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车书会并不知道霍丞车祸住院的事，谁都清楚这件事还是瞒着为好，说漏嘴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住院那段时间车书会给霍丞打过电话，被萧冉接到。之前萧冉在沙特断了跟国内的一切联系，陡然听到车书会的声音，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心里特别不好受。那通电话，婆媳两人聊了很多，直到霍丞手机电量告罄自动关机。

车书会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特别容易喜欢的人，萧冉也是真的很喜欢她，连霍丞都取笑过，“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为了我妈才跟我好的”

这话倒没有多真，毕竟霍丞是和萧冉领完证后，才带她去见的家长。在此之前，车书会只知道有这么个女孩的存在，并没有机会相见。

车书会在院子里养有一只山羊，叶俊言交给萧冉一篮子厨房剩下的菜叶子，萧冉高兴的拿去喂。

霍丞抄兜立于一旁看着，唇角浅浅上扬。

“多吃点，你也要长高啊”萧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山羊仿佛听懂一般，白胡子抖了抖，嘴里发出‘咩咩’声。像得到共鸣，萧冉笑的越发开心了，一把抱住山羊毛茸茸的脖子，夸赞，“真是个好孩子”

这时，一道白光闪了起来。萧冉下意识的用手遮眼，再看过去，看到霍丞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她。

拍她吗？

“怎么这么丑”他对着手机，笑着。

还真是。“那你快删了！”

“不，我要留着慢慢看”霍丞无赖起来，操作手机，接着挑衅似的扬了扬，“保存了”

萧冉炸了，放开山羊的脖子追上去。霍丞也不急着躲，立在原地，等着萧冉快到跟前了才迈开长腿，小跑着躲闪开。

“你追得上我就给你”

他倒退着跑，手机拢在掌心。跑一会停一会，和她总是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

故意这样，萧冉要追上更难了。

“霍丞！你故意，你故意，我不追你了!”萧冉被捉弄的胸闷。

“叫我什么？”

“……”

霍丞站在高处，越发显得身姿清逸修长，“不如把照片发工作群，你的还是我的，要不都发”

多么欠揍的人啊，山羊也看不下去。跑出栅栏跟在萧冉后面，抖擞着花白胡子。正午阳光下，一羊两人，画面和谐而喜感。

萧冉听到声音，回头，顿时欢喜的笑了起来，像是找到同盟军。

“羊啊羊”萧冉一手撑着膝盖，另只手指着霍丞的方向，“抓到那个坏蛋，姐姐奖励你一根胡萝卜”

霍丞看的发笑，拆台道，“山羊可不爱吃胡萝卜，小朋友，你贿赂错地方了——”

廊下，车书会望着草地上追逐打闹的小夫妻，怔怔然出神。这样熟悉的情景，仿佛跨越时空隧道，又重现眼前。

她最爱的儿子啊，脸上的神采和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总有人会把那美好的品质永久的留存下去。

她欣慰的牵起唇角，“你看他们，多好”

“是啊”叶俊言走过来，手轻轻揽上她的肩，看还在争执不休的小夫妻，目光收回来，落在车书会那张沾染岁月却依旧美丽的面庞上，眼中爱意浓烈，“和我们一样”

霍丞故意不跑了，反而舒展开双臂，一把抱住扑过来的萧冉……

“哎呦！”

就这样跌进草地里，车书会都忍不住为她儿子的腰感到难过。

“小丞！你们两个别在那闹了，羊都被你们吓跑啦！”

两人同时看廊下，又彼此对视，忍不住一齐笑了起来。

天空很大，很蓝，飞机用云给自己铺了一条雪白的路，草地很软，又刺又痒。

霍丞闲适的枕着脑袋，天光映在他脸上，他脸庞如白玉一般白皙清润。手机早不知飞哪去了。

“摔疼没有？”霍丞问。

这也是萧冉想问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活该。

“看你还得意”萧冉拍自己衣服上的草渍。

霍丞看着她笑，“这不是追上了”

萧冉表情顿了一下。

山羊扭着大屁股骄傲而来，殷勤拱萧冉的手臂。萧冉收敛了心思，抚摸它角上的环棱，“乖啊，坏蛋已经抓到，等会奖励你两根胡萝卜”她对动物向来温柔。

霍丞笑。

——

“噢，天啊天啊，老叶！我的拍立得！”车书会一惊一乍的跑回屋里，不一会出来，手中多了台相机。

叶俊言站在一旁看着爱人闹腾。

车书会举起相机，仓促的对准草地上一躺一坐的两个年轻人以及那头山羊，调好光距。接着，大喊一声，“儿子！”

两人看过来。

时间定格，成像。

日落西山。

霍，萧回了海市，是初阳送去的机场。

初阳是在午饭后不久回来的，一个星期前初阳到帝城拿一份数据，如今资料已经拿到，从帝城飞蘅芜转机。导师交代的时间紧，任务重，在家待两天收拾些东西就要飞回学校。因是临时，所以并没有告知家人，自己从机场打车回来了。见到霍丞的时候，行李一丢，忍不住抱怨，“早知道你回来我就让你来接了，出租车气味儿难闻的要命”

