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蒙州鏖战

景明二十四年，春。

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不断有各路人马离开原先驻地赶赴北府一线的人妖边境驻扎，到达之后长时间全无动静，结果在这一日，关羡潼终于开始有所动作了，而且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同时，北王刘怀嫡系大军开拔，杀向北府。

妖族九万先锋大军如决堤洪水涌入北府一线，北府四城就像浅滩上不起眼的石子，瞬间淹没。

掖城被迫，一万北府军，羽箭一支不剩，战死。

天河城被破，一万北府军，斩妖刀全部出鞘，战死。

甘州城被破，一万北府军，城内无一处不起硝烟，全部战死。

北府核心兴城，遍地尸体横陈，除了被战损严重气急败坏的妖族骑军在尸体后背补上一刀，无一人死于逃跑途中，伤口全在身前！

北府四万步军，一万骑军，尽数战死。

无一人降。

寒风呼啸，战旗猎猎，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大帐内，刘怀眉头紧皱，他蹲在一只即将煮沸的锅子旁边。

关羡潼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站在刘怀的身旁。

“关将军，什么事？”刘怀语气不善道。

关羡潼看着那幅用妖族无数碟子性命换来的北境形势图，“以许抚州的用兵之道，他大概会让一支精锐骑军绕过蒙州，绕到我们的后方，给我们造成重创，所以我希望王爷的出云铁骑能够用来牵制许抚州的那支骑军。”

“关将军麾下几十万妖族精锐，还需要本王的人马？”刘怀冷笑道。

关羡潼沉声道:“刘怀！我会率主力攻打蒙州城，只要攻破了蒙州城，就可以长驱直入人族关内，别说一座译州，这一战胜了，我们就可以一路打到渝京城去！”

刘怀摇头道，“出云铁骑只有六万骑，这一战战功不大，战损却会极大，本王不愿也不会做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刘怀！”关羡潼面露狠色。

“关将军不妨留下三万骑，本王再出两万骑，五万骑足矣抵御北境任何一支骑军了，反正出云铁骑，本王不会动。”

关羡潼稍稍平静下来，“希望王爷能够言而有信。”

城下扬起阵阵尘土，马蹄声越来越近，站在蒙州城上的年轻将军收回思绪。

他一旁的沈轻舟说道:“王锋的两万重骑已经绕后了，我们再守一会儿就好。”

许抚州摇头道，“关羡潼能猜到有一支骑军绕后，所以雁门重骑只是用来牵制关羡潼的部分骑军而已，不会有太大的战果。”

蒙州城外，不复见各个烽燧点燃平安火。

妖族主力大军，兵临城下，如黑云压城。

大风，黄沙，贫瘠的土地，大风又将这些干燥黄土吹拂到空中，扑击那些猎猎旗帜。城外妖族大军战阵前方，不断有精锐游骑飞驰传递军令。蒙州城头，一张张大型床弩蓄势待发，所有城头将领都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骤然响起！

当第一颗特意裹有油布被点燃的百斤火石，高高飞起，被抛掷向蒙州城。

那一幕，仿佛一位天庭火灵降落人间。

数百颗巨石追随着这颗火石砸向这座蒙州州城，所有妖族将士都为这种陌生的攻城手段而震惊。

巨石落在城头，坠在城内，或是为城墙所阻滚落护城壕内。

城内城外，满耳尽是风雷声。

所有人都像是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蒙州城如同在无声呜咽。

许抚州亦是有条不紊下令放箭。

箭矢如雨落！

箭雨不弱，但落在密密麻麻的蝗群中，如同杯水车薪，仍是杀之不尽。

漆黑蝗虫一般略显拥挤的步卒，根本不理会脚下的尸体和伤患，继续前冲。

城上一名身材魁梧的披甲弓箭手拉弓如满月，正要激射一名正在大声下令填壕的妖军头目，就被一根羽箭射穿喉咙。

他的尸体被胡乱拉到一处，很快就有身后弓箭手迅速补上位置。

蒙州城的城墙，如有蛾缚，如有蚁附。

城头上，滚石擂木烫油齐下。

一架架云梯被长钩推倒。

一位为妖族攀城步卒被近在咫尺的箭雨当头射下，坠落后，不幸还未死绝的伤兵也被后续攻城大军踩踏致死。

城头上阻滞妖族步卒登城的蒙州弓箭手和轻弩手，也相继被几乎与城头等高的楼车弓箭手射杀，纷纷向后倒去。

从中午那一声嘹亮号角声吹响后，蒙州城这堵城墙，就成了一座鬼门关。

随时随地都在死人，而且死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许抚州大步踏出，朝一名高大的妖族步卒一刀当头劈下，在那位步卒脸颊和胸口都划拉出一条深可见骨的猩红口子。

鲜血溅射了许抚州一身，他在转眼间以双手握刀姿势捅入第二名妖族步卒的胸膛后，嘶吼道：“沈轻舟！守住城墙！”

一道身影眼花缭乱的前掠过来，一名藏在妖族大军之中的武道高手！

许抚州的斩妖刀哐当一身落在地上，他被那位杀手抓住脖子。

一杆长枪贯穿了那位杀手的身体，沈轻舟扶起摔在地上的许抚州，“救了你一命。”

许抚州捡起地上的斩妖刀，随意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不过是一名普通天命境罢了，若不是偷袭，我一手打两个他。”

“那就好好活着！”沈轻舟一枪递出，将一名即将登上城楼的步卒挑了下去。

蒙州副将杨兴亲自带着一支六百人的亲军火速支援城楼，将那两百多已经跳入城墙近身肉搏的妖军斩杀殆尽，杨兴手持斩妖刀，滚刀气势如虹，被他一刀拦腰斩断的妖军就多达七八人，但是就算亲兵援军将大多数攀附有十几名敌军的云梯推回地面，但仍是阻止不了杀红了眼的妖族大军陆续登城。

关羡潼听着不断有游骑传信而来，耳朵里都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死了多少，伤了多少。

才二十个时辰，就死了四千骑和接近三万的步卒。

城墙上双方已经杀红了眼，蒙州军有一万人被分别安插在北府军里，已经全部战死，也有五千蒙州军在蒙州城以北的各个堡寨里，已经尽数战死。

还有两万五千人在蒙州城以南的数座城池。

蒙州的精锐步军，挡骑营，除去三万人在蒙州城内，其余五万人都分布在蒙州城以南，作为最后一道防线。

蒙州城内九万蒙州军，此时战损已经高达一万七千八百九十一人。

蒙州将军许抚州，从这一战起始便亲自站在城头，杀敌不下三百。

沈轻舟更甚，一杆铁枪杀敌八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