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身怀秘密
这是原秋盈把自己关在房里的第二日,也是振儿去世的第三日。
县衙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反复地问着府内上下同样的问题,也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几乎一样的答案。
原府外,一众官差正卷着裤腿,在瑟瑟的秋风中淌水打捞振儿的身体,却仍一无所获。
“捞了两日,也没什么收获。”
恒古关上窗户,百无聊赖地走到桌边,跨坐在木凳上,托腮看灵华站在门边的背影。
光勾勒出女子窈窕婀娜的身形,像是在她的身上镀了层金。
如果可以抱一抱就好了。
恒古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拍拍脑袋——现在不是有这种想法的时候!
可他的目光却诚实地一直粘在眼前女子的身上,挪也挪不开。
灵华轻轻掩上打开一道窄缝的房门:“今日官差又来问了原老爷,想必他们也是从原家人内部着手。”
恒古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也不知原夫人的相公会怎么想。”
灵华转身过来,目光微顿:“说起来原家确实奇怪,看起来也是南乡可以数一数二的家族,原秋盈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丫鬟。
且管家和下人对她也不敬重,甚至于原老爷也并不站在自己女儿的立场考虑。
这几日原秋盈将自己关在房内,从未见一个人进去宽慰,而今日她又没有出来,她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恒古见灵华远远向外张望的模样,把鉴心镜从桌上拿起,注入灵力打开镜子。
黑不见底的漩涡在镜面冷漠地旋转,如同屋外河底的暗流,不声不响地扭转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真的好奇就看看吧,反正我们也是为了查案。”他把镜子放到灵华手里。
灵华摇摇头:“还是算了,我与秋盈也算是朋友,这般窥视,终归不算君子所为。”
恒古瞪大眼指指外面:“那你打算去亲自找她?”
灵华放下鉴心镜:“正是。”
原府上下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丫鬟在进行洒扫。她脚步轻若无声,走到洒扫丫鬟不远处,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
“小少爷的灵堂布置好两天了,也不见小姐去守灵。”一个脸蛋圆圆的丫鬟边洒水边腹诽道,“平时看起来听慈爱的,如今却不见人影了。”
另一个丫鬟拍了她一下:“瞎说,小姐最疼爱小少爷了,如今她茶饭不思,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只为悼念小少爷,你别乱说。”
灵堂?灵华一直在后院,并未看过前院的光景,原来灵堂早已布置好了吗?
可是她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于情于理,她应当去祭奠一下,可原家的人并没有来知会一声,是丝毫不把原秋盈带回来的客人放在眼里吗?
还是……他们本就想将这件事低调处理?
灵华低头思考着,缓慢向前踱步,前面的丫鬟仍未觉察到她的存在,依旧小声嘟囔着。
“你知道什么,我打扫过小姐的新房,小姐有段时间把小少爷的东西都扔在地上,从来不去捡,反而她自己的东西都在桌子上。”
“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小少爷刚出生,所有人都围着小少爷转,小姐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旁边,眼神都发直,太恐怖了。”
“谁说不是呢,那时候给她梳头的姐姐可胆战心惊了,天天往袖子里藏头发,后来小姐不让人伺候了她才松了口气。”
“就这样姑爷还从来不关心小姐,天天往姨娘怀里钻,直到小少爷满月了才来陪小姐,小姐可太可怜了。”
灵华都已经走到这二人身边,她们还聊得热火朝天没有发现她。灵华只得干咳一声,吓得她们一哆嗦。
脸蛋圆的丫鬟先反应过来,对着灵华行了一礼:“原来是小姐请来的贵客,您要去哪?”
灵华虚扶她的胳膊:“我想去看看你家小姐,想必她这几日伤心得紧。”
“小姐的房间县衙说谁都不让进的,老爷的房里也是。”她说完眼睛一瞪,急忙捂住嘴,“我又说多了……贵客,你忘了我刚才的话吧。”
灵华莞尔一笑:“无妨,我过去与她喊喊话也好,劳烦姑娘帮我指个路。”
圆脸蛋眼珠一转,放下手里的活计熟稔道:“怎好意思让贵客独自寻路,奴婢带您去吧!”
她带着灵华跨过一道门槛,走到一个被植株围绕的幽静处,这里似乎被隔绝一般与外面格格不入。
灵华昂头向前走着,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用余光打量两边的景象。
这里似乎并没有专人打理,可两人并行的过道边野草茂密,有些甚至长在了脚下的砖缝里。走过一道圆拱门,左手边种着许多盆虎刺梅,整齐地摆放在花架上。
右手边便是紧闭的大门,圆脸蛋在灵华边上耳语:“这便是小姐未出嫁时住的地方,她就把自己关在这里。”
灵华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疑惑道:“县衙不让其他人接触原小姐,居然没有派人来看管吗?”