叶俊言敲女儿脑袋，骂她不像话。这厢车书会把叶俊言推进厨房，让做些吃食给孩子垫垫肚子，初阳撒娇的扑倒在车书会怀里，“还是阿姨对我好”

知道萧冉也在，初阳脸色复杂了一番，但是很快恢复如常。那时候萧冉正在楼上房间睡午觉，自从上次在咖啡馆见过初阳一面后两人就没有什么联系了，在医院那次她躲了起来，可能心里是有点怕见到初阳的。没有把霍丞照顾好，萧冉总觉得这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所以在陡然看到初阳的时候萧冉吓了一大跳，初醒的混沌霎时消散了。她捂着胸口坐起来，咕哝着，“你们怎么都喜欢看别人睡觉啊”

初阳故意问，“我哥也爱看你睡觉？”

萧冉看了初阳一眼，没有接茬。掀开被子下床，打算洗个脸。卫生间门没关，萧冉隐隐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接着是初阳说话的声音，“在厕所呢，气我把她吵醒了”

萧冉又往脸上泼了点冷水，扯了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子。将出去时，几乎和霍丞撞个满怀。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低垂着眼眸，饶有兴致看着她。

初阳这次去帝城，除了要拿博士论文的几个数据还去看了她妈妈徐惠，在帝城那几天也是住徐惠家。徐惠和叶俊言是在初阳升初二那年离的婚，算是和平分手因此并不存在争夺抚养权的问题。初阳在父母离婚那桩事中或多或少受到点影响，在她有记忆以来，父母的关系一直处的很好，相敬如宾，也很疼爱她，少时的她实在想不通父母为什么要离婚。直到叶俊言再婚娶了车书会，初阳才慢慢恍然。

原来没有爱，婚姻处成亲人，其实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悲哀。

叶俊言心中的人一直是车书会，从高中起便对那位美丽的少女一见倾心。这份情一直持续到车书会大学毕业跟霍丞父亲在一起，有了霍丞，他那颗心才慢慢收起来藏好。后来就是霍丞父亲出事，霍家搬离海市，一切开始朝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

那些过往的事情，萧冉并没有从霍丞那了解多少，也是后来，经了一番风云。

下了飞机，两人在机场停车场找到车。

行在回市中心的高速路上，萧冉从包里翻出一个墨绿色的皮盒子。霍丞注意到动静，看过来。

萧冉打开。

一只碧莹莹的翡翠手镯，剔透晶莹。

霍丞问，“老妈给的？”

萧冉点头。

这是车书会找萧冉说话的时候拿出来给她的。说是霍丞奶奶当年的陪嫁，后来传到车书会那里，现在在萧冉手上了。萧冉本来不想收，不敢收，但是车书会佯装生气，说镯子迟早是要给萧冉的，早给她早安心，甚至把霍丞的奶奶搬了出来。

萧冉小心翼翼的又把盒子盖起来，怕车颠簸，手镯会飞出去。

拿到手镯的那一刻，微妙的感觉现在还携刻心头。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谁相信，她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如今，竟被牵进了家族传承中去了。

手上沉甸甸的。

萧冉咬了唇角，和霍丞商量道，“我记得你书房有个保险柜，这个手镯就放那，行嘛？”

“放保险柜里落灰？怎么想的，既然是老妈给你的那就戴着好了，这多好看”

大概觉得他根本不会懂她那些晦涩的小心思。

“不行”萧冉摇头，意正言辞，“我粗手粗脚的，戴坏了可怎么办。还是放你那吧，你来保管。如果弄坏了也是你的责任，我可不能成为你霍家的罪人”

“……”

霍丞觉得这个姑娘脑袋真的是缺根弦，已经不能用没心没肺概括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声音带点荒唐，“你就是那么用我的？”

说完，自己倒先笑了。

“没良心啊”

满是纵容。

回到市区天已经完全黑了，灯下的海市，夜景绝美。霍丞问萧冉晚饭想吃什么，在哪吃，“家，还是外面”

萧冉想了下，“想吃面”

对于萧冉这个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的女孩子来说，吃面真的特指乔姐那一家的牛肉面。萧冉跟霍丞说了地址，今天礼拜，道上车况还算畅通。不过十五分钟，霍丞就把车开进金融街，停在了那家面馆门口。

霍丞隔着车窗玻璃，静静的瞧着店门上亮灯的招牌。萧冉解安全带，见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又想到第一回带他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吃多少，以为他不喜欢。

“要不，还是找其他的餐厅吃吧”萧冉把安全带重新系好。

“嗯？”霍丞收回视线，转眼看向萧冉，“不是想吃面吗，这么快又变了想法”

