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族
到最后，吴道舒依旧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即便是作为一只鬼活着，可那也是活着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被炸散重组的缘故，原本脑海里乱作一团的记忆也重新恢复了清晰。
想到自己当初在大桃树下，竟然试图以科学的方法角度，解决灵魂鬼体存续时间的问题，不由感到好笑。
这尼玛，鬼都出来了，还想搞科学，脑子真是秀逗了！
好吧，那时候脑子却是秀逗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鬼，和吴道舒印象中的鬼好像不太一样。
在吴道舒既有的印象中对鬼的定义，鬼应该是有形无质的。
在大桃树那的时候，他的鬼体还算是比较符合他想象中的鬼，好像一团人形的雾气，自己就能给自己来个黑虎掏心。
但是现在的他……
吴道舒低头，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那种感觉，就好像戳在了果冻上。
如同胶质一样的躯体。
“橡胶人？”
吴道舒低头看了一眼。
——那以后是不是可长可短，可粗可细？
“这就是鬼体吗？”
吴道舒不时的握握拳，踢踢腿，尽可能的熟悉着这具躯体。
刚开始他觉得身体不听使唤，就是还不熟悉现在的这幅鬼体。
“就像是外来的一样。”
好不容易勉强能够操控这具身体了，没让自己变成一滩烂泥瘫地上，吴道舒这才能有心思检查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来。
“这……这是在水底吧？”
吴道舒抬头看着头顶晃晃悠悠的太阳，有些不确定道。
对于自己身处水底没被淹死，回过神来的吴道舒没什么感觉——笑话，都变成鬼了，难道还能被水淹死啊？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是在水底呢？
“没记得这附近有个湖啊？”
“咦？那是什么？”
吴道舒看向不远处。
视野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高高矮矮的石碑。
“这是碑林吗？
还是……墓地？
谁家会把祖坟搁水里泡着呢？”
在远处看不清楚，吴道舒凑了过去。
“呦呵，还真是墓碑！”
吴道舒打量着身前的石碑，“鬼力赤？这是什么破名字，够怪的。”
他从一个个的墓碑前走过，发现整片墓地只有墓碑，并没有坟。
不知不觉，吴道舒来到了墓地的中央区域，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要比普通墓碑大很多，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什么？”
吴道舒一字一句的看去。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升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呼——”看到最后，吴道舒长舒一口气，总算知道了自己所处何地。
“原来这是鬼族的族地。”
鬼族。
并不是鬼物。
他们是人族中的一个分支。
也许是因为信仰，也许是因为血脉，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们从人族这个族群中独立了出来。
当然，鬼族是其他人族对他们的称呼，而在他们自己的传承历史中，他们称呼自己为“圣族”。
显然，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这么称呼他们。
鬼族的修炼体系迥异于人族其他体系。
人族无论是哪个流派的修炼体系，都承认肉身在修炼中的重要性。
道家主张性命双修，佛家也认为肉身是渡世宝筏，对于体修而言，肉身更是根本，是重中之重，儒家虽说只养一口浩然正气，但是肉身依旧是其存附的根本……
在这诸多流派中，无一例外，肉身皆是修行开始的基础。
而在鬼族的修炼体系中，第一步便是要抛却肉身！
在鬼族的认知中，肉身是束缚灵魂的枷锁。
对于修炼的基础，鬼族与其他修炼流派的认知并无差别。
都认为，婴儿呱呱坠地之时，是先天之体，纯净无垢。
但随着一声啼哭，散去了一口先天之气。
后面成长过程中，食五谷，吸浊气，彻底沦为后天之体。
但是在此之后，鬼族与其他流派产生了分歧。
其他修炼流派认为，需要通过服饵、练功等方式，洗练肉身，使其得以后天返先天，重新成为先天之体，以筑根基。
但是鬼族却认为，肉身被后天闭塞，灵魂却一点灵性不灭，与其耗费时间洗练肉身，不如直接抛却肉身！
只要斩却肉身，就能彻底释放灵魂的威能。
修炼一途，无有对错。
事实证明，鬼族的修炼方法，除了刚开始有点费命，但只要没死在第一步，后续修炼并无任何不妥。
而且，由于没有了肉身的桎梏，寿命、肉身资质，不再能限制一个人的修为境界。
是故，虽然鬼族人数稀少，但族中修士普遍境界高深，法力高强。
但是，成也此法，败也此法。
因为这种修炼方式，鬼族人丁不旺，族群规模始终有限。
而修炼有成的鬼族修士，却是鬼修最希望得到的修炼材料。
鬼修，指的是借助鬼物修炼的修士，修行的是正统的道家法门，只不过由于其手段太过阴损，被逐出道门之外，归于旁门左道之列。
但，即便是被归于旁门左道，鬼修之势，依旧不是人数稀少的鬼族之人可以抵挡的。
蚁多尚且能咬死象，更何况，鬼修不是蝼蚁，鬼族也不是大象。
被鬼修盯上，基本可以宣告鬼族的灭亡进入了倒计时。
情况也不出意料。
刚开始，鬼修还只是偷偷摸摸的猎杀鬼族修士，有时候为了一个猎物，鬼修各派也时有摩擦争斗。
后来各个鬼修门派都怕自己下手晚了得的好处少了，便一起商议，索性也不搞什么可持续发展了，直接集结一起灭了鬼族，大家伙平分！
于是在五百年前的一个夜晚，群鬼蜂拥而至鬼族族地……
自那夜过后，鬼族彻底消失，再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一切都被掩埋在了地下，不见天日。
这块石碑应该早就立下了，因为碑文前半部分字迹工整，到了后面记载鬼族灭族的部分，凌乱潦草，字里行间充斥着仇恨、戾气、怨气。
最后更是以血书就的“报仇”两个斗大的大字。
这一部分应该是鬼族的幸存者补上的。
只是现在看来，这位幸存者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然，鬼族的族地不会现在还泡在水里。
“都是一群可怜人啊。”
吴道舒一声叹息。
只是，不知道他这声叹息哀叹的是鬼族还是他自己。
吴道舒伸手自五百年岁月过后依旧鲜红的报仇两个血字上抹过。
“小花灵……老木头……”
突然，石碑上一道幽光一闪而过，再看，吴道舒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