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两支重骑
杨兴面色沉重的走进蒙州将军府，他一进门就问道，“王爷是不是疯了？！他让刘祁带十万虎啸骑军去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让两支重骑赶赴精灵族？他觉得我们北境面临的压力很小吗？”
许抚州也是眉头紧皱，他低声道，“或许小然是觉得，这一次大战的主战场仍然会是在精灵族，所以他要押宝在精灵族。”
“可是……”杨兴忽然压低声音，“可是这两支重骑是北境的大杀器，如果这两支重骑打光了，日后我北境拿什么逐鹿中原？”
许抚州摇头道，“小然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而且就算他要去坐那龙椅，只要他想，他手中还有三万缺月铁骑，这三万缺月铁骑便足矣和他从这北境一路杀至渝京城。”
杨兴默然，许抚州的话在杨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从北境到渝京城，中间除去十数万守军，还有北境以南的关宁，关宁王赵忱是当今人族皇帝赵乾的胞弟，赵忱自身文武双全，麾下更有十三万关宁铁骑。
景明十七年赢修然率两万护龙骑南下，之所以能顺利进入渝京城，是因为赵乾示意过沿途的守将不要阻拦。
当时赵乾想要将赢修然和这两万护龙骑放进来一网打尽。
而赢修然能安然返回北境，一是因为赵乾忌惮北境七十万大军，而是因为赢修然出京后，一位中年男人手提一柄寻常的长剑，进入皇宫给赵乾讲了一番道理。
赢修然仅凭三万缺月铁骑便能够杀至渝京城，杨兴真的没想到，他原本以为要逐鹿中原，至少得率二十万北境精锐才行，三万……
北门关……
北门关位于盛州边陲，妖骑要从盛州南下，只能先攻破北门关，所以北门关历来都有重兵把手。
莫棣站在城墙上，他低头静静的看着城下一望无际的平地，他自言自语道，“爹，等我，棣儿晚些就来陪你。”
莫棣的父亲莫华严，盛州军校尉，景明元年，妖族两万大军南下，莫华严及麾下两千八百七十二名盛州步卒守在驻地，死战不退，无一生还。
如今的北门关论坚固程度，可以比肩盛州州城，论守城甲士，有三万盛州军，有两万虎啸军。
但即便如此，莫棣也知道，妖族南下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没机会活下来了。
盛州作为北境四州的中枢，压力自然比蒙州和芜州更大。而北门关作为盛州的第一道防线，面临几十万大军压境莫棣也不会感觉奇怪。
一名将领急匆匆走来，“莫将军，王爷率两万护龙骑进入北门关！”
莫棣猛然望向他，眼神中有惊讶，有不解，他不明白那个可以躲在湛王府的小王爷为什么会率军前来，就算他想要名声，也大可不必来最北端的北门关啊……
他快步走下城楼，“速速随本将军迎接王爷！”
无数铁骑出现在街道上，北门关中的百姓大多已经拖家带口南下。
十几骑快速冲来，那支铁骑肃然停马，莫棣与身后的亲兵翻身下马，“北门关守将莫棣参见王爷！”
骑军最前方的年轻男人嗯了一声，“邱楚君，带护龙骑先安扎下去。”
他又开口道，“莫将军，不妨带本王看一下北门关这座边境雄城。”
……
沈轻舟站在北河城外，漫无边际的铁甲映入眼帘。
他直到亲眼见到铁甲森森的重骑才敢相信，赢修然居然真的把玄甲重骑和雁门重骑调来了。
重骑，清一色的重骑，整整五万重骑军，骑卒全身披着重甲，连脸上都覆着面甲，而战马亦是披甲。
这五万重骑可能奔袭比不上寻常骑兵，但如果用得好，便是能够让战事一锤定音的存在。
而这五万重骑这一次都由王翼率领，王翼亦是身披重甲，他策马来到沈轻舟的面前。
“沈将军全歼天凌征南大将军罗政的威名，王翼在蒙州就听闻了。”
沈轻舟轻笑道:“王将军谬赞了，轻舟只是后生，那一战也是因为天凌那位征南大将军轻敌，也有运气成分。”
“沈将军不用客套，你的领兵才能，王翼明白，这一次五万重骑皆听沈将军号令。”
王翼面甲下的脸变得沉重几分，“但王爷也让我给沈将军带一句话，我们这五万重骑军可是全部战死，但决不能白死。”
沈轻舟抱拳道，“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而另一处，精灵族北方防线，镇北军驻地……