“不是我变想法”萧冉寻思着，“你是不喜欢面食吧，上回过来，你就吃的很少”

“你觉得那个时候，我有心情吃东西”霍丞被她的话挑的心头有些闷堵。

萧冉愣了，顿时语塞。

霍丞拔下车钥匙，又佯装轻松，“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真行，一碗面直接见底了，也不顾我还饿着”

总是这样，把自己说的可怜，好换她的内疚。

萧冉抓了抓耳朵，不妨将耳钉摸了下来，干脆捏在指上玩，“那我肚子饿了，你总不能那么霸道，让我为了你废寝忘食吧……”

话到这里，萧冉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恰当的话，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今晚真是差劲！霍丞倒是不介意，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我可没这么大面子”

说实话，霍丞很喜欢萧冉这样的个性，理性且自由，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个体，没道理让她为了他而改变‘我行我素’，不然娶谁不是娶。但同时也希望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而不是她眼中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眼睛瞧见她指上的事物，又瞧她耳垂。

“要帮忙？”霍丞摊开手，萧冉低眉，把耳钉放进他的手掌心。女孩子的东西如人一般，都是精细的，那耳钉细小一只，交到他手中就是空空的，合掌时差点握不住。

这若掉了，可不好找。这若掉了，可在小姑娘面前窘大了。

霍丞倾过身去，萧冉也微微靠过来上半身，方便他戴。他就着车内灯看清她耳垂上的洞，食指在上面点着。戴的磕磕绊绊，小心翼翼，一看就是个新手。

萧冉轻笑了下，霍丞瞧一瞧她，也笑，呼出的热气在她耳朵，烫红了。

“是疼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话，“耳朵都红了”

“……有点”她看着他的睫毛，只能这样回答了，其实男人手轻，也没弄疼了她。小声问，“好了吗？”

“好了，多来几次会好很多”他离开，细端详一会，手摸上她耳郭，又轻叹道，“耳朵，还挺好看的”

这个时候店里人不多，加他们这桌也就三桌人，另两桌都是独坐，有男有女，看穿衣打扮像是周末加班出来觅食的白领。

萧冉照例点了大碗牛肉面，不要香菜，单点了一份紫甘蓝拌牛肉外加生汆鱼。乔姐记单的时候不住拿眼瞧霍丞，忍不住问，“这是，小冉的朋友吧”

“是啊”萧冉眼睛溜过菜单，问霍丞，“你还想吃点什么？”

霍丞声音很淡，“我怎么，又成你朋友了？”

“啊？”萧冉迟钝。

乔姐偷笑，心想小姑娘行情不错啊，又好心对霍丞说，“小伙子，还得再加把劲啊”

霍丞谦和一笑，“我会的”

看着乔姐拿着菜单，撩开后厨的帘子进去，萧冉身子倾过去，小声说，“人家说什么你都应”

“你不也是”霍丞几分的严厉，“人家说是朋友你一点都不带反驳的，让我这个跟你结了婚的朋友情何以堪”

“我下次注意嘛”

“你以前经常来这吃”霍丞看她跟老板娘混的挺熟的。

“嗯，偶然发现的”萧冉大力推荐，“这是一家老店，卤汁味道一流，一点都不比星级饭店差，你等会尝尝就知道了”

“嗯”霍丞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已经闻到香味了”

萧冉喝了口茶，想起一桩大事，“过几天你生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霍丞笑着摇了下头，“你是一点都不懂得制造惊喜的，这种事也要来问我。真是，缺乏教育”

“那就先丢开生日，你希望得到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缺吧，方丈还需要化缘呢”

“自己思考”

见他油盐不进，萧冉最后挣扎一下，“那我想想吧，先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能说不好”

霍丞眯起了眸，意有所指，“我们冉冉专业挖战壕的，在知道坑里有什么之前，我不跳”

“……”

最先端上来的是两大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萧冉用手按住垂下的头发，凑近闻了闻，“好香”

“头发扎起来”霍丞伸长手，递过来一条粉色素圈的皮筋，“用这个”

“……”

萧冉没接，耐人寻味的瞧一瞧发圈，又抬眼看看霍丞的头发，扬起了一条眉毛。

“不是我用的”霍丞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着又忍不住想笑，“我没用过，想什么呢”

“我又没说”萧冉接过发圈，用手指草草梳顺头发，很简单的绑了个低马尾，松松垮垮的垂在脑后。

那晚两人的肚子都填的很饱，走出面馆的时候，萧冉对着高高的夜空打了个饱嗝，小手背在身后，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美。

霍丞跟在后面看着，低头笑了一下。

萧冉回过头，也是一笑，食指勾着发圈散开一头长发，清理干净缠在皮筋上的两根头发，还回去，“谢谢你的发圈”

霍丞浅淡一笑，接过来放回裤袋，“今天心情不错”

“嗯”萧冉点一点头，笑容清晰明朗，“我每天心情都挺不错的，不过今天尤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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