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变(二)
方秋燕感到一阵眩晕。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滥太意外太离奇。从早上杨筱雪找上门开始,她的神经就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想不到那个凶巴巴的杨筱雪就是十四年前被她扫地出门的杨小霞;她想不到杨筱雪还保存着十四年前她写给杨钰茹的那封信和d
a鉴定;她想不到杨筱雪竟然要她到杨钰茹墓碑前认罪忏悔;她想不到在这里见到的儿子不是儿子而是梁天宇;她想不到一个面目生疏的英俊青年管她叫妈妈!如果单听说话,这青年的确是儿子原汁原味的声音;可是他的容貌相差太多,说什么也不能和儿子挂上钩。她木头一样立在那儿,不知如何应对这匪夷所思的场面。
“妈,我亲爱的妈妈,儿子已经长大了,但儿子是在一种特殊的另类的不堪回首的环境中长大的。除了在M国沃尔罗中学那段欢乐的时光,其余六年多时间儿子是在离妈妈很近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在自己家中数星星数月亮度日如年地熬过来的。妈,您不会想到,儿子和您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海角。”
方秋燕听青年口口声声管她叫妈妈,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青年会是自己的儿子。这太离奇太不合常理了。
“孩子,你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李英杰上前一步,和刚才梁天宇一样,扶着方秋燕坐在台阶上;也和梁天宇一样,坐在方秋燕斜对面的台阶上。
“妈,岁月不饶人,您有些苍老了。墓碑里的杨阿姨如果还活着,一定比您年轻,因为杨阿姨没有您那么多的弯弯绕,不像您活得那么艰辛那么劳碌。”
方秋燕更加糊涂了。这个青年不仅相貌不像儿子,说话的语气风味情调也和儿子相差甚远。儿子对她从来不用“您”,也从来没这么正经过。这个青年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实则饱含讥讽挖苦,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扎着她的心。
“孩子,你认识杨钰茹?你说杨钰茹没有我那么多的弯弯绕?你是杨钰茹什么人?”
“我从没见过杨阿姨,但我猜测她一定很漂亮,因为她养育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儿。我还知道杨阿姨是您和爸爸的大学同学。爸爸很爱杨阿姨,但最后和您结了婚,这其中的缘故您比谁都清楚。对于你们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对于你们之间的是非恩怨,做晚辈的不愿也不屑发表任何评判;但是您在十四年前做的那件事太离谱太过分太阴毒,酿成了不可收拾的恶果,所以您早就应该向杨阿姨赔礼道歉了。”
方秋燕听的直打激灵,这青年太不可思议了!即便他当真是自己儿子,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孩子,这些话都是从哪听来的?还有,我并不认识你,也从没见过你,可你为什么非说是我儿子?难道有做母亲不认识自己儿子的吗?”
“妈,您不认识我并不奇怪,我的容貌变了,我的名字也变了。我现在不叫李英杰,也不叫梁天宇,叫孙云峰,是H市醉清风夜总会的经理,给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杨筱雪打工。”
方秋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这个青年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又不敢不相信这个青年说的话不是真的。青年刚才说他仅仅在沃尔罗中学度过了一段好时光,其余时间似乎是在山庄别墅里度过的,难道关在山庄别墅的不是梁天宇而是这个青年?难道这个青年是变换了容貌又改了姓名的儿子?难道她和李翔楠把自己的儿子关在了自己的别墅里?蓦然间,她如同看见了一道闪电,听到了一声炸雷,一件遗忘到脑后的旧事又翻涌出来。她想起了六年前,想起了刘大壮的堂妹刘艺琼。刘艺琼是H市精神病医院的主治医生,有着一副菩萨心肠。那天刘艺琼突然造访,说关在山庄别墅的梁天宇其实不是梁天宇,而是她儿子李英杰。当时她十分吃惊,急忙调来王雪峰问个究竟。王雪峰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证明关在山庄别墅里的人绝对不是李英杰。电话录音有李英杰和梁天宇的对质,揭穿了梁天宇的谎言和诡辩。尽管如此,她当场又给儿子打了一次电话,直到完全消除了疑虑才放下心来。难道刘艺琼的坚持自始至终都是对的?难道她和王雪峰还有李翔楠的处置自始至终都是错的?想到这儿,她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孩子,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既然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会改了容貌?为什么不叫李英杰而叫孙云峰?”
“因为我要活命,不得不做了整容手术;因为我要活命,不得不改了名字。”
“为了活命?谁要害你性命?”
“王雪峰和刘大壮。”
“孩子!你说王雪峰刘大壮要杀你?你易了容更了名就是为躲避他们的杀害?”
“妈,我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换做任何人也难以接受,可这些都是事实。如果不是杨筱雪识破了王雪峰刘大壮的狼子野心,如果不是杨筱雪把我解救出来,您儿子早成为王雪峰的枪下冤魂了。”
方秋燕的身体瑟瑟发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那可怜的孩子搂进怀中。可是她忍住了。她觉得不能仅听一面之词就贸然做出决定。这件事疑点太多,牵扯面太广,不仅涉及到王雪峰刘大壮两个死人,还涉及到杨筱雪及其手下的一些人,这就更复杂更难以看透彻了。
“孩子,我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意外,头脑早就转不过弯了。你和我详细说说,越详细越好,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妈,您不用急,我和您说就是了。就从在沃尔罗中学读书时说起吧。七年前我闯下了大祸,一个人漂洋过海去了M国。好在有郑清郁的鼎力相助,包括入学手续在内,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事先办好了。还有那个校董罗杰斯,对我十分热情,给我创造了很多便利条件。我清楚,罗杰斯把我当成了真正的梁天宇。在山庄别墅时,罗杰斯和梁天宇见过面,梁天宇那聪明绝顶的脑瓜给罗杰斯老头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而我亦早已习惯使用梁天宇的头衔,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为情,甚至认为梁天宇和我就是同一人。所以在最初那些日子里,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可是时间一长,新奇感渐渐消退,孤独和寂寞接踵而来。我开始想家了,想A市想H市,想家乡的山山水水,想众多的亲人朋友。我最想念的是妈妈,还有姥姥和姥爷。虽然也想爸爸,但爸爸太严厉了,不让我和家里打电话,不让家人来M国看我。妈,那时我才十七岁,一旦有了想家的念头,就像大江大河一样奔流不息。可是我不敢违抗爸爸的指令,只能一天天忍耐着。我不知道这种离乡背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我多么希望您能来M国看我,多么希望您能像女神那样从天而降,哪怕一时半刻分分秒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