刘祁带着三千骑军进入军营，他走进沈赴安的大帐，沈赴安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朕事务繁多，未能迎接刘将军，希望刘将军不要记在心上。”
刘祁摆了摆手，“末将奉王爷的王令，率十万虎啸军前来，已经在几十里外安营扎寨。”
沈赴安也没有过多客套，他望着形势图，“轻舟打了胜仗，刘将军带了十万骑军来，都是好事，但这些都改变不了目前的劣势，万小飞有二十五万私军，这一次倾巢而出，刘澹应该也会给万小飞人马，所以我们要以二十万抵御三十万以上的妖军，加上是万小飞领军，要想赢太难了。”
刘祁沉声道:“十五万，我能拼死换掉至少十五万妖军，再往上，就不敢保证了。”
沈赴安微微愣神，他没想到刘祁这么直白，他内心欣喜，与北境并肩作战，乃是一名将领最大的幸事，果真如此。
而与北境七十万大军作战，是幸事，亦是不幸。
幸，他们的对手是北境。
不幸，他们的对手是北境。
沈赴安一掌重重地摁在精灵族形势图上，他沉声道:“刘将军且放宽心，朕如今坐上皇位，依然能够像三年前洪城城下那般死战，而我镇北军十万儿郎，也依然能够人人面北而死，不退一步。”
他怔怔道:“十万虎啸军死完了，十万镇北军死完了，我精灵族兵尽援绝了，亦会有几十万青壮，青壮死完了，会有老人，妇孺。但朕不希望他们上战场，朕不希望因为朕的无能，让本应安居乐业的百姓上战场。”
刘祁有些失神，说道:“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他口中的王爷，不是赢修然，是赢阙。
赢阙之所以愿意赴死也不愿起兵反抗，是因为他如果率军南下，会死太多的无辜百姓了。
就算战场上那些战死的将士，他们又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
景明二十一年，刚刚入春，妖族四王之一的南王刘煜亲率四十万大军从盛州南侵。
妖族名将，被视为妖族许抚州的关羡潼率领二十八万铁骑从蒙州南侵。
妖族七十余岁的老将黄罡树再次挂帅出征，领三十二万铁骑由芜州南下。
盛州，赢修然已经亲率两万护龙骑亲军赶至北门关。
蒙州，许抚州依然坐在蒙州将军府中，因为他知道，如果虎豹骑和玄甲重骑没被抽调去精灵族，他还可以主动出击，而如今这两支精锐都被调走，那蒙州的前几道防线注定守不住，蒙州战场最终定胜负的还是蒙州州城。
芜州，芜州将军张兴披着甲胄，他虽然没有直奔芜州一线，但他做好了随时赶去一线的准备，他盯着那幅三族形势图。
指了指芜州第一道防线相互衬托的三座要塞。
黑城，阳城，宁城。
三城以阳城为中心，黑城与宁城为两翼。
阳城有三万芜州军，而黑城与宁城各有一万骑军，与两万步军。
芜州与盛州和蒙州不同，相比两州，芜州的战略纵深太小了，所以一旦芜州第一道防线被攻破，那整个芜州战场就会显得极为被动。
张兴是年幼时便跟着赢阙征战的老将，他指着三城相互衬托的那道防御体系，缓缓道:“再调一万步军去阳城，那一万虎贲营也跟着摆上去吧。”
张兴之子张用沉声道，“父亲！虎贲营是芜州的底牌，现在就把虎贲营摆上去……”
“如果黑阳宁防御体系被控破了，就算还有两万，三万虎贲营，你就能守得住芜州了吗？”张兴冷声道。
张用与诸将皆无言以对……
北门关……
赢修然望着挂在墙上的形势图，他笑道，“邱将军，护龙骑算得上北境中最好的军队了，待遇不输缺月铁骑，而护龙骑的职责是保护本王，所以也不用冲锋陷阵，再加上是本王的亲军，地位也明显高于寻常的北境将士，但这一仗，护龙骑可敢如寻常北境将士一般死战？”
他身后的邱楚君单膝跪地，“末将与两万护龙骑将士人人愿赴死！”
护龙骑作为赢修然的亲军，的确很少有冲锋陷阵的机会，但那两万护龙骑，又何尝不是人人都想在战场上与妖族铁骑搏杀？
“好。”赢修然点了点头，“这一次咱们会死许多人，本王改变不了，但本王会让你们死得其所，而不是为了镇守北方国门的一句空话，你们面北而死，是因为在你们的南方，有你们的家人。”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本王愿意面北而死，是因为在本王的南方，有赢洁，有李梦真，也有那些原本可以安居乐业，却因为他赢家而陷入战火中的无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