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惊世之恋
闲来无事希林出去找安塞尔玩了一天,回到红伶馆的时候尚早,大堂还是有些冷清。没有额外的客人,只有一些人是楼上的款爷带来的随从,在楼下随意地喝酒聊天。
“又是那个款爷包场了?”
“可不。”
随口问了珀茜,果然如此。楼下都是些闲人,希林不是这种花天酒地的人,可是没办法,住在这里,只能和他们一起混着。希林就随处走走。
偶然看到花二爷。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浑身都是臭烘烘的味道,瘫在角落里哼哼。老大本来在旁边,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独自去了二楼的房间,他们又把希林一个人晾在下面。希林也想回去房间休息,花二爷突然拉住他,硬是要他陪着喝酒。
“不要再喝了好不好!”希林抱怨道,“成天都喝这几样,有什么意思!”
“你也不要成天想着杀人、赚钱。”二爷醉醺醺地说,“快活呢,比什么都重要!划拳、喝酒、和女孩子们一起虚度光阴,都是人生的乐事啊!我可是为了开心才在这里上班的啊!”
二爷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要淌出来了。看他那个样子,可不像是快乐。有个天大的忧愁要把他压死了。希林看看楼上,歌舞声断断续续传出来。他好像也明白二爷在忧愁什么。
今天又是那位不知名的大财主包场,找花魁取乐的日子。他们在楼上兴致盎然,花二爷则躲在楼下失意怅惘。
“走,我们去找乐子!”他搂着希林离开冷清的角落,来到一桌男女围坐的酒席上。
那些人一个个喝得脸上红扑扑的,笑容满面。他们玩的游戏也没有特别稀奇,无非是找来一个陶壶,大家轮流扔系着绸缎的坠子。扔进去了就算赢。
“这么简单,算我半个老本行。”
希林跃跃欲试,跟着扔了两轮。他玩得很认真,仔细研究着坠子飞行的轨迹,很快掌握了门道。可是再看那群人,早就开始亲亲摸摸,一个个嘻嘻哈哈的,还会互相嘲笑对方的动作,完全没把游戏当做一回事。
“原来他们就是聚在一起胡闹的么?根本没有人关心技巧啊……”
玩腻了,女孩们又捧来乐器,一群人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希林最不擅长的就是跳舞。他从来也没有搞清楚,跳舞的时候究竟有什么标准,出哪个手,迈哪只脚,一群人往哪里走,也没有个说法,难道说完全是随意发挥的吗?
他只好傻站着,看他们一个个丑态百出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等他们全都玩得没力气了,又坐回来吃喝。花二爷趁机让女孩们拿了几瓶好酒,嘿嘿偷笑。
“这回把他们哄开心,老板娘赚大了。”
这些人兴致盎然,希林只好又跟着喝。只不过美酒进了他的口中,是一股掺杂着灰烬的苦味。他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等这些人玩得差不多了,希林才终于有机会离席。
“好了,我不舒服,要去休息一会……”
“诶,别走啊,那边还有一桌呢!你看他们多无聊!我们快去陪陪他们!”
天呐,真是难以置信!花二爷居然还有战斗力!他揪着两个还有精神头的女孩,又跑去另一桌没那么尽兴的客人那里。厚着脸皮逗他们,又骗他们喝了几瓶贵的。
希林目瞪口呆地围观,只见花二爷一路喝到最后一桌客人也不行了、所有的女孩都趴在桌上不肯动弹,竟然又独自开了瓶酒,坐在空无一人的桌上,哼着小曲继续喝。
“这么个喝法,真的不会出人命吗……?”
最后,楼上的客人也离去了,声势颇为壮大。老板娘带着女孩们目送客人离开,又说了好些漂亮话。那时花二爷就独自坐着,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最后小店打烊,客人全部离去。时间进入后半夜,红伶馆换了状态。歌舞褪去,每个人的脸上尽是疲惫。
“收场了,收场了——”老板娘带着仆妇随从回来,逐个清理凌乱的酒桌。看到烂醉的女孩,就拍醒了打发去卸妆。
“你别喝了!”老板娘看到烂醉的二爷,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酒瓶,“不要浪费我的酒!”
“你别这么抠门……”
喝得烂醉的二爷睁开眼,抓着那个酒瓶不肯撒手。
“什么德行啊你!瞧瞧你自己,窝囊废!”
老板娘在一旁数落了花二爷。看到老板娘发飙,大家全都躲得远远的。这男老板娘骂起街来,也是什么难听的词都说得出来。花二爷听着,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喝。他脸皮足够厚,自尊心根本没有,听见谩骂的话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场面尴尬的时候,女孩中间又传来耳语声。
“花魁下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楼上,花魁还披戴着耀眼的容妆,高贵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她穿得厚重,步行颇有些吃力,还需要两名侍女提着裙摆才走得下来。
而近看花魁的面容,威仪中却噙着泪水,桃花眼红肿,眼角的妆有些化开,分明是刚刚哭过。
希林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花魁。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在忧伤的时候变得分外迷人,男人见了都恨不得立刻把她拥在怀里呵护。希林只是个少年,也被她深深吸引。
“呸!魂都给人家勾走了!”
珀茜站在希林身边,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是又气又妒忌。一巴掌拍在少年脖子上。
“整个红伶馆的人都喜欢这个花魁,一群大笨蛋!”
