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花店的送花小弟是新聘的,业务可能不大熟练。而今,萧冉在一众同事没良心的嬉笑声中,抱着一盆仙人球,可怜兮兮的在风中凌乱。
阿昭捂着嘴,不怀好意地撞了她一下,“早看出来你家那位不一般,没想到送的礼物也这么不同凡响,仙人球?哈哈哈~”
“挺可爱的”萧冉用食指玩着小玉翁软嫩嫩的刺,温和的微笑着。心想他怎么也不留个话,送仙人球是什么意思?防辐射吗?
“各花入各眼,你看看我们小冉这脸色好的,一盆小绿球都能给她整脸红了。我要是男的我也找她这样的,好哄”
欢哥用手机搜仙人球的花语,惊喜道,“有了有了,仙人球的花语是,坚强勇敢、善良美好、守护陪伴。诶哟,不简单嘛”
原来是这样。
萧冉笑了笑,不想听这些傻姑娘继续胡言乱语,把电脑旁边的鱼尾夹一个个捡进抽屉里,摆上仙人球,开始干活。
不待多时,去而复返的送花小哥抱着一束红玫瑰,大汗淋漓的跑进来,又是着急又是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漏了一单,这里还有一束玫瑰花,也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于是,刚消停下来的小伙伴们立马又围拢上来,欢哥眼疾手快将插在鲜花里的卡片拿下来,展开了念道,“送冉冉”
念完,自己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酸溜溜地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这都要结婚了,谢严那混球别说玫瑰了,连棵草都没送过”
萧冉抱着沉甸甸的玫瑰花,面上安然,心里却是四月的天空放了晴,微风徐徐拂过十里红花,一刻间柳暗花明,顶舒服。
小心翼翼凑近一闻,好香呀。
萧寒生坐在咖啡馆的真皮座椅上,抬手招来服务员,然后对霍丞作了个“请”的手势。
“一杯黑咖,谢谢”霍丞说,服务员记了单,离开。
“看来霍总还是没能耐得住好奇心,已经看过了那份资料。那真是一个好故事,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震惊极了。精神病院,躁郁症患者,聋子。呵,那么精彩的故事怎么能我一人独享。霍总说,是不是”
霍丞皱了皱眉毛,看着他那张若无其事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萧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
“你说什么?”
“前阵子的填海计划,萧先生使尽雷霆手段拿到批文,在竞标中占尽了优势。所以,对你现在的作为我是真的看不懂了,你的目的是什么?那晚在酒吧,萧先生的话至今言犹在耳。干干净净的萧冉,理应得到一段干净的爱情,干净的婚姻。我以为这是你对她的祝福,对她的保护,这算是一件好事,至少没辜负她少时对你的情意。可是现在残忍的将她伤口撕开,放到烈日下暴晒的人又是你。萧先生,你不觉得你太矛盾,又太残忍了吗”
萧寒生无所谓的笑了笑,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不经意间,他注意到霍丞颈上的红色围巾,正是那天萧冉戴的那条……
不,不是。只不过是一样的颜色而已,那个小丫头一向很喜欢红色。
萧寒生抬起眼睛,霍丞接着说,“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今天我坐在这里,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那些所谓的过去,我不在乎。我爱她,求的只是当下和将来。萧寒生,适可而止吧,别再伤她的心”
“如果我偏不呢”萧寒生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冷笑道,“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而萧冉,我要定了。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对我来说,不重要”
萧寒生双手交叠在桌子上,转而问道,“霍总应该挺好奇的吧,那个已经内定由山谷来做的计划,最后怎么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霍丞并不惊讶,“大概是计划负责人中,有那么几位手脚不太干净。又或许是跟越南那边某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不小心被你揪了出来”
萧寒生笑了起来,似乎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无比开怀,“我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哪个评委多了笔来路不明的钱财,又或是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旧事。他们太脏了,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可阴沟里泡久了的那股味道,实在是骚气冲天,盖都盖不住”