圆脸蛋的小丫鬟不以为意:“县衙的人应当忙得很,如今不是我们这一家有案子,也许没有人手了。”
灵华闻言皱了皱眉,她感到这话隐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何处怪,也没有多问,敲敲门道:“秋盈妹妹,我是凌华,可以让我进去看看你吗?”
“……”里面没有回音。
灵华又敲敲门:“秋盈妹妹,你还好吗?”
屋里寂静了片刻传来了原秋盈平淡的声音:“我还好,不必担心。”
“那我可否进去与你聊聊天?总把自己关起来是没有好处的,你忘了我与你说的话了吗?”灵华试探地将门推开一道小缝,并没有向内看。
“若你同意,我便进去。”
原秋盈沉默了片刻忽然大喊道:“不要!不要进来!我一个人就很好……我不想见人,我不想看见任何人!”
灵华的眼皮开始跳起来,一种怪异而别扭的感觉涌上身体各处,直觉告诉她原秋盈在隐藏什么秘密。
三日前原秋盈抱着振儿的头颅,在灵华的劝说之下分明可以很快冷静下来,还充满狠绝和斗志的要扬言为振儿报仇,为何这三日闭门不出,难道不该四处奔波寻查线索吗?
但她宁愿相信原秋盈三日前是为了安慰她而假装坚强,她再次靠近门边向内喊道:“秋盈妹妹,你我之间虽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经历过大风大浪,你该信我,若有什么话想与我说不要憋着,随时来寻我。”
经过了短暂的沉静,屋里传出哽咽的女声:“我真的不想见人,凌华,谢谢你,你回吧,等过几日再见。”
灵华心知原秋盈并不想见她,便不再站在门口,向外走了几步:“我走了,你保重。”
圆脸蛋一言不发地将灵华又送回了客房,欠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灵华推开房门,见恒古正看窗外的衙役们打捞尸体。用网来捞并无任何进展,他们选了几名水性好的衙差和南乡本地人一起下水捕捞。
此刻五六名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河水中如游鱼般灵巧,灵华站在恒古身后看着捕捞者探出水面唤起,又卷身下水,露出白花花的后背。
“他们靠摸来寻尸了吗?看来尸体藏的颇深。”
恒古听到声音赶忙转头,看到灵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里的男人,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你不准看。”
灵华失笑:“我只是在看他们打捞的进展。”
恒古嘟起嘴别过头,微微斜眼看她:“我才不信,你若想看,我也有,比他们的还好看。”
灵华放下他的手,言语间不由带了些宠溺的意味:“好~我不看了。”
恒古满意点点头:“适才见到原夫人了吗?”
“没有,她不肯见我,而且我感觉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灵华将刚才发生的事将与恒古听,心中有些许纳罕,“她理应见我来排解心中苦闷,为何三日都闭门不出?”
恒古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眉心:“也许是她有苦衷?”
“看来必须要用‘鉴心’不可了。”灵华开启宝镜,镜面上旋涡向两边扩散开来,原秋盈的面庞在镜中出现。
三日不见她并没有太过憔悴,只有眼下有深深一片乌青。她此刻正在收拾房间,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叠好,又放回了柜子里。
忽而“嘭”地一声,她吓了一跳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灵华认出此人正是原秋盈的父亲。
原老爷脚下似无根基且摇摇晃晃,原秋盈问道:“爹,您又喝酒了?”
原老爷转过头看见原秋盈,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他的表情忽然狰狞暴躁起来,踉跄走了几步上前重重打了原秋盈一耳光。
女子娇小的身体经不住这用了全力的一巴掌,轻易地便被打得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她未言一声,缓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擦掉嘴边的血。娇嫩的脸被打得通红,很快肿了起来。
“都怪你,是你把我的乖孙害死的……为什么不看好他!他一直与你同寝!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把他的命弄丢了,你让我如何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原老爷将至激动处喊破了音。
“你这扫把星,既不能生也不能养,好不容易为你挑的夫婿你也栓不住,花我的钱整日花天酒地!你无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女儿?”
原秋盈听到这般指责却像没听到一般,只是木然坐在地上听着这强加而来的抱怨。
“振儿……对不起……”
她低喃道。
“什么?”原老爷趴在她嘴边听了一阵儿,并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却揪起她的后颈质问,“你是不是在骂为父?”
原秋盈依旧木然,嘴里清晰地传来一句话:“振儿,下辈子别做我的孩子了……”
灵华见此情景更是疑惑,为何原秋盈的话前后矛盾?
三日前还想要与振儿同生共死,来世再做母子,如今却说出这种话来,她心里到底想着什么?