“也不知道花魁大驾下楼,有什么事情……”女孩们交头接耳。
只见那花魁竟然就径直走到了二爷面前,果然,是为了这个负心人来的。二爷倒好,喝的烂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正要喝到嘴边,花魁怒目喝道:“大老花——!”说着把他的酒打翻了。
希林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二爷还有别的名字啊!还是这么形象的一个名字。
“不要喝了!”花魁把酒瓶一摔,桌上的物件全部扫落。
二爷斜着眼睛瞟她一眼,又被过脸去。假装啥也不知道。
“懦夫!”
看花魁这口气跟态度,这二人真是苦大仇深。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旁若无人地厮磨。当然这二人不是真的有什么仇恨,分明就是由爱生恨,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怒骂中分明夹带着埋怨。
花魁怒中带泪,说着说着一串眼泪竟然就从脸颊滑下来。看来她似有心事的神态并不是故作娇弱,而是真心。花二爷呢,一脸装糊涂的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那位客人今天玩得很高兴。他是个有钱的外国商人,也很喜欢我。”
花魁一字一句地说。一边说一边偷看二爷的反应。
“他愿意出那笔钱赎我。他说的是真的,他回去拿钱了,说好下个月带钱过来。”
“罗茜·露儿小姐。”二爷站起身,体面地打招呼。这纯粹就是故意拉开距离,搞得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恭喜。您可以脱离苦海了。”
花魁瞪着眼看着二爷,欲言又止。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哎,别哭了,这是好事。您不呆在上面,屈尊下楼干嘛呢?立即回去吧!”二爷晃悠着扶着花魁的手,二人的脸对着脸。二爷虽然烂醉,但脑子好像不糊涂。
“你还有脸说这些?”花魁说着,转过脸来背对二爷,仰头止住泪水。
“一千块金币。”她颤抖着说道,“那个人肯出一千块金币。”
二爷假装没有听见。
“一千块金币就可以买走我了!就带我走了!你有在听吗!”花魁转回身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二爷故作淡定,轻声说:“那不是挺好的嘛,他有钱,以后你可以不用卖笑了。”
花魁二话不说,冲上来赏了二爷一巴掌。大堂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围观他们。
二爷揉揉脸,也不反抗,完全认栽。
“你就甘心这样?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混迹江湖,什么事都办得到吗?你怎么不说话?你带我走啊……”
“小姐,话不是这样说啊。”二爷低着头,脑袋乱晃,尽量避开花魁的目光,叹着气说,“我一个江湖浪子,晚上睡觉连一床被子也没有,地就是床,天就是被,你跟了我过的什么日子啊……这不可能啊……”
看到这里,希林心想:“咦,这个花魁怎么还倒追二爷的啊?二爷这样子,邋遢到亲娘也不认识,居然还有女人死心塌地地喜欢?而且还是那么漂亮的女人?真可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珀茜听到了,马上跟着附和说:“哼,所以说这女人脑子不好使!看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走着瞧。”
“我不管!”花魁敲着二爷的胸口,“你去筹钱赎我,我就要你!不然我死给你看!”
“你冷静一点……”二爷劝道。
“你以为我做不出来?”花魁猛地拍桌子,头巾都歪了。她现在的神情好像疯了一样,咬着牙,狠狠地说,“那人约定一个月之后,带着一千块金币来换我。你如果在这之前凑不到,我绝不苟活。我想要的生活得不到,我就自毁容貌,谁也得不到我!”
“什么?自毁容貌——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坏我的生意!”老板娘怒气冲冲地插话。
“罗茜·露儿——!”老板娘指着花魁的鼻子呵斥道,“不要以为你漂亮得天下第一。你不过就是我一手捧上来的小贱人,你敢自毁容貌?前一个花魁什么下场,你们都忘了吗?”
老板娘果然有气势,一说话,大堂里的女孩都不觉发抖。
“嗯,就是。”珀茜也不忘小声地讽刺花魁。
“妈妈,你休想恐吓我。”花魁颤抖着,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如果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她指着二爷说,“什么刀山火海、人间地狱,对我而言不过是谈笑间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怕,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死也要死在他面前。”
“疯了!这女人疯了!”
不过只要有人肯出钱,老板娘并不介意谁赎走她。而且有人竞价更好。他气呼呼走到二爷面前,揪着他的耳朵,指着鼻子埋汰道,“这么一个窝囊废臭男人,究竟哪里好?你是眼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呸!”
二爷嘿嘿嘿苦笑着。
“哎!算我倒霉!”老板娘叹着气,“赎给你也行,你去搞钱吧!工资可不算数的,别想拿我付给你的钱赎我的姑娘。”
“我说你们别这样一唱一和的好不好,”二爷小声说,“我真的没钱啊。你一个月给我多少工资,你心里还没数嘛?”
老板娘翻着白眼又看看花魁。
花魁淌着眼泪,背对着二爷和老板娘,说:“妈妈,这些年,我攒下的赏钱、首饰,三百块也不止了吧!这些我都不要了。你给他打个折,七百吧。”
二爷跟老板娘都震惊了。
“什么什么?他不仅不竞价还逼我打折?门都没有!”
“妈妈!”花魁的意志坚决,丝毫不松口。
“哼,不要嫁妆算了……算我倒霉。但你身上穿的用的,不也是我的吗?你全都不要了,光着嫁给他?”
“嗯。”花魁点头,然后默默走开不再说话。她径自上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回到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气得咬牙切齿,骂自己养了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她盘算了一番,拧着二爷的耳朵说:“听见了没?今天给你打了七折,以后没有这种机会了。一个月之内,你凑不到钱,就给我离开红伶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放开二爷,余怒未消的老板娘又把围观的姑娘们臭骂一通,打发所有人各做各的,才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