霍丞无话,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他,萧寒生笑着继续道,“同样的道理,对于萧冉我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认识,去了解。那个小丫头简单的不像话,仅凭福利院那短短的八年,也足以看尽她一生的光景。她太固执了,不屑金钱和权利,偏偏傻乎乎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亲情、友情、爱情。可是这些我也可以满足她,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我,却固执的跟你在一起。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是一张臭皮囊,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是里头的东西”
“说的是啊”
萧寒生的绅士面具再戴不下去,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是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他不想看,可红色围巾下那扎眼的痕迹就像淬毒的蛇钩子——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吻痕。
“与其说爱,不如说我恨她。我既盼她过得好,又见不得她太过顺遂。如果她的快乐不是我带来的,我宁愿她一生不幸”
霍丞心头一惊,数日前姚飞的话语,一字一句又回到了耳边。
“这个萧寒生可真是不简单,当初领养他的是一对墨西哥华裔,慈善家,可是后来都死了”
“家中发大火,烧死的。连同一个白血病孩子,才七岁,都没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场火来得诡异,连警方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这个人就离奇失踪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跟了美国一个金融巨子,也就是现在的萧氏集团董事长。别怪我自作主张,这个人太神秘了我必须先帮你弄清楚,萧冉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
霍丞沉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港城的时候,你来找她了是不是?你看到了我们是不是?你要是足够爱她,又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萧寒生冷笑了下,“还是你真的如此大度?眼见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却无动于衷”
“开个条件吧,我知道填海计划对山谷有多重要。只要拿下这个项目,势必会在口碑和气势上压同期企业一头,既奠定了你在业界的名声,此后山谷在华东地区的位置便也算是彻底坐稳了。所以,填海计划归你,萧冉归我”
许多年不曾听到这么荒谬的话,霍丞望着萧寒生,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二世祖?或许换成旁人他会这么认为,可偏偏这个人是萧寒生。
咖啡上桌,霍丞隔着淡薄热气,静静地看着萧寒生。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深沉心机,有时还真是令人胆寒。
“两个亿的项目,萧总能做萧氏的主?就算可以,恐怕那位从不显山露水的萧氏集团董事长也不会同意吧”
“这就是我的事了”
霍丞一笑,“看来萧总不是很了解我,一个已婚男人,赚的钱说到底就是为了给女人花的。要是这两个亿到手了却只能丢保险柜里落灰,那我赚这钱还有什么意思?”
再没什么可说的,霍丞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没给我寄那份资料,或许我只会当她多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现在,我会让她跟你划清界限。多谢你的咖啡,也请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看着霍丞的背影,萧寒生摇头冷笑,端起一杯咖啡,细品。
“可我不是个大度的人,绝对不能忍受她的肚子里留有其他男人的东西”
霍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到底还是走了
下班的时候走出办公大楼,萧冉收到了裴家康的短信,跟她提起几天前诊所好似进了贼,她的病例资料都找不到了。
【我也是今早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门锁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现场也没留下什么东西。那么奇怪的小偷,不拿贵重物品,拿几张没用的纸有什么用?】
裴家康不放心地问,【丫头,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你好好想想】
萧冉心想,她能惹到什么人?
