开。
一个去完成应有的宿命。
一个在家为他祈祷守护。
可是哪里江湖武林，哪里会像这两个小小年纪之人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们未曾尝过相思之苦，离别之苦，一腔热血之谈，一番正义之辩，便做出荒唐的决定，谁又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或许对于年轻人来说，荒唐，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