【没有啊,你确定是进了贼?会不会是你放错了位置才找不到的,有调监控看吗?】
发送过去,萧冉心里莫名有些乱。她漫无目的顺着左手边的街道走,边走边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快速转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停在路肩上,她头皮一阵发麻……
手机叮咚响,裴家康回复,【上星期有雷雨天气,电线被刮断了好几根,昨天物业才过来修好】
【我看你还是回来一趟吧,小丫头,叔眼皮最近老跳,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
手机接连震动了两下,是霍丞的电话进来。
萧冉收回神思,刚要接。忽然,有人横冲直撞朝她跑过来,撞了她肩膀一下。萧冉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抽走。
“站住!”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去追,跑出十来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她停下来两秒,随即脚跟一转,立即往回跑——
天色漆暗,密仄繁杂的电线再往上,是深青的天,青的发紫,一点星子都无。
过往经历的那些事,锻就她的敏感,告诉她所有的不安都绝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在这黑色寒夜里。她被人狠狠扯住头发,拽进路旁的一条胡同巷。她奋力挣扎,刚要出声尖叫,一只手就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那人一路拖着她走,像是拖拽一只死猫。
萧冉惊恐呜咽,脚跟不停踢蹬着路面,拼命挣扎,弄乱了一地白雪。她反手在抓住她头发的那只手上用力抓了一道。那人吃痛,下一瞬,她被狠狠甩到胡同的青石墙上。
砰!萧冉的手臂重重撞到墙上,额角在青石的墙壁上磕出了血。一阵天昏地暗的剧痛袭来。她脸色霎白,顺着墙根跌坐在粗石地面上。
咒骂声划破胡同漏下的一线天空,残树上夜鸟扑棱棱的飞了起来,还有猫儿的叫声。
男人将手机丢到她脚边,用鞋跟踩碎了,蹲下,跟身后另几个不入流的男人调笑一番,“早说了这小□□长得骚,别看现在这副德性,前段时间能耐的很。勾搭个贱男人把我弄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萧冉慢慢抬起头,眼前光影模糊,云层稀疏流散。夜色中,那抹轮廓清晰可辨。
徐坤!?
萧冉脑子里嗡的一炸,意外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自从半年前,山谷工地上那个混乱的下午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他。
“怎么?才几天就不认识了?”徐坤用手拍了拍她白皙清秀的脸。
萧冉左臂完全没法动了,骨折,脱臼,她不知道,但疼是真的疼。她咬着牙,厌恶的躲开徐坤的手。用没断的那条手臂勉强支撑着自己,从身下粗粝的乱石中爬起来。
“你想做什么?还想找我拿钱?”
“嘴挺硬啊,你有什么可能儿的”徐坤点了一根烟,戏谑地笑道,“有人要买你的命,出的价钱让我没法不心动。别怪我,为了哥几个今后的好日子,只能对不住你了”
萧冉惊猝的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徐坤,“……谁?”
“这我哪知道,你该问问你自己惹着了谁”
周围一片漆黑,森冷的气息四下绵延。
萧冉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强装镇定地用右手拍掉裙上的泥雪,眼光暗暗搜巡一遍徐坤身后的那几个男人,不慌不忙地说,“徐坤,你不敢。我出了事,你们都逃不掉”
“别瞎忙活了,这个地方是监控死角,你叫不来人的。或许等天亮了会有人发现你,到那时候你还剩什么?一滩肉。可哥几个早就拿了钱,远走高飞了。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谁会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徐坤把烟头丢到地上,又抓住她后脑的头发。她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破损的脸,眸色却是倔强而清冷。
徐坤最看不惯她这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萧冉,新仇旧怨我们今天就一起了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干的那些破事,要不是你,我他妈会混成今天这样!”
说完,倏的将她整个人甩出去。用力不小,她踉跄几步,重重栽进旁边的粗石砖上。
小巷里堆满了废铜烂铁,废弃的自行车空架,标签剥落的啤酒瓶子用发着青色霉斑的纸箱装起来。所有的这些,散落在一堆砖头和水泥板上。
这里的青石砖破碎而锋利,被几个月的寒霜冻着,又冷又硬。她这猛的一摔,酒瓶子哗啦啦破碎一地,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摩擦过布满碎玻璃的地面,稚嫩的皮肉撞进如刀尖的碎渣,霎时扎的鲜血直流。
好半天,萧冉还这么躺在地上。头发撒了一脸,胸脯起伏,短促的喘着气儿。疼麻的手慢慢伸到腿面那处疼,轻轻挨了挨,指尖一股热流。
她心底凉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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